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雨轻朝着那边喊道,然后与祖涣挥手告别。
这边刘演与顾毗、贺昙依依告别后,便走到祖涣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陆家的牛车已经缓缓驶去,车帘随风抖动,不时有个俏皮的小脸露出来,向他们挥挥手。
当牛车驶远了,祖涣微微笑了笑,转身走向自家牛车。
刘演也笑着点头,“他确实与陆士瑶不同。”
“嗯,他很率真活泼,也很风趣。”祖涣笑道:“刚刚她还说生日宴会上最不能缺少的是......是叫奶油蛋糕的一种点心......”
他思忖了片刻,继续道:“蛋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也不知道它的味道如何,不过她讲得有来有去的,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再不赶回去的话,我看你今日是什么都没得吃了。”刘演摇摇头,笑着上了牛车。
祖涣听后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心道:这下麻烦大了,父亲一向严苛,照着这个速度回到家,只怕天早就黑了,一顿斥责是少不了的。想着立刻跳上牛车,命车夫加快赶路,尽早回去为好。
洛阳城街的酒肆商铺此时早已悬挂上了灯笼,星星点点的灯光随着夜风摆动,一个墨青色长袍的男子不时揉着太阳穴,走走停停,对面一人朝他招手示意,“薛兄,你怎么才来,就等你了!”
薛昀今日有些忙得焦头烂额,到了月底各处分店的掌柜纷纷前来报账,他都认真核查一遍,此时才得空出来赴约。
这家食肆乃是薛昀好友刘敏行所经营,刘敏行的父亲刘庐乃是太傅刘寔的远房子侄,依靠刘寔如今在洛阳的显赫地位,刘庐的产业也日益增多。
其中洛阳最大的几家食肆皆来自刘家,相较薛昀那蹩脚的亲戚关系,刘敏行向来不与士族子弟来往,自然也少了许多烦心。
食肆内客人大都散去,灯光昏暗,一张张餐桌上的残羹冷炙已经被收拾干净,室内中心的那桌仍摆放着精美的菜肴,还有几坛陈年好酒,酒香飘溢,刘敏行爽快的给他倒了一碗酒,笑道:“先喝了这杯罚酒再说。”
薛昀仰头一饮而尽,目光有些黯淡,安静的坐到一边。刘敏行的胞弟刘敏文一边低头吃着汤饼,一边说着话。
“薛兄,你父亲如今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的?”
“已经醒过来了,不过眼睛怕是治不好了。”薛昀叹了口气,略顿了顿,道:“他老人家一向争强好胜,如今双目失明,恐怕一时是很难接受的。”
“那贼人下手忒毒,洛阳令也没有半点线索,我好像听闻郗家前一阵子也被夜袭过,不知这两件案子可有关联?”
旁边的圆脸男子斜睨着他,冷笑道:“敏文你是喝醉了说胡话呢,他们郗家是什么人家,能跟咱们扯上什么关系?”
说话的这人正是许泽北,来自幽州范阳,世代经商,小有规模的酒肆他家开了不少,他自小不喜读书,只认得些字,做生意倒是很在行。
不过刚来洛阳时曾与某家的小郎君起过争执,当时很是丢脸,只怪自己出身商贾,有理也变成了没理,自此碰到士族子弟都会绕道走,省的自己平白受气。
“泽北,这话不对,郗家小郎君与薛兄很是要好,”刘敏文用衣袖抹了一下沾满油渍的嘴巴,然后顺手捡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吧嗒吧嗒的吃着,“当官的还是知道的多一些,借机打听一下消息总是好的。”
“敏文,今儿你的话说多了。”
刘敏行瞥向一边的薛昀,知他心里不是滋味,薛昀是家中独子,无兄弟扶持,如今担子都压在他一人身上,几日下来人都清瘦许多。
摇曳的灯火中,许泽北从汤碗里夹起一片青菜扔进嘴里,嚓嚓作响。“愁也是过,不愁也是过,薛兄,你别弄得自己跟那些个士族子弟一样唉声叹气的,这不像你的脾气。”
“可是因为扩张店面的事情?”
刘敏行一语中的,不过这两日他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都是有关薛家收购铜驼街上的那脚店之事,但脚店的老板似乎不太愿意,即便抬高收购价,他仍不点头答应,不知那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许泽北放下了筷子,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眼珠骨碌碌直转,不一会笑道:“要不明日我找几个人去他脚店,吓唬吓唬他如何?”
