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一贯节俭,夜间为省烛火,除有人且必要的屋子外,无论是花园还是廊下一概不许点灯。
丹阳追出来时,虽显眼处的各屋都已有了亮光,但廊下与偏僻不引人瞩目的地方还是一片昏暗。
在外坐镇的白芷正忙着调度,并给众仆妇们批条子,让其去小库房领香烛等物,以按吩咐点亮明霞居内的每一处角落。
众人忙成一团,都没注意无声无息,突然出现在门边的娇小人影儿。
丹阳迅速四下一扫,很快看到树影婆娑间,吴老的背影正随着掌灯小丫鬟,顺着抄手游廊快要走远。
她双眼一亮,也不叫人掌灯,拔足就奔了过去。
“吴太医。”
虽然丹阳快步赶路时仪态不受影响,但因如今的身体还缺少锻炼,这般急的走不了两步后,气息就难控制了。
努力沉气出声,不失礼的让吴老太医停住脚步后,丹阳不得不站着努力匀气了几息,才再抬头,淡笑着开口道:
“我送您。”
被叫住的吴老太医毫不意外,甚至在丹阳匀气的时候,他从容四顾,选定了庭院里一处有薄纱遮挡的观景亭,才低头对丹阳笑道:
“老夫记得,公主府的人来太医院时的说辞是,郡主受伤。”
说着,他目光通透又慈祥的,笑看着丹阳道:“您的伤想必还没处理,老夫这会儿
也不急着回府,咱们先去那亭子里吧。”
丹阳心底正担忧出府的路太短,只怕想问的很多事都来不及。所以,她面上虽是一派平静,举止如仪,但脑中其实正焦躁的全速运转。
因此初听这话,惊喜之下,她整个人霎时一松,一直无意识握紧的双手也终于卸了劲儿。
丹阳点头笑的明媚轻松,一语双关的诚挚道:
“好,多谢吴老。”
待进入观景亭,打发了掌灯侍女去取净水与火盆等物后,视野开阔的此处就成了绝好的密谈之地。
但不等丹阳想好如何开口,吴老太医却先慈和的笑着,道:
“无论您想问老夫什么,且先将伤处让老夫看看。”
丹阳一愣,依言亮出伤手后,心中却仍一径盘算着该如何不失礼,又能一针见血的问出她的疑惑。
直到掌心猛地传来一阵火辣刺痛,才将她唤回当下。
“嘶——”
猛烈的疼来的太突然,毫无准备的丹阳忍不住狠狠倒吸一口冷气。
按传闻来说,向来沉稳温和的吴老看诊,是出了名的让人安心。可从不会这般连招呼都不打,就下重手的……
丹阳又疼又困惑,一惊之下都忘了之前想好的说辞。而刚一抬眼间,就撞入了一双满含怒火的眼。
“郡主,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是这疼也是切切实实,一时半刻都揭不下去的。您怎可如此糟蹋自己?”
吴老的语气虽不严厉,但其中的怒气任谁听了都会想打寒战。
激烈的疼,扑面而来的怒火,却让丹阳笑了,笑的苦涩却也释然。
“您说的对。”
轻轻叹息般开口后,她垂眸借着琉璃灯橘黄的烛光,看向已擦净污血,被银簪割破又被指尖无意识反复戳刺,已变得狰狞可怖如獠牙外露的血盆大口般的伤口,却忽地放松了。ωωω.χΙυΜЬ.Cǒm
“疼,的确很疼。但好在,还有时间!一定能有办法……”
丹阳说着,仰头一笑,也再不多思量其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娘的情况,您说眼下无碍,那是否还会有滑胎以至性命难保的危险?”
吴老刚被丹阳的笑震撼,且一头雾水中,听到后一句话又一呆。
“郡主,您也太……”杞人忧天。
但后半句不等出口,吴老已忆起这一路看到感受到的一幕幕,以及自己面前的小姑娘还不到及笄之龄。
默默吐息一瞬,吴老再看向丹阳时,郑重并严肃更甚。
“郡主尽可放心,老夫以行医几十年的阅历和名声作保。殿下虽忧思过甚,但断不至于危及性命,滑胎之像也稳住了。但若再不小心,只怕对殿下与孩子都会有不可逆的害处。”
听到这话,丹阳的面色却并没如吴老意料中的好转,反倒愈加晦涩难懂起来。
他正纳闷儿,丹阳已又抬头问道:
“还有一件事,想请吴老不吝赐教。”
郑重其事的表情,让吴老也越发端正了身姿。
“郡主想问什么事,但问无妨。不过回答,老夫只能说尽量。”
丹阳对此早已心中有数,闻言只点点头,就直言道:
“敢问吴老,对我娘的心结,可有什么头绪吗?”
吴老虽也有所准备了,但当听到这个问题后,也忍不住深深一叹,摇了摇头。
丹阳沉了口气,却仍执着的问道:“您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便宣之于口?”
吴老闻言苦笑了一瞬后,抬眼直视着丹阳的双眸,干净利落的回答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郡主与其让旁人来解惑,不如自己去探寻。自己亲眼去看,亲耳去听,亲自思考分辨,老夫觉得才是更好。”
话到此处,去取杂物的侍女恰好也回返。
吴老叹息一声后,转过话头,别有深意的道:
“郡主有如此孝心十分难得,但想的再深再远,也不如从当下着眼。不过这也只是老夫的愚见罢了,该如何做终究是要自己去考虑的。”
吴老笑叹着说完,起身取水净了手,手法娴熟的给丹阳上药又包扎好后,还给她留下了两瓶香玉白露,嘱咐并告辞道:
“此药郡主换药时,记得填进去,有去腐生肌的作用,日后也不会在手上留疤。老夫就此告辞了,郡主留步就好,殿下也还需要您回去照看。”
丹阳全程都好似在神游天外,双目全无焦距,听到吴老告辞,才回过神来。
适逢紫竹也找来亭子外,明霞居内已按她的吩咐安排妥当,白芷替了紫竹在屋中服侍。
丹阳起身,对吴老轻笑道:
“多谢您老,真是一语点醒我这梦中人。请恕我失礼,就只送您到明霞居的院门吧。”
说着,抬起纤纤玉手,向亭外轻送,已恢复了进入这观景亭前的从容沉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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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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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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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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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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