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晨袁雯洁拿出u盘的那一刻起,他们跟高志力已经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属于刺刀见红了。
“这次自己去四平县怕是不会太平了。”王子枫捏了一下鼻梁,一脸的愁容。
袁雯洁除了给他一个调研的身份,再什么也没给,钱更是一毛都没有。
他知道袁雯洁很难,现在是他们最困难的时候,也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要在陈强的阻挠下把高志力拿下,那么就能打击对方的权威,彻底打开局面。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别看陈强现在一言堂,很强大,只不过反抗的力量没有看到希望,只是隐忍罢了。
只要袁雯洁能打开一个缺口,自然有人靠拢过来。
呼……
过了好久,王子枫呼出胸中的一口浊气,用手揉搓了一下发僵的脸,开口问道:
“小赵,还要多久能出盘山路?”
“一刻钟。”
“嗯,出了盘山路,你把我放下,掉头回市里吧。”王子枫道。
他并不想大摇大摆的开车进入四平县政府,那样的话,在四平县估摸什么事也办不成,高志力搞不好还会使阴招,乡里的人,前些年争水都能打出人命,更何况他来就是为了整高志力,对方会束手就擒?
显然不会,所以王子枫不准备明着去,以防对方狗急跳墙。
“好的!”司机没有多问。
稍顷,车子驶出盘山路,进入四平县地界。王子枫下车,司机掉转车头回去了。
大槐树村的牛二标在十里八乡名气很大,这次闹事他也是公认的头头,所以王子枫打算去大槐树村,先跟对方聊聊,看看是否有什么转机,毕竟对方当过兵,应该不会不讲道理。
四平县公共汽车不多,不过摩托车发达,花了十块钱,王子枫坐着一辆摩托车朝着大槐树村而去。
“大哥,大槐树村的牛二标,你认识不?”闲着无聊,王子枫跟摩托车大哥问道。
“认识,牛哥是个好人,讲义气,就是太正直了,不然的话,我们四平县根本没有什么刘东的事。”摩托大哥说道。
“刘东?”王子枫一副懵逼,说牛二标怎么扯上了刘东?
“刘东是谁?”
“我们四平县的东哥,县里晚上亮着大红灯的小上海夜总会的老板,以前就是一个二流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现在混得人模狗样……”摩托大哥是一个话唠,王子枫没怎么打听,他便嘎嘎讲了很多关于牛二标的事情。
牛二标当兵前,四平县的混混都跟着他混,后来他参军当了兵,又参加了越战,回来后,就当上了民兵队长,搞起了养殖,不再跟混混来往。
刘东以前连跟牛二标的资格都没有,在牛二标参军后,他因为心狠手黑,渐渐成了四平县的流氓头子,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刘老板。
到了大槐树村,王子枫付了十块钱,此时根据摩托大哥一路所讲,脑海中对牛二标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讲义气,有血性,打过仗,杀过人,最主要一点,这个人比较正值。自己在村里养鸡,日子过得不错,也不是扶贫对象,但却闹得最厉害。
王子枫在村里打听了一下,很快找到了牛二标家。
大夏天,院门开着,王子枫轻轻敲了一下:“有人吗?”
没有回音。
堂屋门开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
王子枫眨了一下眼睛,又喊了一句:“有人吗?牛哥在家吗?”
“谁啊?”堂屋走出一名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应该是下地晒的,结实的肌肉,一股勇武之气扑面而来。
看着对方八块腹肌,王子枫有点恍惚。
“你找谁?”牛二标看到王子枫脸生,开口问道。
“找牛二标,牛哥。”
“我就是,你是谁?”牛二标直愣愣的问道。
“你好,牛哥,我叫王子枫,市政府的工作人员。”王子枫自我介绍道,脸上带着尽可能友善的笑容。
“出去。”
王子枫刚想上前,就被对方一声冷喝,迈进院子的腿又退了回来。
“牛哥,我想跟你谈谈。”王子枫硬着头皮说道,他实在没办法,如果袁雯洁倒了,自己也就完了。
再说以现在两人的关系,王子枫在内心深处已经把袁雯洁当成了自己的女人。
虽然女强男弱,现在看来王子枫更像小白脸,但他内心认为自己总有一天能反哺袁雯洁,为对方撑一片蓝天。
女人的仕途到市一级基本就是顶峰了,但男人不一样。
有人会说男女平等,但官场现实就是这么会事,不承认掩耳盗铃也没用。
“谈什么?扶贫款?”牛二标问。
“对对对。”
“市里准备补发扶贫款?”
