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信于一个人并不难。而眼前的人敏感多疑,更简单。
她说,“虽然莉雅不在这里,但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我说的是实话。”
“什么?”
她看了德拉科一眼,缩回双手,背在身后十指相握。
“我想先问……你们,有没有怀疑过一个人?”
翻飞的草叶带起一阵彻骨的凉意。
男人目光的尽头缓缓落到伊狄身上,那里面的情绪往瞳孔消融下去,像隆冬的积雪化成泥水陷入深井。
德拉科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她,三人的目光无声地汇聚成一个名字。
拉尔夫·费因斯。
她补充道,“报纸说,有一名受伤的学生还在圣芒戈。”
顿了顿,又说,“麦格教授跟我说,他在帮忙救治他的学生。”
“去圣芒戈的病房,就知道答案了。”德拉科接了下去。
然而眼前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伊狄的手仍搭在冰凉的石材上,这时斯内普眼底的讥讽才刚刚冒出来。她只是在自己的脑海里飞快地演练了一遍逃脱的办法。
她几乎能肯定,无人会拒绝她抛出的另一个线索。而如果是以前的伊狄,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但这次,她忽然犹豫了。
因为,去圣芒戈虽然也能像红鲱鱼一样,吸引马尔福的注意,但仍然解释不了眼前的空棺。
转移他人怀疑的视线,以另一种形式证明自己,即使再“聪明”,也只是另一种逃避。
就像湖底的她,拒绝去重温某个人的背叛;梦里的她,还在想念他的怀抱;或是在竞选擂台的她,狼狈而失控的对抗一样。那是没有力量的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惜生与死之间,只有短暂的人生,活着的人总是有选项的。没有谁一开始就强大且坚定,区别在于,如果她选择了脆弱的方法,力量就理所当然永不会眷顾她。
逃避,是弱者的方法。
这是费因斯给她的教训,无怪对面那个男人的刻薄。他们已经亲自抹去了渴望被保护、被爱的侥幸,然后拥抱了大多数人拒绝碰触的火焰。一开始,灼烫,刺痛,直到星火燎原,他们也成为火焰的一部分,有能力燃烧别人的生命。不被眷顾的人,全落为灰烬。
他们当然有资格嘲笑一堆灰烬。
伊狄拔出魔杖,对准雪白的石棺,轻声说道,“原形立现。”
如果石棺隐藏了什么咒语,就应该会发生变化了。但它端坐在草丛中一动不动。这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但这时,斯内普动了。
他抽出魔杖,对准了伊狄,“如果这不是个普通的石棺,我会比你快一个世纪念咒,里德尔小姐。”
她警惕起来,“那您把魔杖拿出来干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你还有一个办法证明你没说谎,”他冷冷地说,“摄神取念!”
伊狄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被强迫进入另一个空间:那里有一处漆黑的洞穴,海浪拍击上碎裂的岩石,打湿了她和费因斯的袍角。他替她裹紧了长袍,说道,“我们去那儿。”
不行。
她迅速跌进了漆黑的图书馆,魔杖的荧光找出一个温暖的圆弧,被照亮的一排写满了扭曲文字的书脊中央,她伸出手去,却听到刺耳的尖叫开始叫唤,她匆忙帮佩吉合上书,没注意一张窄窄的纸片飘到了她身上。
不行。
下一秒,她终于身处一片草地。雪白的大理石中躺着一个了无生气的女孩。一双灰白的眼睛转过来,对她说道,“……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能活过来。”
天地翻转,伊狄俯身跪在草中,大口地喘着气。她将手攥在胸前,强压下心底的汹涌的愤恨。
控制。她对自己说。用心好好感受这一刻的感觉。她告诫自己。
脑袋翻江倒海的钝痛,就像一根针扎进伊狄最敏感的神经。明明是她的记忆,她却根本拔出不了这根外来物。
摄神取念结束,就像抽血结束,针被顺手拔掉,留下的针孔又大又深,疼的憋屈。
“她对你隐瞒了一些事实。”她头顶响起斯内普简短有力的声音。
伊狄拂开那只企图扶起她的手,她尽力平息眼底的怒火,慢慢让自己的脊背挺直,直视对面冷漠的猎场看守。
连德拉科也没追究他对她做了什么,他扶她,不过是为了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的语气有了怀疑,“到底是怎么回事?伊狄?”
