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懂,而是不愿意承认。”楚颂之侧过脸去看向方之帆,说道:“方之帆,把案发当晚的情形再陈述一遍。”
方之帆道:“那晚我在誊抄书籍,大概到了亥时,就听到后院传出鹅叫声,我以为是黄鼠狼又来偷鸡,就急忙跑过去看了看,结果什么也没发现,便返回房中,整理了一下书籍,就熄灯歇息了。”
楚颂之又朝包铁心扫了一眼,解释道:“其实是盗贼故意弄出的动静,把你引开,然后潜入你的房间,上回你在槃鸱山上遇见了包铁心,你背着一箧笥,那套捡来的书籍被纸笔和几卷竹简遮盖住了,你对他说自己捡到了好东西,他也没有深问,只以为你这个穷酸学子是在山上捡到什么值钱的财物了,每日都有人去槃鸱山寺,捡到财物也很正常。
他当时并不十分确定那套书籍就在你手中,只是他担心你在山上看到了什么,才深夜潜入你家打探,在你熄灯前,那套书籍仍然在你房中,不过盗贼并没有离开你家,我在你的房间内找到一些迷香残余,那晚盗贼不仅偷走了那套书籍,还在你的誊抄本书页边角下了毒,要不是那誊抄本意外被茶水浸湿了,恐怕你的小命也要丢了。”
方之帆一怔,“盗贼为何要下毒害我?”
“凶手杀了狄咏,却仍然没有找到茂先楼二楼丢失的那套书籍,你却在槃鸱山上意外捡到了,还误打误撞的遇见了凶手,捡书是意外之喜,也是意外之灾。你不仅没被毒死,还主动报了案,估计盗贼也没预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因为你是个书痴,甚是爱惜书籍,即便那套书籍是你捡来的,你仍然选择立即报案,正是你的这个举动,才让镇上接连发生了失窃案。”
楚颂之冷冷盯着包铁心,“黄家失窃后,紧接着包家也失窃了,与其说是里长怀疑到耍猴的江湖艺人身上,还不如说是凶手精心计划好的,这一切只为掩盖自己的罪行。”
包铁心眯起眼睛,唇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端详了一番自己手上渐渐消退的茧子,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舞刀弄枪了,自从他当了商人就失去了军人的血性,其实他不喜欢做生意,有时候他就会想,要是自己可以战死沙场就好了,至少死的荣耀。
“包铁心,本官已经帮你把被盗的财物找回来了。”
楚颂之摆了摆手,一名衙役就抱着一个箱子走进来,放到大堂中间,楚颂之轻轻将箱子打开,俯身道:“包铁心,你过来清点一下财物吧。”
包铁心缓步走上前,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勉强笑道:“一样也没少。”
“的确是没少,却多出了一件,你怎么没发现呢?”
楚颂之从箱子里拿出那个滑石摆件,问道:“这是淳于璧之物,为何会遗失在包家?”
包铁心神色略显不安:“小人不知。”
楚颂之盯视着他,说道:“因为狄咏去了包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淳于璧只能去包家找你询问了,偏偏你又不在家中,那么本官问你,狄咏可曾去过你家?”
包铁心的额头沁出汗水来,依然矢口否认道:“小人并不认识他,也从未见过他。”
楚颂之语气悠长,“你让乌余存一个人顶上所有罪名,他可是你的结拜兄弟,不是拿来利用的,更不是你为了在需要的时候牺牲的筹码,除非你从来没把他当成真正的兄弟,你这样的人是不会对别人坦诚的,你也不会主动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不如本官来说说两年前发生在怀县的向真坠马案吧,案发时乌余存也在那个狩猎场,你可知悉此事?”
包铁心猛然抬起头,一脸惶恐道:“县尊的话把小人弄糊涂了,什么狩猎场,乌余存为何要去那里?”
“提前派人将野彘放进狩猎场的人是你,而朝野彘射箭的人是乌余存,狩猎场的看管人员见过乌余存,他也已经承认了,不过他没有把你供出来,是那位看管人员把你出卖了。”
楚颂之把身子凑近一点:“包铁心,你做了这么多事,到底是给谁效力?”
包铁心没想到楚颂之会调查向真坠马案,或许对于那个人来说,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不由得苦苦一笑:“我只是个商人,什么赚钱做什么,不为任何人效力。”
“山匪强盗杀人越货,是为了生存,那么你呢,你退伍还乡后本来可以置办一些田地,或者做点小生意,日子应该可以过的衣食无忧,还有富余,可你偏偏不想过安稳的日子,还是你心里不甘心。
你在战场上拼杀没有一点退缩之心,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有升职当官的机会,因为你想出人头地,经商只是你无奈之下的选择,可在你内心深处仍在渴望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且变得越来越不择手段,到头来你又得到了什么?”
楚颂之有些同情他,他只是最底层的老百姓,没有学识,想要出人头地只能去当兵,大丈夫戎马生涯,报效朝廷鏖战沙场,方可建功立业,可是他变成了残疾,也许从那时起他整个人就变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讲义气的血性汉子。
今日洛阳令审案,允许百姓到大堂前围观,以示其秉公执法,安静听审的雨轻朝那边张望,围观的人群之中,却已经没有了李如柏的身影。
上回李如柏陪同雨轻到包家查看失窃现场,还借故去了包铁心的书房,里面收藏着一些古董。李如柏还向他询问每一件古董的来历,多是从吴地带回来的,算是参加灭吴之战时缴获的战利品。
雨轻在他的书房内意外发现河内功曹李奕家中的那幅《松壑会琴图》,便问他可认识野王李氏子弟,他当时很惊诧,似乎并不知道这幅画的来历,只说是前不久一位朋友送与他的。琇書蛧
李奕已经死在狱中,他生前很看重这幅画,绝不会轻易赠与他人的,包铁心不过一个商人,怎么会得到这幅画的?
祁斯在怀县安插的线人打探出包铁心在两年前曾去过怀县,包家失窃的财物里刚好就有姚长林的那只角形玉杯,去窦构当铺的那位戴斗笠的跛足老者很可能就是包铁心,杀死姚长林的人应该也是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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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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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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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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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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