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边的环境与别处并无不同,他不敢放松警惕,加上丹田内空空荡荡,便是小心运行着体内的真气也很勉强。
没有借助神识的查探,他简单扫了一眼周围。
是他来早了吗?
正如此作想,突然一个清润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怎么才来?”
薛仪心头一惊,竟没有感知到对方任何的气息。
他回过身去,便见到一个人影在夜色中走了出来,着一身天青色华服,腰间白玉环随着步调交叠作响,再往上观那容貌,更兼得是丰神俊朗,温润如玉。
正打量间,那人已经走到他跟前,对他微微一笑。
“功力退步了许多,这是没发现我吗?”他一句话说出来,也总带着一丝奚落的意味。
薛仪见他步履有些不稳,自然看向他今日受伤的位置,便道:“你为何要受这一剑?”
对方道:“你都不知我为何要受,还要应约前来?”
他正不知要如何作答,那人仿佛知他该是沉默似的,敛起了笑,一手猛然按住他的肩头,另一手却极快地从他腰间摸过灵剑,往他左肩的方向一划。
身后一棵参天大树,轰然倒下。
薛仪刚要一反抗,便觉身边有无形的真元约束着筋脉,仔细感受起来,又捕捉不到源头。
那人嗯?了一声,把剑反手拿起来,将那剑身端详一阵,原是如水的眼眸中透出几分嘲弄,道:“这把剑防身足矣,不过威力还欠些。”
“阁下约我前来,究竟所为何事?”薛仪退开一步,帷帽之内那脸色,已暗了一些。
那人想了一下,“我为你挨了一剑,就不能要点补偿?”
“你有什么请求?”莫非,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薛仪只如此揣度。
“请求,倒说不上吧。”此话一落,对方轻轻解了衣带,就这么在他面前露出柔润的胸膛。他这动作,自然比不得女子的婉约风情。
何止不具风情,便是见鬼也不及这一幕诡异,薛仪明显吓了一跳,道:“你做什么?”
“上药。”他将胸前的长发挽起,脱了半边肩,才完全露出腰腹处还未愈合的剑伤。
伤口处皮肉外翻,竟不曾得到什么处理,他收回目光,道:“为何不让关楼主帮你,却忍痛来此?”
那人仍带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耸耸肩道:“上个药而已,还为难你了?”
这话一出,戏弄取笑之感又强了几分,薛仪心头便有些恼火,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瓶外伤药,抛掷过去:“你若无别事,在下这就告辞了。”
那人见他如此反应,也不以为意,重新整理好上衣,低声笑道,“别生气么,你若这么走了,不怕我把你的身份说出去?”他这话说得既轻且柔,奈何那禁制的法力,一刻也没有放松对他的牵制。
薛仪看他那志得意满的笑,且顺着他的话,装作不解道:“什么身份?”总算是说到重点了。
那人不答,反问道:“在我面前,你就不必装了吧?”
还有这样的套路?!
薛仪冷笑一声:“我来了解你挨那一剑的缘由,还个人情罢了。阁下既不愿说,我倒不必强人所难。”说罢,转身就走。
“站住!”那人往前踏出一步,紫光迅速在脚下蔓延,生成一个极其复杂的阵法。
迷雾骤起,是妖力控制着空气中的水汽运行。
薛仪当即手指一屈,将那火属性的剑召唤回来,不料意念一至,灵剑却抵不过对方霸道的妖力,脆生生被折成了两段!
可见对方在白天那一场较量中,保留了绝大部分的实力。
他冷汗一下,知道自己遇到了真正的敌手,当即低声念了个咒,又从储物袋中取出那许久未用的长剑。
刹那迷雾尽散,莲影丛生,一把已臻神阶的宝剑于手中出鞘。
“你还敢对我用剑?”那人见他如此决绝,似乎真的有些怒了,最后一字,说得竟有些颤抖。
“有什么不敢。”
这人连毁他两把剑,还与他多费口舌做什么。念罢,迅速往剑身注入仅剩不多的真元,长剑受此滋养,刹那寒光流动,战意凛凛。
待看清他手中的剑,那人霍然脸色骤变,几乎不可置信道:“百丈莲,竟然是百丈莲!”说罢伸手就要去夺。
薛仪单手握剑,霎时将身边的迷雾震退半丈,剑刃一转,指着那人,心中原本还有的半分的迟疑,也已经烟消云散,誓不再听他狂言。
对方收起了最初见他的笑意,手化成爪,寸寸硬如玄铁,招招如狂风暴雨,与白天时看到的截然不同。
墨色的云层中传来雷声隆隆,真龙动怒,虽不至于妖力失控,却也让他的龙气暴涨了数倍。
薛仪暗暗调动体内真元结在掌心,掐出一个极耗心力的法诀。
霎那间,寒意延绵百里,草木为之凝冻。对方见此,也立刻挥出一掌,要正面接这一招。xǐυmь.℃òm
两力碰撞撕扯中,磅礴的妖力几乎瞬间吞噬了薛仪的灵力,碾灭魂灵的强大妖力长驱直下,几乎欺至身前时,却轰然散在空中。
就连一直困住自己的法阵禁制,也因为这一下的冲击而略有些松动,薛仪不及思索因由,当即驻剑于地,就要突破此阵。
直到对面的人忽而跌倒在地上,口中唤出了两字。
“靖华!”那人低声唤道。
薛仪浑身一震,犹如又闻得天上一声雷鸣,这个名字就像某种躲避不及的咒语,唤得他浑身发麻,竟一时间滞在原地。
那人屈起身,单膝跪在地上,凄然一笑道:“你怎么会以为,我能伤你分毫?”
