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辙惊诧不已,他与崔意很少往来,况且崔意平素待人冷淡,怎会无故亲自登门拜访?
当崔意走进前厅,萧辙慌忙起身相迎,谦逊的笑道:“崔兄请上坐。”
崔意撩袍跪坐,“我今日是为一件小事而来,希望萧兄能够帮忙。”
萧辙从婢子手中接过茶杯,然后递到崔意手边,笑问:“不知是何事?”
崔意没有饮茶,只是望着他道:“平原王的一个要紧姬妾前一阵子得病死了,听闻萧兄身边有个侍妾跟她长得很像,不知萧兄能否割爱,以缓解王爷近日的悲痛。”
萧辙呵呵一笑,说道:“恐怕是崔兄弄错了,我只有一名姿容一般的侍妾,岂能进得平原王府?”
崔意微微点头道:“既然萧兄这么说,估计真的是弄错了,那么我就不再叨扰了。”话毕起身要走。
萧辙忙叫住他道:“崔兄,我这里虽然没有美人,但却有一种兰陵香草,能够散发奇特幽香,或许能使平原王重展笑颜。”
崔意略停住,笑道:“若得一香草,我倒不算空手而归。”
城郊一座别墅内,两个年轻男子正在玩投壶,其中绿衣男子连中壶耳,反超成功,开怀大笑。
此人正是胡允时,明日就将返回临淄,任远特意过来与他叙叙旧。
胡允时调侃笑道:“子初,你竟然也会去找郭公问吉凶,多半是为了身在谯国的心上人。”
任远笑着饮了一口酒,“我是为武辽问吉凶。”
“他怎么会有事呢?”胡允时继续斟酒,笑道:“以他的性子,根本不会有心帮别人。”
任远皱了皱眉:“可是他确实在帮陆玩,所以我才不得不为他担心。”
胡允时慢慢放下酒杯,沉声道:“你担心的是他会帮倒忙,妨碍到司隶校尉部做事。”
任远摇了摇头:“也不只是这样。”
胡允时给任远续了一杯酒,说道:“子初兄,在我们四人中,他活得最随性,也是最无忧无虑的人,他绝不会轻易参与别人之间的争斗之中,反而是你,才最让人担心。”
任远笑了笑,视线却转向窗外:“梁王举行狩猎比赛,季钰兄和子谅兄他们现在应该在围着篝火开怀畅饮吧,估计会很热闹。”
胡允时接言道:“六校尉齐聚,定然热闹,元度也跟着陈步兵去了,他和季钰到最后不知谁猎到的猎物多。”
任远把目光又投向他,笑问:“允时兄,太子殿下献给皇后的那架四漆屏,你可还有印象?”
胡允时点头道:“如此独具匠心,怎会没有印象?”
任远不禁感慨道:“确实独具匠心,可惜给太子殿下做那架四漆屏的匠人已经死了。”
胡允时敛起笑容,“子初兄不该告诉我这件事,这件事也与我无关。”
任远淡淡笑道:“允时兄多心了,安定胡氏子弟素日品行如何,不仅身为朋友的我清楚,而且陛下和皇后也很清楚。”
胡允时知道任远并不是单纯的过来看望他,四漆屏的事是否与齐王那边有关,任远也想要从胡允时口中探知一二。
“像这种棘手的案子总是交给你处理,许司隶是信任你,但司隶校尉部的其他从事未必知道你的辛苦。”
“辛苦不算什么,就怕白辛苦一场。”“你当初明明可以做公府掾,为何要进司隶校尉部,那里苦差事不断,没有一日清闲,你真是自找苦吃。”
任远自嘲一笑:“若是和你一起进齐王府当幕僚,是不是更好些?”
“我知道你一定会选择留在洛阳,你有非做不可的事,我不会问,但我还是劝你一句,有些事不做也罢,钟意哪位女郎就想办法把她娶回家,让自己活得开心点。”
任远摆弄着桌上的铜制十八面骰子,唇畔的笑容渐渐消失,沉吟道:“现在还不是考虑那些事的时候,允时兄回到临淄后应该有许多事需要向齐王禀告,我近日得了一幅好画,允时兄就帮我带给齐王吧。”
一轮雪白的月悬挂在空中,身着紫色绢裙的年轻女子正站于庭院,默默不语。
这时管事端着一壶酒和几碟果脯走近前,说道:“紫绡姑娘,小郎君今晚去谢家赴宴了,不能过来看望姑娘了,就特意吩咐小厮送来一壶梅花酒。”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管事将东西放置石桌上,并未转身走开,而是安静的站在一边。
紫绡只是钱子书送给萧辙的一份生辰礼物,萧辙欣赏她的文采,加上她身世坎坷,对她尤为怜爱,她也尽心尽意的服侍萧辙,认为他就是自己的终身依靠。
望着那壶酒,紫绡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这是她亲手酿制的梅花酒,萧辙答应过她,会接她回府,给她一个名分,到那时就与她同饮梅花酒。
萧辙和钱子书不一样,却又是一样,都不是她的归宿。
紫绡自斟一杯酒,眼眸中闪着泪光,一饮而尽,慢慢闭上眼,泪如颗颗珍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娇弱的身躯似一片残叶坠地,太过轻微,毫无声响。
夜色渐浓,有人停足也在凝望这轮雪白的月。
“果然不出你所料,他今夜就派人动手了。”
“我已经善意的提醒过皮货店掌柜了,他还算聪明,萧辙也不想接受司隶校尉部的调查,只能选择对她痛下杀手了。”
“你这次给了他摆脱嫌疑的机会,一件银色皮裘可不够当谢礼的。”
“要不是因为他陪在太子身边,多了点价值,谁又会注意到他?”
任远离开胡府后,就回到自己的别墅,伴着月色,信步苔矶上,裘正则在旁说着萧府的事情。xǐυmь.℃òm
任远目光转寒,又道:“崇文馆的案子,不是他隐藏的好,而是有人在暗中帮他,这次我也可以放他一马,但他的身家性命已经捏在我手中了。”
“我们的人刚从乱坟岗把那个女人带回来,她喝下去的只是某种秘药,最多昏迷两天便可清醒。”
任远将手中两颗石子掷向水中,激起朵朵水花,他不禁笑道:“那就把她安置在后院小屋吧,最近我还不想审问她。”
裘正点点头,看着任远又躬身捡起几个小石子,打水漂的技术越发娴熟。
不知从何时起任远开始喜欢独自站在岸边打水漂,只要打出漂亮的水花,他就会对着天空高喊一个人的名字。
此刻的他却静静地望着远方,仿佛到处都散落着他孤独的过去。
裘正缓缓道:“如今插手谯国那边事情的人越来越多,好像陆玩已经查到昔日参加竹林聚会的那些名士身上,看样子短时间内他是不会离开谯国的。”
“近来谯国的天气如何,她不喜欢下雨天,两季交替很容易染上风寒,也不知道陆玩能否照顾好她。”
任远对裘正所言不甚在意,因为那是某些人该忧心的事情,他的心里面牵挂的只有雨轻一人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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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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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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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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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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