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贵族多居住在城东步广里、永安里、宜寿里和永和里,那里皆高门华屋,斋馆敞丽,百姓称为‘贵里’。
其实城西永康里和延熹里也居住着大量贵族,荀彧的故宅就在永康里,后来荀勖的府邸则坐落在离皇宫更近的宜寿里,贺家比不上陆家和顾家有势力有人脉,没法跟他们两家一样在永康里购置阔气的宅邸。
贺循之妻朱袖作为世家贵女,自尊心很强,很看重面子,不愿像步家那样在延熹里买座小宅子,她认为住在毫不起眼的小宅子里就等于自降身份,最后选在城西昭德里买了一座大宅子,又把园子重新修葺了一番,算是昭德里数一数二的豪宅了。住在这里的也都是清贵人家,像是卞家、江家和嵇家。m.χIùmЬ.CǒM
贺隰对顾毗说了在钱子书家发现一箱黄金和便条的事,顾毗很震惊,当贺隰提议去找任远时,顾毗却说他和任远并不相熟,此时也不太适合去任府,步布又说梁国出了那档子事,任府的气氛很压抑,就连崔治和郗遐都没有去任府。
贺隰可没有他们那么多的顾虑,直接就来到任府门外,他的小厮已经问过门房,任远尚未回来,贺隰就一直站在任府门口等着。
自从来到洛阳,贺隰才算真正体会到被人轻视的感受,他可以忍受来自北方高门大族的轻视、排挤或者羞辱,但绝不能忍受他们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江东士人身上。
贺隰的朋友很少,但是他的朋友都是很真心的朋友,以前他伤心难过的时候,陆玩会一直陪着他,现在他想尽自己所能帮助陆玩。
他在任家门口等到快天黑,终于望见任远的牛车缓缓驶过来,当任远下了车,看到贺隰,微微一怔,不明白他为何站在这里。
贺隰上前施礼道:“任都官,我冒昧前来只为钱子书一案。”
任远知道他是谁,但从未和他有过来往,任远在工作之余也不想谈公事,只是微笑道:“天色很晚了,你早些回去吧。”说完转身就走。
贺隰快步赶上去,沉声道:“任都官,我有个朋友就住在吴兴,他告诉我说当初钱子书从吴兴赶赴洛阳,身边带着三名侍妾,现今死了两个,剩下的那一个有可能是被钱子书送人了,又或者逃走了。”
任远闻言,审视他片刻,问道:“你和贺昙,谁和士瑶兄关系更要好?”
贺隰不假思索地毅然答道:“我们都是士瑶兄的朋友,他今日去江府了,所以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的话,肯定会和我一块过来的。”
“进入深秋,洛阳的天气更加寒冷干燥,你初来乍到还得慢慢适应。”
任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又笑道:“明早我会亲自去一趟钱子书的宅子,你要是想来就来吧。”
贺隰点点头,秋夜的风确实有些寒冷,吹得宽大袍袖鼓鼓的,他的双手凉凉的,望着任远走进府内,他长呼出一口气,心道:回去后给士瑶兄写封信,这件案子我会帮他一查到底的。
其实任远是故意等任蕙和张舆离开后才回府的,因为他知道姑姑偏爱任承,在她心里任承不会犯错,即便有错,也是任远的错。
任蕙并不清楚过去发生过什么,对现今梁国的事也是一无所知。
她过来一定会歇斯底里质问任罕为何对任先父子的死无动于衷,还会斥责任远无情冷漠,这些年对任承不闻不问,也没有及时劝阻,任远不想听,也不想解释,对张舆,更是没什么好说的,所以他选择避而不见。
任远径自来到浴室,洗去一身疲惫,换上蓝色簟锦纹暗花绸袍,头戴青丝幅巾,穿着帛屐,缓步走进书房。
管事进来回禀说贺隰站在门外等了快有两个时辰,中间乔衡正好去崔府,望见贺隰,就让他先跟着自己去崔府用晚饭,他也没有过去,就一直傻傻的站在门口。
“与陆玩亲近的那些江东名门子弟中,他最不起眼,却最值得深交。”
任远静静的躺在躺椅上,闭门养神,手里握着那只白釉小兔,墨白给他盖上羊绒毛毯,去年雨轻送给圆桌会议创始成员每人一件毛毯,毛毯上还绣着特别的标志,一个带王冠的门楣图案。
过了一会,佟安道走进来,不敢上前打扰任远休息,就候在一旁。
任远并没有困意,慢慢睁开眼,轻声问了一句:“东西找到了吗?”
佟安道忙走近前,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书册,交给任远,又把桥纡信上的内容讲了一遍。
当年席汝桢的母亲突然病逝,桥纡就帮着席汝桢料理后事,席汝桢的叔叔曾在背地里说席凉在苦县有个相好,那个女人还带着孩子上门要钱,席汝桢的母亲就是被那个女人气死的。
桥纡当时并未在意这些话,可在席汝桢受冤入狱后,桥纡去大牢探视他,他也提起父亲生前总是从家中往外拿钱,母亲问他,他就说朋友家急需用钱,他借钱给朋友,母亲并不相信,时常为借钱之事同父亲争吵,甚至还说他在外面养了人,就连席汝桢也认为父亲的行为很可疑。
桥纡便派人在苦县四处打听那个女人的下落,原来那个女人是席凉朋友的遗孀,席凉生前时常接济他们母子,有时间也会去好友坟前祭奠,桥纡的手下就在席凉朋友家的坟地周边找寻,没想到席凉将那本兵器簿埋藏在苦县两座最不起眼的坟地之间,离他朋友家的坟地很远,若不是桥纡的手下有一股子执著劲儿,恐怕到现在也找不到这本兵器簿。
任远一边翻看着兵器簿,一边问道:“陆玩他们是不是离开梁国了?”
佟安道颔首道:“我估摸着他们快要到谯国了,因为是贺循担任谯国内史,陆云在那里多停留了几日,应该是想和好友叙叙旧吧。”
任远摇了摇头,淡然地说道:“当年贺循曾祖父贺齐屡抗曹魏,与曹休军划江而守,到如今贺循出任谯国内史,当地大族会不会找他清算陈年旧账,想想周处是怎么死的,贺循可不敢对他们掉以轻心,陆云也不会有闲心叙旧,谯国只怕比梁国还要凶险,旧仇新怨不断,在谯国,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陆玩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他们去颍川的路还长着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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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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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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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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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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