薛烁听后尴尬的笑了笑,雨轻从插花说到万物变化,再到被清流嫌弃的嵇康兄长嵇喜,嵇绍仕途上升,嵇蕃辞官回乡,两人形成鲜明对比,着实讽刺,在王灌和武郁面前,薛烁只能装大度,一笑置之。
王灌也笑道:“她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插花也这样,不过看起来还算清雅隽秀。”
“婶婶,我每回都很认真练习的,繁琐富贵的插花风格不太适合我,我崇尚简单自然。”
雨轻端起海棠花吸杯,一口气把桂花蜜水喝完了,然后又望向正在看毛衣编织手册的武郁,笑道:“昨日武兄跟着阿龙哥哥他们去爬山,结果他爬到半山腰就停下来休息了,一直等到阿龙哥哥他们下山来,他还说自己就想看半山腰的风景。”
武郁秀眉微蹙,说道:“他这孩子做什么事都是懒懒散散的,自己的事不自己做,很喜欢使唤人,武音都比他懂事,要不是有王祷和桓潜他们在,他也懒得来赴宴。”
王灌这次过来送与武郁一些昂贵的山羊绒线,还有毛衣编织手册,武郁看的不太明白,雨轻就亲自示范毛衣起针的方法。
薛烁觉得新奇,也凑过来看了看,王灌就笑说她派人给嵇府也送去了毛线,不过这手册只有一本,想着她们看了也未必懂,就特意带雨轻过来教教她们。
王灌跟着裴頠来到谯国,只是客人,送她们礼物,尽量避免厚此薄彼。
在庭院一空旷处,聚集着许多年轻的士族子弟,这里马上要举行一场香猪赛跑比赛,小厮还给它们穿上五颜六色的衣服,哨声吹响,未满一个月的小香猪们在设有围栏的跑道里慢悠悠跑着。
虽然赛道的总长只有十二米,但想让小懒猪们跑起来却并非易事,可能跑着跑着就跑不动了,甚至还有倒回去的可能,小厮们手拿细柳条赶着它们,一头香猪撞在绳网上,另一头香猪也凑了过去,像是在互相找对方。
就在快到终点时,一头香猪直接掉头,像是摸不着北了,没想到其他香猪也纷纷跟着掉头,引得围观的人哈哈大笑,小香猪们发现跑错了,又掉头冲向了终点。
梁辩呵呵笑道:“同甫兄(夏侯殊字),这八只小香猪是从哪里弄来的?”
身穿黛紫色锦袍的年轻男子名叫夏侯殊,是夏侯湛之子,相貌俊美,他和梁辩关系不错,听说了任承的事情,还宽慰梁辩一番,今日安排了两场非常有意思的比赛,就是为了帮梁辩转换心情。
“前任谯国内史费缉从老家犍为郡带过来的香猪,他离开前把自己养的一对香猪送给了武家人,前些天香猪就生下八只小猪崽。”
夏侯殊拍了拍武辽的肩上,开玩笑道:“仲远(武辽字)兄很喜欢吃烤香猪,费谞(费缉之子)早就说他应该去南方任职,那里香猪多,可以尽情的吃。”
梁辩笑道:“仲远兄刚才还对我说爬山太累,不该陪着茂弘兄去的,他又晕船,怎么会渡江南下?”
嵇荡瞟了武辽一眼:“只爬到半山腰的人还好意思说累。”
武辽轻蔑地笑道:“因为有我垫底,你才变成倒数第二,你竟然还不感谢我?”
当望见廉洽带着自己养的乌龟走过来时,武辽便来了兴致,笑道:“乌龟赛跑比赛可以开始了。”
这场比赛不是比速度,而是看哪只乌龟走直线,这是费谞发明的新玩法,他和武辽都很喜欢养乌龟,还曾送给武辽一只绿毛龟,武辽在半个月内连续两次输给了廉洽,今日他特意带来了绿毛龟,绝对要赢过廉洽的那只笨草龟。
费谞待在谯县那两年,结交了一些喜欢养乌龟的朋友,刘学也来参加过一次乌龟赛跑比赛,他养的白玉龟还得了第一名,嵇荡当时很喜欢那只白玉龟,花重金把它买了过来,不成想嵇荡带回家没养几天,白玉龟就死了,他还为此懊恼了好长时间,之后刘学也没再来参加这种比赛。
一群无聊的人聚在一起,弄了两场无聊的比赛,还玩得如此认真,陆玩无法理解他们的乐趣,就转身去水榭那边,王祷正在作画,桓潜、史颢和文祥站在旁边观看。
画中山势从平静的水面和缓的升起,形成丘陵和险峻的山峰,山中茂林葱郁,点点红叶,一派清新苍润的秋日风光,前景处几只船几间草舍,有人于水边捕鱼,有人于室中高卧,有人推窗眺望,有人坐于船头,形态各异。
在他笔下的秋天显得瑰丽绚烂,充满着自然的生机,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一方隐逸天地,画中满溢着生活的烟火气息。
陆玩微笑道:“茂弘兄画得这幅《秋山草堂图》,比王司徒早年在竹林聚会时所作的《渔庄秋霁图》更添一抹尘世的清欢。”
王祷望着临水而立的雷岩,沉吟道:“我也曾向往竹林名士的生活,可我达不到他们那种精神境界,我终究活在俗世中。”
史颢不善写诗作画,很直率的说道:“谁又不是活在凡尘俗世里,卸下名士头衔,大家都是吃五谷杂粮的俗人一个。”
桓潜轻咳一声,“伯景兄(史颢字),看画就好。”
史颢却自顾自的说道:“子行兄(桓潜字),人都说刘伶喜欢喝酒,要是他只喝酒不吃饭,不等醉死,早就先饿死了,嵇康伟岸俊美,声音也悦耳动听,可惜我们生的晚,没机会见到他这样的人物,可我估摸着他吃的跟我们差不多。”
桓潜不快道:“不说话还能像个士族子弟,一开口就是俗到不行的人。”
文祥也推了推史颢的胳膊,低声道:“你又看不懂画,还是少说点吧。”
陆玩微微点头道:“史兄说得不错,名士也是人,和俗人也就是精神世界不同,如今效仿竹林诸贤的那些人,没了正始和竹林的精神,只有病态的行迹,西子已逝,扪心效颦,情何以堪?”
琇書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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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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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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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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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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