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种了西瓜,你瞧见了吗?”雨轻起身来,伸手指了指那片花圃,然后牵着她跑到那一边,俯身笑道:“再过些日子估计就能吃了。”
那女孩蹲下身来摸了摸那西瓜,有些好奇,歪着头想了一会。
“不如我们一起来给它浇水吧,从明天早起开始。”雨轻笑道:“到时候吃起来会更甜的,因为辛勤劳动过啊。”
女孩点点头,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
次日起,她真的开始用心浇灌西瓜地,时常蹲在旁边看好久,仿佛这西瓜能看大一样。m.χIùmЬ.CǒM
雨轻认为她能找些事做来转移注意力,这就很好了,旁的心事暂且放下,总会有雨过天晴的那一天。
洛阳街道上酒肆很多家,唯有一家的青梅酒极好,许多名门士族子弟前来饮酒赋诗,郗遐就是其中的常客。
从这家酒肆的二楼窗口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还有幽幽酒香。
“薛兄,今日你又输了,该重重的罚你。”郗遐手中的筷子摇晃晃的指向旁边的一桌子,撇嘴笑道:“就他们几个,除了服散,还会作甚?”
那桌子的某人听到后,皱紧眉头,转面嗔道:“郗遐,我看你是喝醉了,带着个商贾小子敢来这里败坏我们的雅兴,真真可恶!”
那人口中的商贾小子正是薛昀,他的父亲在洛阳本地做的生意很多,比如丝绸、药铺、典当行之类,家业也算殷实,如今太子殿下的生母谢淑媛就是他的姨母。
他也算沾着点皇亲,平日里读些儒学,诗作就平庸许多,只是因他乐善好施,为人谦恭,郗遐便与他结交,不过当今商贾之家地位很低,从不被士族家子弟瞧得上倒是真的。
对面桌上有一位少年眼神颇为微妙,轻笑了两声,把酒杯推到一边,起身笑道:“郗遐,那日你的诗作当真不同凡响,拿我兄长的事做渲染,烘托了你的诗境,我是应该赞许你的才华还是斥责你的无礼呢?”
郗遐侧脸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人,暗暗叫苦,怎么遇上他了呢,忙不迭的赔笑道:“哦,原来是瑶谨兄啊,看来我真的有些醉了,昨日之事哪里还记得呢,让瑶谨兄见笑了。”
王秀(小字瑶谨)乃是尚书仆射王衍幼弟,因其父早亡,一直由兄长王衍抚养长大,王秀敏而好学,更有过目不忘之才能,王衍甚是宠爱自己这个弟弟,感情如同父子,他今日自然是要为兄长讨回颜面的。
“郗遐,你莫要欺我,”王秀眼角的余光瞥向坐在郗遐身边的薛昀,露出一个复杂的神情,笑道:“不成想你也跟这种人在一起。”
“这种人是何种人?听说王大人已经和皇上议定了太子的婚事,要把王氏之女嫁给太子,说起来你们还是亲家呢。”郗遐呵呵笑道。
王秀脸色略沉,开口道:“休要胡说,太子议亲的事还未定下,即便议定了,这亲戚也不是他想认就能认的。”
“哦,我明白了,”郗遐仍旧喝着酒,往嘴里丢进一颗花生米,开口道:“你们琅琊王氏家大业大,看不起穷亲戚也很正常。”
王秀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名流人物,自然不会因几句话而生怒,心想郗遐不过是来自兖州高平郡的中等士族,其叔父如今也只是赵王府里的掾吏,郗遐借着与荀邃、傅畅等人结交,行狂放不羁之事,他自是不看在眼里的,但面子上总是过不去。
如今若不还击就作罢,岂非是琅琊王氏软弱无能?
“陈留阮宣子(阮修)就喜欢一边逛街一边找酒喝,他常常在洛阳步行,以百钱挂杖头,至酒店,便独酣畅。我听闻那日你恰逢遇到阮宣子,欲要上前施礼搭话,阮宣子却已持杖走远,不知君当时心情何如啊?”
郗遐笑着,随后无奈地摇摇头,偏头望向楼下,一片热闹的气氛。
王秀此刻正死死盯着薛昀,他神情有些窘迫,欲要起身又被郗遐一把按住,挣脱间开口竟有些结巴,“我......我去楼下脚店.....买些熟食......”
