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摆着的椅子背旁垂落一片椭圆形的深厚的毛毡,伊狄走过去掀开来,不出意料,又是一个眼睛瞪圆,口鼻流血的中年巫师的头颅。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
她掰开他的脸仔细查看,皱起了眉头,“他也不像琼斯。奇怪。难道是方向错了?”
布雷司停在暖融融的壁炉边,便再也走不动了。他靠着墙看伊狄毫无头绪地四处翻找,时不时忐忑地望一眼黑峻峻的窗外。
雾气逐渐蔓延,布雷司往花园里瞥了一眼,也有些心惊。
“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窗外的雾有点像人的影子?”他紧张地问,“话说回来,达特穆尔的雾有这么浓吗?”
白雾像厚厚的墙壁一样阻隔了视线。他在窗边望去,连花园里的枝杈都看不清了。这简直和伦敦最夸张的大雾一样夸张。
但显然那只是白雾的移动。而不是什么人影。他们之前在山林里就见到过。
伊狄把一只碍脚的拖鞋踢开,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布雷司看到她起了身,松了口气,转过头来。
“你也搜完了?”
“没发现琼斯。”
“……说实在的,琼斯——我们看到的那个——他半边脸都被绷带挡住了。你真觉得,我们看尸体的脸还能辨认出得出来?他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乔装打扮成真正的琼斯的样子?”
“我明白,”伊狄凝重地说,“不过虽然好像没找到琼斯,但我找到了这个。也可以验证我的一部分猜测。”
她示意他过去。
“什么?”
之前伊狄无意中在尸体上摸到了一叠硬硬的东西。从口袋里抽出来,发现是一张折成小方块的报纸。
报纸上面,赫然是熟悉的报道。连续几张夹在一起,她一开始以为是一份报纸,但纸质、日期都完全不同,是几张日期不同的当地小报的某一版。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上面报道的脑浆空空的古怪尸体。有的评论家怀疑是非洲的吸血蝙蝠被移民带到了欧洲,还有的当地麻瓜居民来信,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说或者来自外婆的故事,在版面花俏的栏目中旗帜鲜明地各执一词。
但聊来聊去,都无非是一些道听途说的猜测。和伊狄记忆中的一样,麻瓜警方没有调查出真相。不过这些报纸被叠在一起,显然,报纸的主人对这些尸体产生了新的想法。
“说不定,是这里的巫师也发现了事情有蹊跷。”伊狄意味深长地总结,“就像我们一样。”
“那岂不是说,他是因为发现了蜷翼魔在附近徘徊,才被杀?”
“没错,杀人,不是为了情感,就是为了利益。”
豢养蜷翼魔的人杀人是为了灭口,不让消息泄露出去。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利益。
被布雷司短暂抛在脑后的害怕,又一下子全涌了上来。伊狄关于有人在附近豢养蜷翼魔的猜测越可能是真的,意味着他们留在这里也越危险。
伊狄却安慰他,“不过,我反而觉得,凶手已经不在附近了。仔细想想,如果这里才是真正的药剂师营地,他们收到了霍格沃茨的来信,要来迎接我们,同时发现了蜷翼魔的秘密,紧接着被杀。那么,试图取代他们的人,应该不会让我们轻易到这里,发现事情的真相。反而——”
“——反而会引导我们往另一个方向走!”布雷司惊呼,“这么说,他们那边才有危险!”
没错,他们只怕是误打误撞,坚持了原来的路线,于是才离开了琼斯企图诱骗他们走的方向。结果特伦斯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还会有诈,反而正中了陷阱。
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她一定离真相越来越近了。蜷翼魔的囚笼或许就在不远处。
“我们必须赶紧去找他们!”
布雷司抬起脚就要拉她离开,伊狄却定住了。他愣愣地看着她,女孩的表情冷峻而坚定。
“不行!我们再找找。”
“为什么?”
伊狄沉默了一会儿,“事情不一定那么简单。你看,我们只是猜测,还没找到真正的琼斯的尸体,一切不能就这么断定。而且,虽然我推测是为了利益,但是这些巫师显然死前被折磨过,那个‘杀人魔’对他们似乎还夹杂这一些其他的感情。”
见布雷司还是有些疑虑,她又补充道,“再说,就我们两个过去能帮上什么忙?往好的方面想,斯拉格霍恩教授还在那边,说不定他已经清醒了。”
伊狄小心地观察布雷司的神情。她现在对人心有了觉察,已经开始担心他再次觉得她冷血。
但看着看着,她便有了信心。心底掠过一丝冰凉又理所应当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在嘲讽别人,还是嘲讽自己。
归根结底,任何斯莱特林,本质都是利己的。
“那……好吧。那我们现在找什么?”布雷司脸上的最后一丝犹疑也消失了。
果然,他没有理由反对她的话。
“门钥匙,”伊狄马上说,“如果这里才是真正的药剂师营地,应该还会有其他的门钥匙,假冒的琼斯一定拿走了回霍格沃茨的门钥匙,但是前往其他营地的门钥匙可能还在。我们可以去其他的药剂师营地求救。”
布雷司马上振奋了起来,视线像他们家动员全体家养小精灵的大扫除一样,毫无保留地扫过整个屋子。
伊狄说得没错,向外界求救,才是他们能救其他人最快的办法。
可是,门钥匙会被放在哪儿呢?
