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瑞和小满一左一右将徐大柱架起站立。
时隔四年,徐大柱终于又一次提高视野,虽然双腿无力,完全依靠着左右两人的支撑,他还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了。
大家都知道,徐大柱其实一点力量都没有,但这一幕还是让妮妮抱住徐大柱的腿满眼的小星星,仰头兴奋尖叫:“爹爹好高啊!爹爹变高了!”
她是第一次看见站起来的爹。
春凤用一根布带系在徐大柱腿上,牵引着他一步步迈向前方。
妮妮像是一条小狗在旁边蹦跳着,拍手喊:“爹走路了,走路了!”
巧云怀里彩霞也跟着妮妮兴奋的“咿咿呀呀”叫,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婴语。
有这两个孩子,本来满屋子的欢天喜地装也装不住,直接从门缝溢出去,把原本关在外面的佩奇惹得过来看热闹,铁铃铛“哐哐”响个不停。
第一次站立时间不敢过长,徐大柱在屋里“走”一圈,也就十几步,就重新躺下。
虽然只有十几步,无论是架人的徐二瑞和小满,还是牵腿的春凤,包括无力的徐大柱,几个人都累出汗水来。
小满奶满眼慈爱,摸着徐大柱的双腿久久不愿意松开,口中喃喃:“真好!真好!”
小满爷坐在旁边安静看着,只有他卷烟叶的手颤抖得厉害,老是没办法将叶子塞进烟斗。
试过几次又感觉眼睛前越来越迷糊,只好放下烟杆,扯过衣角悄悄擦拭眼角。
徐大柱也激动得脸色潮红,他看向旁边的江枝:“谢谢婶子,要不是你……我、我肯定已经不在了!”
若不是江婶子,他们一家就会留在山下的村里,那些乱兵和流民来时,只有死路一条。
若不是江婶子,就是逃上山来,没有吃食,没有劳力,不是死在山火中,也会在粮尽之日活活饿死。
当然,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自己。
江枝微微一笑:“你好好活下去对我就是感谢!”
对一个医药行业的人来说,能看见濒临死亡的人一点点好转,恢复健康,那种心底的成就感和荣耀感千金难买的。
徐大柱活着的每一天,就是给江枝发的无上奖励。
从这以后,徐二瑞和小满每天都会架着他,春凤则用绳子牵引着“走一圈”。
最捧场的还是妮妮,每一天都能听到小孩子特有的尖声欢呼:“爹爹走了十步。”
她现在也会数数了,不过还在十以内,只要说十步,那就是很多很多!
老云崖腊月,就在这热闹中来了。
雨水少了,前几天开始打霜,早上所有灌木和草叶一片白,用脚踹一下,冻得硬邦邦沙沙作响。
地里的绿菜叶仿佛成了绿翡翠,树叶包裹上透明的冻壳。
天太冷,虽然没有下雪,入眼就是堆积起来的霜花。
大雾笼罩着整座山,视野五米之外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而这样的霜雾要中午才会消散开,太阳照耀几个小时又匆匆下山。
冷气像刀一样割着手脸,江枝缩着脖子,袖着手,往梯田边走,在她身后是“哐哐”铃铛声。
现在除非她在家里睡觉,只要出门,佩奇仗着自己膘厚毛长也不怕冷,一步不离的跟着。
鸡群出来也不跳跃了,畏畏缩缩的蹲在树枝上不肯落地。
江枝带着佩奇走到红薯窖门口,掀开厚厚草帘,里面是正往筐里装红薯的春凤。
两家人的红薯都储存在一起,没有分,谁家吃就自己装,反正除去人能吃的量,最后都落入小野猪肚子里。
“婶子,天冷,你不用出来,我自己一个人能做的。”春凤摘下头巾,在暖窖里脸红扑扑的。
她这段时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江枝蹲在窖门口:“嗯,我不进来,春凤,今天我跟巧云做了豆腐,一会你带一块回去吃。”
路冻得硬邦邦的,她不想下崖。
这种硬头滑最是容易摔人,当初徐大柱就是这样失足摔下山的。
自己现在是四十岁的人,可以倚老卖老使唤年轻人。
春凤爽快答应:“好,婶子,我今天炖了猪头,一会给你家端一碗。”
江枝哈哈笑:“我一块豆腐换你一碗肉,赚了!”www.xiumb.com
春凤嗔怒道:“婶子,就是把一锅猪头肉送给你,我们全家都只会高兴。”
小满一家大小对江枝是感激不尽,说一句送东西,就没有不答应的。
只是江枝什么都不要。
中午,太阳终于突破云层把阳光撒向大地,霜冻散尽,依然是满眼郁郁葱葱的绿色。
江枝坐在院里背风处,闭目晒着午后的冬日暖阳。
脚边小野猪也在晒太阳,而且还躺在它自己拖出的草窝里打盹,很是一片安详。
巧云抱着孩子在崖下串门。
她跟春凤、二瑞,小满还有徐大柱几人在学识字。
之前学药名就学会了几十个字,后来江枝在县城花钱买了幼儿启蒙的《千字文》,于是趁着现在没什么农活,也无处串门乱跑,几个年轻人就凑在一起半猜半认的自学。
现在才知道小满爷和徐大柱居然也读过几天私塾。
虽然说早就忘得差不多,可有这本带着绘画的启蒙书拿在手,曾经的记忆回来,居然又能多认出几个。
于是,几个人就烤着火,烧着红薯说笑着识字,江枝没有去凑热闹,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认多显得太出格。
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江枝眼皮越来越沉,恍惚间又听到读书声:
“战火蔓延,百姓流离失所,路上流民倒毙在风雨之中,这一次两军对垒在风家堡。
此堡是朝廷为扼制周王新军而层层加固,高墙深壕连建三座屏障,一时间战事胶作。”
“朝廷军借着甲坚盾厚,以为能将周王叛军拖延在此时,突然堡中变故忽生。
一支叛兵小队不知何时已经进来,放火烧了军粮,顿时堡中大乱,堡外周王新军顺势攻城。
已经僵守数月的风家堡立即陷入绝境,不得不撤军后退。
有人说,那支小队是楚将军的儿子带着亲卫冒死立下奇功。
也有人说是一个少年小卒带人乔装入城,如今已经全部死在乱箭之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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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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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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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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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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