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散后,陆玩和许广就相继离开了贲府,月亮挂在树梢上,知了也不再鸣叫,到了夜里那种热气也逐渐消退了。
书房的门半掩着,有人透过那条不宽的缝隙看到贲昉正躺在藤椅上,手里还在转动着两个核桃,突然他的手停了下来,微微睁开双目,挥手屏退侍候在侧的婢女。
“躲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偷看什么,跟个贼似的,你家主人当了盗贼,连你这小厮也想学着做贼吗?”Χiυmъ.cοΜ
那人这才急忙走进来,顺手又把书房的门关上了,恭敬的施礼道:“贲先生,我家主人在成皋县含冤入狱,不知何时才能洗脱嫌疑,纵使我两胁生翅,飞去成皋县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来人正是鸣珂,他是李如柏的心腹护卫鸣岐的弟弟,在去年就来到襄阳,只为了探查一些事情。
贲昉又开始转动手中的核桃,轻轻一笑,问道:“你这个走街串巷的挑担小贩,油嘴滑舌的,这又是从哪里跑过来的?”
“贲先生,陆家小郎君好像被两个人盯梢了,要不要提醒一下他,或者把那两人捉来盘问一番?”
“不必,他自己能够应付得来,在荆州地界,没人敢动陆氏子弟的,哪怕是像蒯氏和蔡氏那样的豪强,在陆氏子弟面前也会礼让三分,昔年陆逊和陆抗父子俩都被拜为荆州牧,治理期间削弱了不少本地大小豪族,当然留在荆州的军方势力更是不可小觑的。”
“这么说陆家小郎君来的还真是时候,我看他定然可以帮到卫家小郎君和郗从事。”
鸣珂想了一下,又压低声音道:“贲先生,那个娄西曹到底——”
贲昉脸色微微一变,手中转动的核桃顿时滞住:“娄修在来荆州之前是司隶校尉许奇的佐官,在洛阳不能直接动他,但如今到了荆州,江夏郡又有张昌叛乱,这确实是个绝佳的机会,不过我们不需要亲自动手,我看娄修和习家人关系很不好,如果可以借用习家人之手除掉他,岂不是更好?”
贲昉早年和李如柏的亲生父亲是挚友,在李如柏全家被杀之后,贲昉就开始秘密调查此事,势要查出杀害挚友全家的真凶,经过数年,贲昉查到了娄修这个人身上,南阳娄氏豢养了一批剑客,当时血洗李如柏全家的正是这批剑客。
贲昉便开始接近娄修,这个曾经在齐王司马攸府上做过幕宾的人,后来又消失了很多年,再次出现就成为司隶校尉许奇的佐官。
娄修的祖上娄圭善用计谋,曾经跟随曹操平定冀州,南征刘表,击破马超,立有许多功劳,可惜因言语不当,被习授告发,曹操将其杀害。
而如今娄氏子弟出仕的并不多,除了娄修在荆州担任西曹书佐,还有一个叫娄秉的应该是去常山王司马乂那里做了幕僚。
贲昉沉思片刻,吩咐他道:“鸣珂,娄修好结交名士,你盯视着娄家的时候,要格外留意经常出入他家的士族子弟,尤其是襄阳本地望族,我想娄修在荆州应该还有其他的助力。”
鸣珂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娄修的仕途履历表就摆在明面上,相当于坐探,而在荆州地界定然还有不少司隶校尉的暗探,不排除有本地士族子弟的可能性,毕竟像南阳、襄阳等荆北地区一直被曹魏所占据,当地郡望很早就归顺了曹操,经历了曹魏,再到晋朝一统三国,有某些士族子弟成为晋惠帝司马衷的心腹也很正常。
“贲先生,我家主人那边又该怎么办呢?”
“令狐邕不是已经赶往成皋县去了,他好歹是退之(李如柏字)的亲舅舅,纵使再不喜欢他,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家主人可不敢奢望他施以援手,一晃数年也没见过他捎封书信或者去呼啸山庄看看我家主人,当初不就是直接把我家主人交给老庄主,像是急着甩包袱一样。”
贲昉把脸一沉,嗔怪道:“自李成良和李如松相继离世后,呼啸山庄的人就对李如柏俯首贴耳卑躬屈膝,致使他性格偏执,更加的不可一世,十分嚣张,在江湖上也有了响当当的名号,月判官,他是不是对此还引以为傲啊?
没想到跟在李成良身边竟变成了这个样子,当年我就不主张把他送到呼啸山庄,可惜我根本劝不动令狐邕,也罢,总归李如柏是平安的长大成人了。
你这厮少在我前面抱怨,李如柏身陷囹圄,还不是他自找的,非要掺和抢夺什么马家的宝藏,李成良留下的烂摊子,他倒是上赶着去收拾,他何时变得这么懂事了?
李如松的真实死因,他尚且都没调查清楚,这下被关进牢房里,令狐邕可没闲工夫管呼啸山庄的事,当然对李如柏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说不定令狐邕连他的面都不愿意见。”
鸣珂小声嘀咕道:“我家主人才不稀罕跟他见面呢。”
贲昉手中的核桃转动速度轻快起来,泰然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鸣珂讪讪一笑,说道:“贲先生,那个线人费是不是给结算一下,我是无所谓的,可我手下那么多线人还等着买米下锅呢?”
贲昉睨视着他,没好气的问道:“你这厮要钱要到我的头上来了,怎么呼啸山庄穷到连线人费都拿不出来了吗?你小子又在我跟前弄鬼,上个月我刚让账房支给你一笔钱,你是不是全都自己花了,如今又敢来我这里要钱?”
鸣珂急忙含笑解释道:“马上就要到月底了,我手下的线人都嚷嚷着日子不太好过,无非就是想让我给他们多加点钱,这襄阳地界的物价也是太高了,如今正值盛夏,大家也都很容易疲乏,懒怠的动,总得好好犒劳一下他们,让他们沾沾荤腥,才能集中精神做事。”
贲昉摆摆手,“算了,等荆州这边的事情都解决好了,你还是回呼啸山庄吧,你要是敢到李如柏跟前耍花招,看他怎么修理你。”
“等到我离开荆州的时候,能不能向贲先生讨要个人?”
“你还得寸进尺了。”
“这事以后再说好了,我这就去账房那边领些钱,手下的人都等着我回去发薪水呢。”
鸣珂笑得一脸狡猾,很快转身离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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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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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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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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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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