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憔悴了许多,这些个日夜里,他数不清说了多少个对不起,每日每夜灌酒,醒来便是问一句,阿姐,是不是怪我?
冷风簌簌,屋里的长明灯拉出些稀碎的人影来,江厌离愣了愣,扔纸钱的手顿了一下,“阿羡,”,
片刻,忍着四肢的酸麻,她艰难地站起身来跑向屋外,“可是阿羡来了,”可是寂静的夜里无一人回应,
“阿羡,阿羡?”她朝着夜里呼喊,豆大的泪珠簌簌地掉了下来,她哭得有些绝望,整个人抱头蹲了下来,“阿羡,阿姐不怪你,你回来吧。”
丫鬟匆匆跑了过来,给她系上披风,扶着她走向灵堂。
躲在槐树下的魏无羡这才走了出来,双目通红,长久以来的自责与内疚压得他无颜再去面对师姐和她那双晶莹透澈的眼睛,能悄悄地远远看上一眼便好。
云深处,前几日夜里蓝曦臣便将所想之事告知蓝启仁后,全云深便开始了戒严,并派可信弟子下山查探。阿瑶表面一副人畜无害,内里心机却深沉不透,往日连他也骗了去,真真是山谷那日才叫他认清了所有。他背后倚仗的金氏势力,仙派中几乎有一大半的门派已倒戈于金氏,唯金氏马首是瞻,若想单凭一己之力指证金氏,还需时日,可眼下离不夜天一战已不足七日,他们根本没有充足的时间应对。
忘机早已前去保护魏公子左右,若是有什么,能及时以信云传之。只是阿月,目前也是他最担心的,她还留在山下,金氏若是有什么举动,第一个便将剑锋对准了阿月。良久之后,他做了一个决定,提起桌上的裂冰,出了门,坦然往兰室而去。琇書網
翌日天亮,一条长队挂白幡,举白旗,白衣素镐,下金陵,往山中而去,江厌离举着亡夫牌像,金氏众人跟随,各派仙士其后,不时有纸钱扔向天空,一地惨白,角号的哭声不觉于耳,哀哀惨惨萋萋矣。
秋日的早晨,山中雾气弥漫,人过时,衣衫不免被沾湿了,寂静空旷的山一下子响彻了起来,却不热闹,更加悲哀起来,金氏的不少人因此呜呜咽咽起来。队伍行了不多几里路,一座宏伟高大的建筑逐渐出现了在了大家视野里。
落队停棺,众人于门前休整。常年候于此处的古墓管理者沿着石门纹理摸了摸,在一凹处的小孔洞里按了一下,厚重的石门随之缓缓被打开,露于众人面前的不是富丽堂皇的财宝,而是清一色的黑白,空旷。
金氏素来有钱,金银珠宝无数,所住金陵台穷尽奢华,流光溢彩。反观此处却是一番寂凉清贫,叫这些人惊讶极了。事实却是,除去这间前厅,古墓的任何一间内里头都是财宝堆积,更有价值连城的陶瓷花瓶,玉器杯盏,文人字画藏在此处。世人难以相信,金氏的创始人可是一位文人诗客。
古墓者向着金光善,金氏,各仙派行了一礼,然后又进到古墓中检查,一番时间后才走了出来,对着金光善道:“宗主,可以了。”
随着一抬手,几个力士抬着棺便进了里去,金光善及其金光瑶,金如玉和几个德高望重的金氏元老一同进去后,古墓者便伸手拦住了其余人路,一个机关便将两边人隔了开来,在众人的不解中道:“各位小心,请随我这边来,古墓里布满机关,切勿乱走。公子的棺杶下葬在另一处,我们只需在墓堂内祭拜即可。”
随着引路者,众人来到了墓堂,墓堂内烛火通明,供奉着金氏历代祖先牌位,古墓人接过江厌离手上的牌像严肃地将它放在了祭台上,然后点香,敬词,鞠躬。做好一切后,他道:“各位仙士且在此等候,等公子的棺杶下葬后,宗主自会从棺堂内出来,届时将在这墓堂内举行祭祀大典,各位行祭拜礼即可。”
言后,便有仆从取来蒲团供仙士打坐休息,古墓人则规矩地静候在一旁。
三根香燃尽,却迟迟不见金光善出来,众人一开始的好耐心也都消磨殆尽,起身催促询问。
棺堂外,候着那些抬棺的力士,一脸无辜,刚放下棺杶,金宗主打开看了一眼便是大发雷霆,把他们都轰了出去,
他的脸铁青着,此刻的金光瑶就如同一个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
棺杶的盖子落在了一旁,只见棺里装了不少石块,却无任何金子轩的尸影子在,就连一块身上的衣服料子都无存。
堂内气氛凝固,怒气腾腾,长达一柱香审视逼人的眼光后,金光善握紧了拳头准备挥下,一旁的金如玉见此赶紧冲了出来,双膝跪地,冒胆阻道:“父亲,各门派的仙士此刻还正在墓堂内候着,这边若发生任何异常响动必然会惊动墓堂,子轩弟弟尸身之事,及其…,
他顿了顿,心中忐忑,“阴铁之事,还是先缓缓,等回到金陵再行处理,”外人并不知金氏私藏一枚阴铁,“至于大哥,届时找个理由带过去,只道是家丑不可外扬。”
一番话说得在理,金光善看了金光瑶一眼,忍着怒气将拳头收了回去,甩了下衣袍,撇下他,径直出了棺堂。
而另一边,墓堂内仙士们已经开始燥动了,除了那坐在一角处一身素衣的江厌离,