此刻,伊狄只想冷笑。她虽然被入侵了,但也反抗了。最该被看到的部分,斯内普也不清楚。即使他知道她有所隐瞒,也需要靠她才能还原出事件的全貌。
如果是过去的她,或许会马上冲动地反击,但现在的她,不会。
她已经深刻的明白,火焰是无需在意灰烬的心情的。这个道理,作为一个客观事实存在着,愤怒地要求别人在乎她的感受没有意义。她的反击,也只会像猫咪挠墙般可笑。
因此她没必要多说。该如何利用他们已知的信息,误导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她达成目标,是目前唯一有价值的考虑。
“你……也看到了,”伊狄的声音有些虚弱,“她当时就躺在在这儿。还有……另一个人。他说他有办法救活她。”琇書蛧
马尔福看向他的教父,对方敏锐的一双黑眼睛盯着伊狄,仿佛能检测她有没有说谎。但伊狄知道,凭借几秒的记忆,他没法确定。
“不出意料的话,沃伦是想用魔法石——一位炼金术师的东西救活她,”伊狄的语气从容而镇定,“他始终认为我有责任,要我找到魔法石。”
她不确定斯内普知不知道魔法石是什么,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地留意他的神情变化。但令她失望的是,斯内普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他也许压根儿就不在意莉雅能不能被复活。
这里真正在意莉雅的,只有一个人。
“魔法石?”马尔福皱着眉头,“那是什么?药?”
“应该不是,”伊狄叹了口气,“我也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似乎认为……魔法石能让人复活。但我很怀疑这一点。”
“他能保证,找到了就能让莉雅……回来?”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迷惑,不安,与——希望。
多么美啊。有希望,她也就有了欺骗的信心。
她点头,“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我想,他不会拿自己妹妹的性命开玩笑。”
不光是妹妹,他可是你的情敌。伊狄忍不住恶意地想。
望着她那副平静而坦诚的脸,马尔福忽然不知怎么开口了。他转向一旁漫不经心的男人,“教父,我相信她。我们得找到魔法石。”
鱼儿上钩了。
黑袍男子不为所动,他冷笑一声,“我看,你们两个还是赶紧滚出斯莱特林比较好。”
虽然知道不是时候,但伊狄竟然忍不住有点想笑。
“教父!”
“那顶只知道唱歌的破帽子一年比一年糊涂,”斯内普恶毒地说道,“翻天覆地找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可是格兰芬多的专长。”
马尔福垂下了头,听起来有些沮丧,“那我该怎么办?”
女孩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担心,我想,”伊狄微笑着看向他的教父,“你的教父知道魔法石是什么。”
男孩猛地抬起头,对面的人过了半晌,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
“尼可·勒梅,”他的语气混杂了挖苦和心灾乐祸,“一个活了六百多岁的法国佬。”
“魔法石在他那儿?”伊狄问。
紧接着,斯内普却沉下脸来,“别想去找什么复活石。任何巫师都不可能死而复生。”
“为什么?”马尔福冲到他面前,小脸倔强地朝着他的教父,“教父——你听到她的话了,莉雅的哥哥有把握。”
半晌,他瞪着斯内普无动于衷的脸,沉寂下去,轻声道,“至少……我想试试。”
这一霎那,几乎连饶有兴趣地旁观者也没反应过来,她发觉斯内普的情绪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平静的呼吸变得剧烈起来,眼神近乎恶狠狠地瞪着男孩。
“你喜欢她,我知道,”他一脸嘲讽,语气也极其糟糕,“她喜欢你吗?她的亲兄弟宁可找一个嫌疑犯也没想过你,马尔福少爷。”
最后的五个字他咬牙切齿,语气很重。即使伊狄也能确信他这句话很伤人。
果然,马尔福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他咬着牙,半天,也不说话。
有趣,有趣。伊狄看戏似的在旁边,刚才被羞辱的愤怒似乎也淡去了不少。这些贵族之间的故事盘根错节,被曾经辉煌的马尔福家族的小少爷喊做教父的男人,如今落得一个猎场看守的下场,背后似乎也有很多精彩的故事。
她咳了一声,抛出话头,“我倒是觉得,沃伦找我有别的原因。”
斯内普一下子被她的打断醒过神,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看了还沉浸在情绪中的马尔福一眼,语气中始终没有丝毫不忍,“德拉科,记住你父亲的教训,别做些不知所谓的事。霍格沃茨不会是你的避难所。”
马尔福浑身一震,抬起头来,他看着严厉的男人,仿佛越过他漆黑的瞳孔,看到了另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高傲、冰冷。
他出了神,一会儿才说,“教父,我明白了。”
比起这段对话的意味,伊狄突然有些担心鱼儿下钩。她不得不再添一把火,“对不起,我打断一下。”
两人都皱着眉转向她,仿佛才意识到旁边有这么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他和莉雅都曾经对我的姓氏很在意,”她试探地问,“我想,您或许知道,‘里德尔’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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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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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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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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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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