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为目之精,不可轻易落笔。”
不知何时陆玩已经走至雨轻的房门口,温和说道:“雨轻,真正好的书法或画作,都不是刻意的创作,很多都是无心之作,只是在后世被曲解,不管这幅画是否暗藏深意,单从画作本身来看,它确实是一幅不可多得的三人合作的画。”
陆玩在白日里已经看过这幅画,画上展现了三种风格,一人画竹,风韵超然,豪放不拘,一人画飞禽,此人拥有娴熟的造型能力和精湛的笔墨技巧,简单的一条线勾勒,用浓淡的水墨晕染,各种飞禽的立体感和透视感就很好的呈现出来,画山桃枝的人别有一种清淡疏秀之格。
“嵇中散画的是竹子,另外两位应该是嵇中散的友人,我问过阿龙哥哥,画中并没有其他竹林名士的笔墨,画飞禽和桃枝的两人有些神秘。”
“跟砚铭上怀念的故人一样神秘,好像有人想要带领我们回到旧日时光,揭开尘封已久的充满血泪的故事。”
雨轻从房里走出来,与陆玩并肩而行,在庭院中悠闲地散步,今晚的月亮很圆,恬静皎洁,陆玩不禁驻足仰望安静的夜空,绵绵思绪环绕脑海。
陆玩的身上散发着淡淡清香,那是他沐浴过后的余香,闻起来很舒服,并且这种香气从未变过。
“士瑶哥哥,雪前茶是茶中极品,先前送给你,你怎么不要呢?”
“这么珍贵稀少,拿去送人还不够分的,你把好茶叶都送给洛阳的朋友了,却没给自己留,你不需要那些茶叶,我就更不需要了。”
“士瑶哥哥,我这里有一坛椰子酒,绝对新品,士瑶哥哥可以第一个品尝。”
幽静月光下,陆玩眸底藏着淡淡的温柔,轻声说道:“我让人送给你的帐中梅花香,你可喜欢?”
陆玩的兄长陆晔爱香,更是制香高手,陆玩也会自制香品,沐浴所用香品就是他自己调制的,只是不像兄长嗜香成癖。
此梅花香自然纯粹,有着轻盈的山林质朴之气,又蕴含枝头飞雪的寒意,可冲淡花香的浮媚,显得格外清净出尘。
在雨轻送给陆玩那瓶香水时,陆玩便心中一动,想到给雨轻做一种帐中香,使她安心入睡。
“嗯,这种香气很特别。”
雨轻抬眸,浅浅一笑:“不过我上回进到士瑶哥哥的房中,看见焚香时烟态呈云龙之奇,经久不散,极富意境。我想以后在怡园举办斗香,士子们各携名香,比试优劣,诵写咏香诗文,以此为乐。”
陆玩边走边说道:“听梁辩说石崇在河阳别业也曾举办过类似的雅会,嵇荡和阮闳都去参加了。”
雨轻问道:“士瑶哥哥,你觉得阮闳之死跟石崇有关联吗?”
陆玩听了一笑,也不置可否。
“在王伯林的故宅里发现了刻有铭文的砚台,还有木匣里的密码信,都是难解之谜,看样子阮闳和皮康应该是被卷进某桩陈年旧事里面了,我想他们——”琇書蛧
雨轻话未说完就停下脚步,一阵疾风吹过,她被风沙迷了眼睛。
“是不是眼睛里进东西了?”
雨轻点点头,陆玩贴近她的脸,说道:“不要揉,把手先放下来。”
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脸颊,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双手不知所措的紧握在一起。
陆玩笑了一下,伸手放在她的眼睛上方,动作轻柔的撑开她的眼皮,对着她的眼睛轻轻一吹,温暖的手又抚上她的额头,问道:“怎么样?”
雨轻水润的大眼睛眨了眨,内心有点小害羞但又故作镇定的小声道:“好像已经好了。”
陆玩这才收回了手,说道:“小时候如果眼睛飞进东西的话,我的母亲就会这样帮我吹,左太妃应该也会这样吧?”
雨轻点了点头,除了左太妃,陆玩是第一个帮她吹眼睛的人。由于彼此挨得太近,雨轻下意识的退后几步。
“如果以后我被风沙眯了眼,你会帮我吹眼睛吗?”
“嗯,可是士瑶哥哥长得比我高,需要稍微地低一下头,我才够得着。”
雨轻那双弯弯的笑眼,好似月牙般动人,这样的笑颜,让陆玩怎么也看不够,跟雨轻在一起,陆玩愿意弯下腰俯下身,无需她踮起脚。
当陆玩想要再靠近雨轻时,忽然有只黄鹦鹉飞到桂树枝头,紧接着顺风跑过来,提着雕笼的双穗和拿着捕网的甘泉就跟在她身后。
陆玩望向枝头,笑道:“这种黄色鹦鹉倒是很少见。”
双穗赶紧上前禀道:“这是我家主人养的陇山鹦鹉,自己啄开笼子飞出来了,好在它没飞太远。”
“你家主人花多少钱买的?”
“这是一个关中商人送给我家主人的。”
“我记得石崇曾花数万匹绢购得一只陇山白鹦鹉,这种黄鹦鹉价值应该高过它许多。”
甘泉仅用一个野果就网住了贪吃的黄鹦鹉,将它装进鸟笼,然后他们就匆匆离开了。
陆玩轻笑了笑,心道:生意人不愧是生意人,哪里都有他,看似无意又有意,这只鹦鹉明显是被调教过的,故意飞来这里,李如柏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在郁郁葱葱的竹林下,依稀几盏灯亮着,二人把酒临风,笑谈过往。
“子兰兄(杜皋字),我们已经有五年未见了,还记得上回我们在达道兄的家中饮酒,你喝得酩酊大醉还不忘写诗,回想起来真是恍若昨日,这几年达道兄一直音讯全无,不知何日再能相见。”
裴頠不由得想起另一位同乡友人,对月感伤一番。
杜皋安慰他道:“逸民兄,他有自己要走的路,我们只要耐心等着他回来就好。”
裴頠又饮了一杯酒,说道:“但愿他一切安好。”
“许兄不在,他的儿子倒是来谯县听音乐会了,我看你的那个小侄女每日忙的不亦乐乎,还是年轻人好啊。”
“你老了吗?”
“我比不了你,看起来还像二十岁的年轻人,你的小侄女第一次见到我,都喊我老爷爷,今天还说要送我什么染发剂,弄得我哭笑不得。”
裴頠笑了笑:“都怪你这一头白发。”
杜皋身体不好,才刚过而立之年,便满头白发,实际上他比裴頠还小一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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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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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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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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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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