“他的脚店虽小,但这条街斜对面便是洛阳城里最大的酒楼,你若要大打出手,在酒楼里饮酒的公子哥们可就要看热闹了。”刘敏行伸手拿起筷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遇事动点脑子,莽夫所为哪能成事?”m.χIùmЬ.CǒM
薛昀给自己倒了杯酒,笑了笑,一口喝下,“总会弄明白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扩张店面也不急在这一时。”
刘敏文朝他笑了笑,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喝下一碗酒,然后兴奋的说道:“我前些天在西街上看到一条巨型猛犬,浑身雪白,甚是稀奇,牵着它的竟还是一个小丫头。”
“你还有心情瞧这新鲜事儿,今早父亲刚训斥了你,米店的账目有问题,你竟看不出来,幸亏吴掌柜眼尖,不然可就要白白损失数百两银钱。”刘敏行笑嗔道,淡淡地摇了摇头,忽然听到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随后侧身往外看。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的背影匆匆掠过,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那不是胭脂铺子的古掌柜吗?”
许泽北伸直脖子也瞅了瞅,然后眯了迷眼睛,神色惫懒,老实说,他很不喜欢古掌柜这个人,明明就是守着个小店铺的掌柜,天天游走于各大士族门阀之间,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幕宾呢。
“哦,是他,这么晚才回来,他还真够忙的。”刘敏文笑道,端起酒壶想要再倒一杯,可惜酒壶空了,几滴酒落在碗里,令人扫兴。
秋日的清晨微微寒凉,晨光,就这样,一点一滴,依着云彩,慢慢的跳上了院子里石桌上,那些鲜红欲滴的山楂正经着一个少女纤细的巧手穿成一串串,风儿这时也睁着好奇的眼眸,静谧之下,发丝拂过她的脸颊,衣裙还调皮的飘荡着,她灵动的双目时不时投向身边的女孩。
“雨轻姐姐,我昨日终于找到一个脚法极好的小厮,就像你之前说的那个彩虹挑球过人,他就做到了,四四二阵型的话还差一位得力的中场核心,阿杰对全场的把控能力还要加强......”
甜甜靠在她的肩头,说了很多,惺忪的眼睛微闭,还连连打着哈欠,看来她昨晚睡眠严重不足,跟熬夜看球的球迷一般模样,不过她是在研究队形,画了许多张图纸,不知有没有成果。
甜甜过了好一会才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然趴在惜书的腿上,她皱眉问:“雨轻姐姐去哪儿了?”
“雨轻小娘子赶着去陆府,让我告诉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再研究吧,你的黑眼圈太严重了。”惜书抿嘴笑着。
怜画这时端过来做好的两串冰糖葫芦,躬身道:“雨轻小娘子特意留给你们的。”
“那你的呢?”惜书仰头笑问,“该不是你又偷吃了吧?”
怜画努了努嘴,示意她们望向树下的那位作女红的姑娘,她忍不住喊道:“墨瓷姐姐,我真的不牙疼了,就让我尝尝嘛?”
“牙疼的人不能吃甜食,你就不要想了。”墨瓷微微一笑,头也不转过来,只是继续绣着那翠竹。
惜书哈哈大笑,“我险些忘记了,雨轻小娘子说过,牙疼的人不可再吃甜食!”
怜画气的直跺脚,但也没有办法,谁让她犯了牙疼的毛病,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俩吃,只好转身走开,去做雨轻临走前交待给她的事情。
甜甜托着下巴注视着那串冰糖葫芦,脑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忙起身朝屋那边走去。
“甜甜,你不吃了吗?”惜书在她身后喊道。
她扭头眨了一下眼睛,笑道:“你若全都吃了,我也不会怪你,但要是夜里牙疼了可不要叫唤哦!”话毕提裙走上台阶,径自回屋。
惜书撅着小嘴,双手摆弄着小辫子,喃喃道:“雨轻小娘子让我给他们准备统一的队服,选什么颜色好呢?”
在另一边,有个身穿淡青色襦裙的少女悄悄推开书房的门,轻轻嗅着那淡淡的茶香。
窗下一个少年正凝神习字,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正蹑手蹑脚的向他靠近,他锁眉看着自己笔下的字迹,似乎在飞白牵丝的承接转合间失了自然,显得有些僵硬,他练习飞白已经有一阵子了,始终无法做到刚柔相济。
这时一串亮晶晶的冰糖葫芦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微怔,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士瑶哥哥,给你的。”
陆玩斜睨一眼,她正笑盈盈的注视着纸上的字迹,手上拿着那串冰糖葫芦,不停晃动着,“士瑶哥哥往日的行草就如‘怒猊抉石,渴骥奔泉’,不过在这飞白的轻重徐急中,士瑶哥哥似乎没有把握好节奏,失了一些美感。”
“是吗?”陆玩皱眉,放下毛笔,嗤笑道:“堂兄近日来对你的书法课业可是只字未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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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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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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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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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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