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两个下属要发生争执,上首的章县令并没有出声阻止,反而好整以暇的端起滚烫的热茶呷了一口。
宋亭长黑着脸:“你虽然目前没有错,可难保以后无错!自古有言,女人难成大事!”
江枝磨牙,究竟是男频文中对女性偏见重,还是这老瘟有毛病,才会一直揪住自己女性身份不放?
其他人虽然也曾经有这方面顾虑,也能很快改观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堂上所坐的人里面除去章县令,还有其他地方的里正,有镇上商户,有地方富户,这些都是有头有脸,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
比不得寻常纠纷,自己可以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
现在自己要做的,是需要让章县令和其他人看见一个情绪稳定的正常人,而不是强词夺理,牙尖嘴利的泼妇。
江枝收敛情绪,表情认真道:“宋亭长,我不知道你的这个认知从哪里来,想必都是你家中女眷经常犯错,也一事无成过,才让你如此深恶痛绝。”
“如果是这样,那我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
另外也很好奇,想知道你家中女眷从小可有学习机会?
长大过程中可有人指点教导?花了多少束脩银子?你们内心有没有把她当成栋梁之材培养过?
如果也如男丁一样从小接受教育,自然能如同男丁一样撑门立户。
如果是家中男丁不给她们学习机会,从小就被贬低成为无用之人。
把贤良淑德当成软弱可欺,把无决定权,无话语权当成懂事听话,让你们双方都有这样错误认知,这就是你们的不对!”
宋亭长被问得哑口无言,可他哪里肯承认自己的无为,声色俱厉道:“你休要对人妄自猜度,我现在说的是你!”
旁边有人帮着宋亭长解围道:“江村长,世上男儿都少有读书,你说让女子也进学堂学习,这有些强人所难。
再说了,女子操持家务自有家里长辈教导,不用花束脩!”
江枝点点头,声音依然不急不徐:“对,不用花束脩,由家里长辈教导,教得一事无成。
这只能说明家族里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明白人,既然是笨人教导,怎么可能成大事!”
帮忙解围的人一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再说下去,一家子笨蛋都是传承了。
江枝也不愿意把话说僵,继续道:“此时说的是我,那我就直接说了,徐家村是一个流民村,聚集在此不愿返乡的村民都各有难处。
贫困,疾病,懒惰成性,生活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堂上的人神情各异,章县令不出声,于是大家都默默听着。
人都恋旧,但凡在家乡能生存,就无人愿意背井离乡流落在外面。
要说徐家村的村民是什么样,不用想也知道,外来户占大部分,无亲无靠,人丁稀疏,没有一个完整的大家庭。
识字的只有一个,如此场面也在火盆边坐着,还是疯的。
江枝说着激动起来,目光灼灼道:“徐家村跟梨花镇一样被乱兵毁坏,夷为平地,我们是从一穷二白中开始。
没有种子,是借钱买种,没有耕牛畜力,我们凭双手一点一点挖出土地。
住在窝棚经历暴雨,村民相互救助,窝棚垮塌也没有一个伤亡,没有患病。
民妇不敢夸功,请问宋亭长,其他地方可有流民如此团结,如此勤奋努力的?
徐家村能有今天,就是因为有民妇带头,鼓励大家一起劳动建设家园。”
江枝对自己的功劳一一述说,此时无人嘲笑她的自卖自夸。
徐家村就是一个铁证,再无二处能在一月内全村建房,统一搬进新家。
话说到这,江枝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无奈道:“正如宋亭长所言,自古女子难成大事,实在是牵绊太多。
女子做事九苦一分甜,不仅需要付出双倍辛苦,就连成功以后……也有人猜忌怀疑不信任,甚至还有争夺之心。”
宋老头捏紧拳头,一扫之前的风雅气质,对着江枝声嘶力竭道:“你在污蔑我!”
他猛的转身,对着章县令道:“下官没有争名夺利之心,只担心徐家村以后!”
章县令无心再听下去,摆摆手:“你没有这心就好,徐家村换村长这事就别提了!
能把一个流民村收拢人心做到现在,这就是能力,无关男女。
另外,女子做事本就艰苦,你们不能帮衬一二,还故意嘲笑取乐为难一妇人,可知颜面也无光。”
“区区一把椅子,你们争来抢去,只为在本官面前露个脸面。
江氏不跟你们争抢,反而带着有疾之人近火取暖,因为她知道俗世之人最需要什么,这就是真正为生民着想。
只是一把椅子,你们之间的用心就高下立判!”
一句话说得众人神情尴尬,面色灰败,屁股下本来冷冰冰的木椅子瞬间变得灼热,让人如坐油锅。
最尴尬的还数宋亭长,一张脸是红一阵青一阵。
他刚才有多积极得意,此时就有多难受。
亭长这个头衔变成嘲讽,他自己说出的每句话都成了回旋镖,啪啪打脸。
江枝也有些回过味来,原来堂上少了椅子,是章县令故意所为。
这个老官油子真是不得了,要官就给官,轻松就给堂上这些地头蛇套上了笼子,还都是他们自己抢来的,心甘情愿。
宋亭长站起来认错道歉:“章县尊教训的是,下官惭愧之极,以后定当以民众为先。”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承认错误,堂上又是一圈赌咒发誓声。
章县令态度温和,并不追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民生之疾苦,还需要诸公各位用心!”
“是是是,在下回去就给贫寒之家赈粥以度春荒!”
“我愿意给福生堂的孤儿捐粮两石、布十匹添置衣物!”
“小人愿意给梨花镇赠送一批种子!”m.χIùmЬ.CǒM
章县令一一笑纳!
等大家重新坐好,章县令才对江枝道:“你能带领村民脱离饥寒,能在此为自己据理力争。
不畏强权,不输气节,不等人救助自立自强,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以后也当如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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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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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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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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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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