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揪着手指,解释道:“方叔叔,我不是不相信……”
“我懂的,”方行拍了拍沈千婳的手背,“我都懂的。”
沈千婳迟疑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不坚定是不是错误的,但她的确是真心想要为江寒绣洗刷当年的冤情。
那是她的母亲,是世界上跟她最亲密的人。
尽管她从未见过江寒绣一面,可那不是江寒绣的错,如果可以,她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沈千婳深知这些纠结的情绪想多没用,索性抛之脑后,等事情结束了,她会好好思考这件事的正确与否。
现在,她不能停下。
她执意要去找范舒平,方行没有阻拦:“你要去我不反对,但你必须让我跟着你去,要是有什么事,我也能在外面接应。”
“方叔叔,这样太麻烦您了。”
“跟我客气什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方行端起咖啡杯,将最后一口喝完,苦涩的液体在口腔里久久无法散去。
沈千婳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还很早。
她站了起来,拢了拢外套:“现在就去吧,早点谈完早点回来。”
“好,我送你。”
沈千婳没有跟方行客气,坐上了他的车,前往范家宅子。
范安和虽然进了监狱,可他的势力仍然活跃在外面,那些人足够忠诚,依旧把范舒平当成小少爷,对他可谓是忠心耿耿。
沈千婳到的时候,门外还站着两个保镖,将她拦了下来:“你找谁?”
“跟你家少爷说一声,我姓沈。”沈千婳站在门口,没有硬闯。
她单枪匹马过来,可不是要跟范舒平打架的,相信范舒平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真这么蠢,那这些年他们算是白斗了。
保镖狐疑看了她两眼,扔下一句稍等后,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保镖出来,请沈千婳进去,自己则步步紧跟,没有离开半步。
范舒平的确能知道她的意思,但不够相信她。
沈千婳不以为意,轻车熟路走到了客厅,坐到了范舒平的前面。
“范先生,别来无恙啊。”沈千婳抬眸散漫望着他。
比起上次见面,范舒平又瘦了很多,脸上的病气很深,几乎是从皮肉里透出来的。
看来他最近不好过。
沈千婳在看范舒平,范舒平同样冷眼看着她:“你来做什么?”
“听说范叔叔又病了,特地来看看,怎么,范叔叔不欢迎我?”
范舒平嗤笑一声:“行了,你就别装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沈千婳双腿交叉,俨然一副上位者的谈判架势。
范舒平有些恍然,要知道,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千婳虽然强势,可身上总带着几分怯弱,很像是撑出来的顽强。
可现在,她活脱脱是另外一个傅君衡。
两人果然感情好啊。
范舒平的眼神愈发冷。
没等他说话,沈千婳先开了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当年的车祸是我母亲设计的?”
她是查到了江寒绣和沈昊苍有设计车祸的嫌疑,可若要说实际证据,那是没有的。
单凭一个嫌疑,范舒平就这么笃定吗?
范舒平搭在腿上的手蜷缩,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他咬牙切齿问:“怎么,你害我们沦落到这个地步,还想要帮那个贱人洗白不成?”
过于污秽的词语让沈千婳皱了下眉:“范舒平,注意你的措辞。”
“你如果被人撞断了双腿,你会骂得比我脏。”范舒平说。
他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雪白的布料让整个空间都明亮起来,可落地窗边的帘子却半垂着,整个客厅半明半暗,很适合来自地狱的使者蛰伏。wWW.ΧìǔΜЬ.CǒΜ
沈千婳很是平静:“但你没有证据,不是吗?”
“还需要证据么!”范舒平怒斥,“那个时候就是她跟我有仇,不是她还能有谁!江寒绣那个贱人,装得多善良纯洁,可内心早就脏透了,她骨子里都是无情的。”
如果不是无情,江寒绣不会在十五岁生日宴会上拒绝自己,还是当着父母的面拒绝。
如果不是无情,她不会在认识沈昊苍之后,一次又一次拒绝他的邀约。
如果不是无情,她也不会为了跟自己撇清关系,设计车祸。
范舒平有些恍惚,他低下头,嘴里喃喃自语。
沈千婳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说:“我不相信我母亲是这种人,范舒平,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会找到当年的真相的,我母亲绝对不会害你。”
她并不是来挑衅,而是想要跟范舒平表明立场。
她无条件相信母亲,为了母亲的清白,她会调查出所有真相。
而在真相查清之前,范舒平可以误会,但却不能阻止。
他的阻拦会让真相隐藏得更深。
沈千婳叹息了一声:“范叔叔,我很同情您的遭遇,但是您真的觉得我母亲是那样的人吗?你真的不想知道真相吗?还是说你没有勇气知道,怕自己这么多年报复的对象其实是无辜的,而你也没有力气再去针对新的仇家……”
“你闭嘴!”范舒平突然怒吼一声,打断了沈千婳的话。
他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恼羞成怒大吼:“你给我闭嘴!你妈就是这样的人!你妈就是!你就是想找个替罪羔羊来搪塞我,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相信的!”
“江寒绣……江寒绣就是会!”
沈千婳冷眼看着范舒平,他正在慢慢失控。
而在失控的情绪里,沈千婳窥探到了一些隐秘。
也许她说对了。
她从来没有跟江寒绣接触过,但从大家的口中了解了不少,即便抛开血缘关系,沈千婳也不太相信江寒绣真的会害人的。
而范舒平跟江寒绣从小认识,可以算是青梅竹马,难道了解还会比自己少吗?
江寒绣是什么人,范舒平和范安和都清楚。
可他们依旧认定她是凶手。
她真的是凶手吗?
其实不一定。
他们不过是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又因为有了指向性的嫌疑,所以才‘认定’江寒绣的。
范舒平失去了双腿,没办法站起来,嘶吼着想要说服谁:“就是她做的!她的心怎么能这么狠啊,明明我才是最爱她的人,她怎么能跟别人跑了呢……”
沈千婳呼吸一顿,面对癫狂得快要失去理智的范舒平,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爱她?”
“我最爱她了!没有人比我更爱她!”
沈千婳深吸了一口气,忍下了打人的冲动。
但她不想咽下这口气。
她将手搭在膝盖上,微微弯腰,语气轻缓,很像是哄骗小孩:“范叔叔,你最爱的不是她,而是你,你想要得到她,不过是想要维系你的自尊罢了。”
“真正的爱是给予和包容,是希望她能够永远健康快乐,而不是像你一样,得不到就毁掉。”
“如果当年你没有对她下狠手,她未必会因为失去梦想而黯然神伤,未必会被我父亲碰到,被他安慰,也未必不会跟你在一起。”
沈千婳落下一句恶魔低语:“范舒平,是你摧毁了你跟她的可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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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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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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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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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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