“不是,是这样……”
“滚!”王子枫的话还没有讲完,便被一声冷喝打断了。
“牛哥,你是参加过越战的老兵,总要讲道理吧?你们的扶贫款是被高志力他们给挪用了,总不会怪到市长头上。”王子枫被逼得没办法,走是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说之前就做好了被打的准备。
他也是农村走出来的,自然知道这种山村里的人根本不可能讲道理,真被揍了,估摸也白揍。
不可能真把牛二标抓进去几天吧?那样不是激化矛盾,正合高志力等人的心意。
“你们都是一路货色,扶贫款发下来,什么都好说,请你喝酒都可以,发不下来,我就带人去京城告,叫你们官官相护。”牛二标吼道。
“能不能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王子枫没有退,心里想着挨打就挨打吧,如果真被牛二标闹到京城,袁雯洁这个市长肯定当不下去了,即便到时候高志力被抓去坐牢,也无法弥补。ωωω.χΙυΜЬ.Cǒm
陈强巴不得用高志力换袁雯洁呢。
“不走是吧,你这叫私闯民宅,看你细皮嫩肉的,我不打你,乖乖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牛二标打量着王子枫说道。
他知道自己瞪眼的时候有多可怕,他可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县里的小混混被他瞪一眼,浑身都会哆嗦。
可是眼前的这小年轻,虽然看起来好像挺害怕,但愣是顶住了,这让他心里有一丝疑惑,还有一丝高看。
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他一个小工作人员,明明知道可能会挨打,为什么还如此拼命?
有点意思。
别看牛二标,名字有点愣,表面上五大三粗的像个粗鲁的汉子,但内心却十分机敏聪明,如果不聪明,真是二愣子的话,越战的时候早死了。
“牛哥,高志力他们已经挪用了扶贫款,他们不会管贫困户的种子钱、化肥钱,甚至死活?市长很担心村民的生活问题,但市里确实没钱,即便你去京城告,市长被免职,新来的市长还是没钱,你还能继续告吗?”王子枫一口气说道。
他怕没说完被牛二标推出院子。
说完后,他看着牛二标,发现对方没有动手,于是立刻继续说道:“牛哥,我们现在要解决村民的生活问题,扶贫款问题,不是为了告状而告状对吧?”
牛二标沉思几秒钟,轻轻的嗯了一声,他听进去了。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想带人去省里和京城闹。
“退一万步说,即便告状也应该把县里高志力等人告倒,是他们这群人私自挪用的扶贫款。”
“不,比私自挪用还可恶,他们是设了一个套,然后把所有四平县的农民当成了傻子。”王子枫义愤填膺的说道。
然后越说越气,最后破口大骂起来。
牛二标没有再赶人,而是一脸滑稽的看着王子枫,这小子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还恨高志力他们?
大夏天,又在太阳底下,王子枫骂得口干舌燥,停住嘴,看着牛二标,弱弱的问道:“牛哥,能喝口水吗?”
“哼!”牛二标冷哼一声,转身回屋。
既然没再赶人,王子枫是不会主动离开的,当官的第一条,就是厚脸皮。
人除了生死,无大事。
他厚着脸皮跟着牛二标进了堂屋。
堂屋里一名二十岁左右穿着背带裙的小姑娘正哭哭啼啼,一名四十左右的妇人在小声安慰。
刚才听到女人的哭声应该就是女孩发出的,难道是牛二标的女儿?不对啊,牛二标不是一个儿子吗?