郗遐这才放开手,眼光却落在刚进酒楼大堂的几个男子身上,为首的男子头戴葛巾,一身暗灰色布衫,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其中高个子面色潮红,不时拿着个大蒲扇呼呼扇着风,矮个子脸庞如刀削一般,一对大眼睛却有些无神,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
“来三碗汤饼,”为首的男子先坐了下来,看了看高个子,便喟然道:“今日就不要喝酒了。”
高个子沉默无语,扇子也搁在案上,矮个子神色古怪,包袱就放在腿边,四下里望了望,当与楼上的郗遐四目相视时,他的嘴角突然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像是个懵懂的孩子般对陌生人微笑起来,郗遐也讪讪的笑了笑,回过神来继续喝酒。
薛昀刚要走出酒肆时正撞上傅畅与荀邃,便含笑着施礼道:“傅兄,荀兄,多日未见,近来一切可好?”
“上回邀你同去爬山,你竟推辞不去,何故啊?”傅畅笑问。
薛昀笑道:“许多名门公子都在,我又何必再去凑那个热闹。”
“君子贵在坦荡,你顾虑太多,才处处受人辖制。”荀邃道,目光熠熠看着他。
薛昀深知他从未轻视过自己,只是许多时候的无可奈何又无法说出口,自己出身寒门,岂能妄想与他们比肩?
“郗兄就在楼上,你们可去寻他,我去去就——”话还没说完,傅畅已经挽起了他的手,摆出了几分强势的态度:“既然巧遇,怎能不共饮几杯?”
郗遐已然认出了他们,起身站在楼梯口往下望,挥手道:“世道兄,道玄兄,还不赶快上楼,絮叨什么,”然后伸着脖子声音压低道:“王瑶谨也在呢。”
傅畅听后笑了笑,挽着薛昀的胳膊,跟在荀邃身后,快步走上楼来,王秀微怔,略施礼道:“道玄兄。”
“瑶谨,方才在来的街上碰到阿龙(王祷小字)了,他正在到处找你,不知所为何事。”荀邃淡淡说了这么几句,就撩衣坐下。
王秀无奈,王祷是他的堂兄,平日里王祷发现他的错处就会直言不讳的指出来,让他着实头大,正要下楼去,却被郗遐喊住,“瑶谨兄,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王秀回身,眉头一挑,驻足楼梯口。
郗遐悄悄对傅畅道:“今儿这顿酒钱就算在王瑶谨的账上好了。”
傅畅愣住,郗遐却从袖中掏出两块银子,一大一小,放在两手心上,笑问:“瑶谨兄,你说这两块银子同时从这窗口扔到楼下,哪块先落地呢?”
王秀不假思索的回道:“自然是大的那一块了。”
“我觉得它们俩会同时落地。”郗遐唇角一抹笑意,傅畅却一脸困惑,王秀觉得他这样说甚是可笑,这样的赌局根本毫无意义可言。
郗遐走至他面前,摊开两手心,看了看这两块银子,笑道:“为了公平起见,还是瑶谨兄拿出自己的银子来做这个演示吧,到时也不会质疑我作假。”
王秀心想他定是喝醉了,才能想出这么个无聊的赌法,不过他当然应允,稳操胜券的事情为何不赌,他自拿出两块银子,一大一小,看了小厮一眼,那小厮便蹭蹭跑下楼去。
王秀的友人太原温氏二兄弟,温宏和温玮,还有刘琨之侄刘演,他们甚是好奇,也下楼去,想要一睹这个有趣的实验。
许多人站在楼外,还有一些围观看热闹的,就等着王秀抛下那两块银子。
“若我赢了,就由瑶谨兄替在下付了这桌酒钱,若你赢了,我也亦是如此。”郗遐含笑着说道。
王秀点头,心下却犯起了嘀咕,看他如此镇定自若,莫非其中真有玄奥?
但眼下众人都聚集在那里,只能试上一试了,他双手拿着那两块银子,深吸一口气,然后闭目掷出窗外,还未睁开双眼,就听到楼下有人喊道:“真的是同时落地哎!”
“还真是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瑶谨输了,怎么会这样?”
温宏温玮不禁啧啧称奇,刘演在旁思索,都觉得奇怪。
唯有二楼临窗而坐的郗遐淡定如常,饮着酒,继续往嘴里丢着花生米。其实方才他并没有看王秀投掷那银子,而是在不经意间发现了更为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楼下最靠角落的一桌三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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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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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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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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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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