斯拉格霍恩把门钥匙收藏在他的博古格,可这里的门钥匙可能藏在任何一个地方。
“如果那个琼斯把门钥匙带走了呢?”布雷司问。
他们搜尸体的空挡,也已经在房屋里大致看过一圈,所有的物品看起来都很普通,没有闪着光的像门钥匙的小东西。如果门钥匙已经被假琼斯藏了起来,他们可能翻遍天也找不到半把。
“总之,先找找看吧,”伊狄心不在焉地说,布雷司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捉着一只灰扑扑的黄色拖鞋,仿佛朝那上面的图案陷入了沉思,“这些拖鞋……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原来如此。她脑海里一刻不停地想着麻瓜杀死巫师的办法,还有蜷翼魔的行踪。这显然让她浪费了太久的时间。
答案原来就这么简单。
“布雷司,跟我来数拖鞋的数量。”她忽然喊道。
检查遍所有尸体,但是却没有一个像假扮的安托万·琼斯的原因终于找到了。问题不在于尸体的模样,而在于尸体的数量!
“什么?”
“这里有几双拖鞋?一、二、三、餐桌下还有一双,卧室两双,起居室几双?有八双吗?”
布雷司茫然地站起来,数了数,摇头。
“没有,好像只有七双。”
“这就对了,”伊狄阴沉着脸走过去确认,“这房子里一共十二具尸体,怎么会有十三双拖鞋?”
“少了一个人!”布雷司惊呼。
“消失的一具尸体,和消失的门钥匙……”伊狄喃喃道,她好像无意识触及到了问题的核心。
“难道被他们搬走了?”
“不,”伊狄说,“如果假琼斯以为我们不会找到这里,就绝不会费力把尸体藏起来。而显然,其他的尸体他也都没有处理,除非他有什么必须把琼斯的尸体藏起来的理由……不过就算他藏起了琼斯的尸体,也一定不会搬运太远。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思路又陷入了死胡同。伊狄沉思了一会儿,视线落到餐桌对面的书架上,说道,“再找一找,说不定有更多的线索。”
雾气浓郁得近乎实体,室内的空气也越来越压抑。很快,伊狄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停下手,把她刚找到的工作日志交给布雷司。
“我出去看看,”她叮嘱道,“你仔细看看这本日志,说不定有记录一些事情。”
布雷司刚才还在庆幸自己不需要翻阅厚厚的文件资料,下一秒就苦着脸,接过了足有五指厚的日志。
伊狄的魔杖尖头开始变红,所到之处再次出现了红线一般的荧光轨迹。
布雷司这次却来不及惊叹,他苦恼地盯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晕眩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慢慢往后靠去,却正好靠到书架上的一个莹蓝色的锥形瓶,里面闪亮的液面微微摇晃了一下。他刚想转身接住,却意外地发现瓶子没有倒下来。
“呀……咦?”他疑惑道,“是固定在上面的?”
伊狄听见的时候,半只脚才离开房子。她立马停下脚步。眼底闪过一丝喜悦。
“那是固定在书架上的?”她疾步走过去,“别动,等我过去!”
伊狄用了现形咒,但锥形瓶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还是牢牢固定在原地。
“这上面似乎没有魔法的痕迹。”她眉头紧锁。xǐυmь.℃òm
布雷司伸手,企图把锥形瓶像拔萝卜一样拔起来。很快,他的脸就涨得比胡萝卜还红,可锥形瓶还是纹丝不动。
这个锥形瓶一定不只是一个普通的药剂瓶。但是,他们到底该怎么破解它呢?
忽然,伊狄像想到了什么,也开始学着布雷司,用手摆弄瓶身,可五分钟过去了,无论是拉拔,旋转,还是按压瓶子,都没有任何变化。
布雷司已经开始怀疑起来,“这个瓶子根本动不了,会不会只是他们的某种药剂不小心粘到了啊?”
“不可能!也许只是需要什么特殊的方法……”伊狄疲惫地撒手,视线落在里面泛着银光的药水上。
偌大一个铁架,摆满了各种书,文件,还有试剂瓶,应该都是药剂师们常用的东西。其他的药剂瓶他们统统都试过了,可以正常搬动,没有异常。除了这一瓶。但如果说这个古怪的药剂瓶上没有魔法,其中的秘密恐怕与药剂师们的布置没关系。而是麻瓜的手笔。
可是,为什么它能放在这儿呢?这里面的药剂一旦被取用,就会被其他巫师发现异样。她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在瓶塞上,用力。
玻璃塞倒是可以被拔起来的。她轻嗅里面的散发的味道,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油墨的味道,混合着灰尘,像极了她在庄园里待得最久的地方散发的气息。那里常年没有好的采光,昏昏暗暗,但有一盏温热的油灯,一个男孩沉默的体温。她接过他的用具,照亮了那些貌似单调的黑白书页。想不到短短几天,在里边发现了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令她贪婪地汲取、贪恋地停留的地方。
这瓶药剂怎么会让她有这样的联想?
伊狄警惕起来,让布雷司也过去闻。他的神情也瞬间恍惚起来。
“你也闻到了?”
他像被她打破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似的,居然有点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我闻到了妈妈身上的味道。你也闻到了?”
伊狄有些惊讶,她重新看向那瓶药剂的色泽,却和印象中对应不上。
“怎么了?”
“那是你最喜欢的味道,对不对?”
“最喜欢……”布雷司忽然红了脸,“可能吧。”
“我闻到的和你不一样,”她说,“但我想,这大概也是我记忆中最喜欢的味道了。这种药剂的气味,可以随闻到的人的喜好而改变。”
“那是什么药?”
“好像是……迷情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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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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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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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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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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