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什么原因,时不时悄悄探出头来望向不远处的凉亭。
轻柔的柳枝随风摆动,裙角扬起,少女满脸紧张的躲在树后,两个食指碰在一起,微微低下头,嘴角泛起浅浅的微笑,犹犹豫豫的往前迈了一小步,阳光照在少女清丽的脸庞上,她又羞涩的退了回来,背靠着柳树,抿了抿嘴唇,再一次朝凉亭那边望去。
“犊儿,你站在树后面做什么?在和小婢们玩藏猫猫吗?”
左媛发现了她的身影,拉着雨轻的手一起走到她面前,笑问道:“你还真是奇怪呢,昨天傍晚我就见你在庭院中绕着一株花树转圈圈,口里还自言自语的,我贴近你都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犊儿是裴芽的乳名,她是裴璋的女儿,是前几日刚从河东裴家祖宅来到的成皋县,现就住在周甯的院里。
裴芽紧张不已,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没什么,我只是想.......”
左媛吃吃笑道:“犊儿,难道你站在这里是想和树说话吗?”
裴芽赶紧摇了摇头,脸颊微微泛红,小声道:“纨素姐姐,雨轻姐姐,你们是要去找婶子学制香吧,婶子刚才带着小智和阿飞去陈家别院了,估计要到傍晚才会回来。”
“嗯,那你打算继续绕着这株柳树转圈圈吗?”
“你不要再打趣她了,她年纪比我们小,又是第一次来这里,对周围环境不太熟悉,想要到处转一转而已,下午我们陪着她去花园走一走好了。”
“雨轻姐姐,那......那个可不可以也送我一个小玩偶,我很喜欢那些小玩偶。”
雨轻含笑点头道:“当然可以了,既然四婶出去了,待会你跟我们一起用饭吧,我房里还有一些很有意思的书籍,或许你也会喜欢看的。”
两个年轻男子正坐在凉亭中品茗,还有一人凭栏而望,气氛有些微妙,吕莘按耐不住,最先开口打破这令人尴尬的寂静,“公安兄急匆匆返回洛阳去了,好像是洛阳城内发生了什么事。”
崔意放下茶杯,声音低沉道,“谢淑妃薨逝了。”
吕莘神情复杂的看着崔意,说道:“谢淑妃虽然出身贫贱,但总归是太子生母,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也有些蹊跷,恐怕里面另有隐情。”
崔意正容道:“幼安兄,难道你跟雨轻一样也喜欢查案子了,在这世上为了追求真理,义无反顾的人是少之又少,兖州东平吕氏也曾在朝堂上辗转起伏,你应该很明白,有的案子可以查,有的案子却碰不得。”
吕莘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儒兄,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查案子这样伤脑筋的事我才不会做,我可不想被卷入麻烦之中。”
卢琛品尝着红豆凉糕,因为加入了羊奶,味道更加香浓,清凉爽口,倏尔开口问道:“道儒,你的手是不是也受伤了?”
崔意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左手,唇角扬起,“与你身上受的伤相比,我这种程度的伤就什么也不算了。”
“你好心叫醒他们,他们一时半刻理解不了,但过上一段日子他们也就能体会到你的良苦用心了,既然改变不了所处的环境,那就只能试着去改变自己了,身为士族子弟,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那么活着就跟死了差不多了,一旦家族没有才俊在朝堂博弈用以支撑门户,就会停滞不前,仅靠世袭来维持,离没落也不远了。”
卢琛注视着崔意受伤的手,笑道:“冀州士人浑浑噩噩的度日,你看着一定感觉很心痛吧,其实这也没什么,哪个家族还没有几个废物,他们只要安静的活着不到处惹事就行了,魏胤就是做的事太不像话了,收拾了他,冀州地区的风气应该会变得好许多。”
崔意剑眉微微蹙起,幽幽道:“不要摆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我做什么事跟你无关。”
卢琛脸色平静的注视着他,笑容依旧温和而儒雅,“我确实比别人更了解你,这是事实。”
“你太自信了,还有你的这种笑容,真是让人讨厌。”
崔意站起身,目光变得肃然,“你竟然也会给人唱歌,跟那个叫李如柏的商贾学,这不像是你的风格,郗遐再放荡不羁,也不会做这些不入流的事。”说完就拂袖而去。
吕莘看到崔意这个样子,顿觉好笑,“道儒兄好像生气了。”
卢琛不以为然的笑道:“他缺席了太多某人需要他的时刻,心中不免觉得懊恼,却习惯性的装的跟没事人一样,他就是这样,不喜欢被别人关心。”
吕莘的目光投向远处的翠竹林,悠然笑道:“我刚才看到茂弘兄过来了,应该是来找德操兄下棋的,最近茂弘兄的心情也不算太好,也许道儒兄可以和茂弘兄好好聊一聊。”
崔意一个人徘徊在回廊间,受伤的手扶着阑干,他此刻完全没有心情抚琴,即便手上的伤口差不多愈合了,他的手指却好像不受控制,触碰不了琴弦,每每想要触碰之时,就会想到两年前的那个冬夜。
那时的他回到清河陪着父亲一起过年,透过窗户看着寂静美妙的雪夜,曲折的回廊上悬挂着的灯笼泛着浅橘色的光,庭院覆盖了一层厚厚雪花,他拨动琴弦,心里想念着一个人,不知道远在洛阳的她是否能感觉得到。琇書蛧
悠扬舒缓的琴声中带有一些些冲动的恋爱的味道,抚奏一曲后,他又饶有兴致的做新曲子,脑海中都是雨轻的一颦一笑。
在临淄时,与她并肩在雪中漫步,他开始喜欢冬天的雪花,在洛阳裴府,他站在桃花树下,望着她满心欢喜的奔向自己,他第一次有了悸动的感觉,他甚至想要张开双臂拥抱她,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他再也无法否认,他对雨轻动了情。
作为父亲的崔宇一直以来觉得亏欠儿子太多,他因杨骏之事入狱,妻子抑郁而亡,幼子夭折,仅留下年少的崔意,在森严冷漠的崔氏家族中,崔意只能独自面对一切,心中或许有憎恨和痛苦,但是他能够从逆境中走出来,并且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强者,在清河崔氏众多子弟中,他的才能最突出,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崔宇从崔意那些细微的变化中,看到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即使崔意什么也不说,但是看他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就能知道他对某人动了真感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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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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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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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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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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