“怎么办?”丫鬟重复着这一句,她害怕极了,她不敢想象一会儿宗主杀过来,她必死无疑。出棺前夜,厅堂内便只有她和小姐二人在。她的声音嘤嘤啼啼,众人闻声看来,她哆嗦着身子,江厌离正拥着她安抚,众人也只是以为她是在为她家姑娘的日后担忧,而今日异常安静,一路上一句话未说,一水一食未动的江姑娘则是因为思念亡夫过度悲伤。
出棺前夜,阿羡走后不久,屋外就狂风大作,吹得屋内灯火明灭,江厌离转过头去,便看到了一身夜行衣的苏晓,她眼神有些摄人,与山谷那日,与金光善打在一起时的情形相似。
江厌离也是知晓苏晓的性子,并不是奸恶之人,她撇了眼身边丫鬟,示意她不要害怕,便起身走到跟前询问:“苏姑娘?子轩之死,我深知不是存心之举,我并未怪罪过你和阿羡,姑娘若是遇到阿羡,还烦请你将此话转达给他。他…他不敢…见我。”
然而,木愣着的苏晓,对江厌离的话视若罔闻,她直接一掌劈开了棺材盖,令人惊恐的是,整个棺内都被黑气笼罩着,就在被打开的一瞬,团团黑气以迅不可挡之势向门口的苏晓袭去,
千钧之际,苏晓眼底现出了一丝清明,她一把推开江厌离,跌撞中她扑倒在了丫鬟身上。她则转动右手,运气丹田,将所有黑气尽数吸进了体内。
黑气消失后,棺内才清楚地看到金子轩的尸体,一袭金牡丹衣袍,面容清秀白皙。下刻,苏晓便从他的衣袍里掏出来一枚阴铁,棺内黑气弥漫,便是这枚阴铁惹的祸。
同一时,江厌离也跌跌撞撞到了金边镶就的棺木旁,看见那枚阴铁,心中甚是疑惑。阴铁离开身后,金子轩白皙的面容突然扭曲了起来,不可思议。见状,苏晓探上他的额心,在黑气的攻势下,他又恢复了如常。
她一脸震惊,不敢置信,刚刚探得金子轩的心神,有一缕在微弱地游动,她便又将那枚阴铁郑重地放回了金子轩身上,并捻好衣角遮住。
她猛一抬头看向江厌离,险些惊到了她,问道:“他死前你们给他吃了什么?”
江厌离还沉浸在刚刚诡异一幕中,人还未反应过来,未想苏晓有此一问。她努力想了想,呼道,转而放低了声音:“金宗主给子轩喂了一枚金氏秘制的丹药,听子玉公子说,此药是由冰室中的那株寒牡丹的花蕊,结合数百种名贵珍稀药材耗时两个月之久才配制而成。”
能存活在冰室中,还能始终璀璨如华,这寒牡丹着实不一般。金子轩濒死之际,便是靠这枚丹药吊住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能维持到至今,必有外物使然,自然之下,苏晓便想到了阴戒,若不是死去之人是金子轩,以金宗主这般视物为命之人,又怎会轻而易举将此物拿出来。
原本想着将金子轩及其阴戒转移到金氏墓地,打消了各仙派的注意,日后再行救命之法。
随着一双黑金履靴的及近,江厌离心中咯噔了一下,丫鬟顿时止住了哭声,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仙士们纷纷从蒲团上起身,躬身。
金宗主并未朝江厌离看来,他脸上装得很好,吩咐墓者开始诵经。
一场法事草草结束。
按着礼法,法事需连得七日,仙士们最早离开也得在三日后。然而,金宗主淡淡道,便将此事交给了墓者,回行途中,他又对众人以身体不适为由,遣散了各仙派,这是有始以来第一次见着主家驱逐前来悼念的人。
各仙派的人士虽面有疑惑,但在瞧见金宗主两鬓一缕斑白后,便说着些保重身体之类的宽慰话后,便纷纷告别。即使如此,这也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
金氏如果破败,正好给了他们这些小门小派崛起的机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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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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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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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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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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