四十岁的妇人,应该是牛二标的妻子。
走进堂层的一瞬间,王子枫脑子里拐了七八个弯。
在官场待久了,什么事都要思考几个弯。
“带着小棠去里间。”牛二标道。
妇人点头,随后朝王子枫看了一眼,带着背带裙女孩去了里间。
牛二标坐下没有搭理王子枫,王子枫看到桌上有茶壶,厚着脸皮先给牛二标倒了一杯,然后自己咕咚、咕咚喝了三大杯,这才感觉嗓子好多了。
“喝完了吧?走吧。”牛二标点了一根烟抽着说道。
都进屋了,王子枫更不可能走了,他屁股牢牢坐在板凳上。
“牛哥,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子枫,是袁市长的秘书,这次授袁市长之命,下来了解四平县贫困户的具体情况。”王子枫伸出了手。
牛二标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握。
王子枫脸皮早练出来了,也不尴尬,只是微微一笑。
“你们都是蛇鼠一窝。”牛二标道。
“牛哥,我现在说什么你可能都不相信,但我还是要说,袁市长为了扶贫款的事情……”
“既然这样,钱呢?不说全部的钱,一部分总有吧?就先补几百万,把县里最困难的那部分人补上,一个市长不会连几百万都拿不出来吧?听说万祥重工每年上交的利税都有几个亿,几百万的扶贫款拿不出来?”牛二标一脸讽刺的说道。
王子枫在心里叹息一声:“别说几百万,就是十万都拿不出来。”但这些话他不能讲。
突然感觉袁雯洁这个市长当得挺憋屈。
四平县贫困户有十几万户,一共三亿多扶贫款,说实话几百万真不算多。
但袁雯洁连十万都拿不出来,财政完全被陈强给把持住了。
你问,就有各种正当的理由搪塞,光扯皮就让人头疼,官场绝对不像普通百姓想的那么简单。
市长一个命令就能调拨财政收入,那是做梦,除非你压书记一头,或者跟书记旗鼓相当,不然的话,下面的人有各种正当的理由让你拿不到钱,告诉你市财政一分钱都没有。
你想摘人家的帽子,书记是管帽子的,书记不点头,事情就能无限期拖下去,除非你能抓到人家贪污受贿的证据,不然根本没戏。
当然如果财政局长是你的人,几百万各种腾挪一下还不是问题。
但现在齐州财政局在陈强手里,袁雯洁一分钱调拨不动。
牛二标盯着王子枫的脸看了一会,发现对方一会红一会白,估摸没钱,于是再次下了逐客令。
“没钱是吧?出去。”
“牛哥。”
“滚!”
“牛哥,袁市长绝对……”
“绝对什么?空口白牙你还想说什么?袁市长就怕饿死人?”牛二标道。
“饿死人?不至于吧?”王子枫脸色一变,开口说道,毕竟已经二十一世纪了。
“不至于?”牛二标瞪起了牛眼,随后突然起身拽着王子枫往外走。
“牛哥,你应该也是党员,你要违背党的纪律吗?”
“不打你,跟我走。”牛二标道。
王子枫整理了一下衣服,跟在牛二标身后走出大门,在胡同里拐了一会,来到一栋土屋前。
两间低矮的土房子,一名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在院子里烧柴做饭,大热天,小女孩满身汗,脸上还被烟熏的黑一块白一块。
“二丫,家里还有吃的吗?”
“有。”小女孩应道,随后看了一眼王子枫,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眼神有一丝麻木。
“爷爷在家吗?”牛二标问。
“在屋。”二丫回答道。
牛二标直接走进了土屋,王子枫朝着院子里的铁锅看了一眼,发现里边是地瓜叶加玉米面饼子,一点油水都没有。
别说肉了,连白面和大米都没有。
“这……”
城里人现在流行吃玉米饼子,说有营养,但小女孩家肯定不是这种情况。
“山区的人真有这么困难?”王子枫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随后跟着牛二标走进了土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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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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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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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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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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