薛仪脸色微白,不觉微微松开了剑。
因为他确实感觉到,那禁制刚一接触到自己的灵力时,便轰然溃散。
这是怎么回事?
“靖华…”那人撑起双臂,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白色身影,“我是恭清和,不记得了吗?”
“你躺在那个冰洞里,一睡就是几千年,他们必然没有好好照顾你…”恭清和眼眶发热,终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低声诉道,“我经常去乙云打探,没想到你已经醒来了,可你为何不来找我?”
薛仪当即打断他道:“抱歉,我想你认错人了。”
“你都不记得了。”他跌跌撞撞又上前两步,道:“靖华,他们什么都瞒着你,慎迦那个混帐,你不要相信他!”
薛仪当即握紧长剑,怒斥道:“住口!我们乙云的掌门,岂容得你来污蔑?”无论这人与原身有什么关系,但从他口中说出诽谤乙云和掌门的言论,已足够引起他的戒心。
恭清和不禁脸色巨变,道:“你竟这样护他?你···你可知他对你做了什么?”
薛仪看着这个口出狂言之人,冷声道:“我护着谁,与阁下有什么干系?再者,阁下既然对乙云有这等偏见,那也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道罢,便起身收回了剑。
“等等,你不许走!”那人往前跟了几步,忽而不知意识到什么,又猛然收住了脚。
薛仪狼狈地落在旅店附近,扶着墙大口吐着鲜血,纵然还不曾立刻倒下,却也已至极限。
沉重的伤势让他无法再用真元进行安抚,只胡乱吞下几颗补元丹,勉强缓解了浑身的疼痛。
此时的他稍微冷静下来,方才觉得头痛欲裂,那人的话便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你不要相信他···
先时,他不止一次向慎迦询问过碧洛子的事,至今没有得到答复,再比照刚才那人所说···所有疑点竟又能够串联起来一般。
也许是回应薛仪此刻的心念转变似的,手中的宝剑嗡一声发出落寞的低鸣。
他低头看着手中这把傲雪凌霜的宝剑,微微闭上眼,提醒自己冷静下来,方才那个人说话颠三倒四,也没几分可信,自己实在不该为这些不虚不实的事耗费精神。
他迅速掐灭那可怕的想法,浑身脱力地靠在墙边,已经身心俱疲。
此时他反握长剑,缓了一阵精神,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干净衣物换上,打算返回旅店。
这时,却听有人惊叫一声:“前辈!你怎么伤成这样?”
薛仪才抬眸看去:“···肖长老?”
肖越从外面方才回来,落下屋檐,一面将他扶住,一面急道:“您吩咐我留意这镇上有什么古怪的灵压气息,我这便查了一圈回来!”
薛仪原本紧绷的神经一松下来,几乎软倒在他身上,只竭力维持清醒道:“结果···如何了?”
“还问什么如何!先与我回去再说吧!”肖长老脚上一登,便飞身入窗,将他扶进了自己歇息的厢房。
因为挨着薛仪,连肖长老也沾了浓重的血腥气,刚一站定,便有个黑影直挺挺挡在两人跟前。
薛仪感受到肖长老的浑身一抖,睁开眼,却见玉书挡在前面,单手卡住肖长老的咽喉,似乎下了死力。
许是见过他那残忍的手段,薛仪几乎瞬间回了神,抬手把他一拦,对方那原本使劲的手就登时一顿。
无故遭遇袭击的肖长老,终于得了呼吸的空档,正剧烈咳嗽起来。玉书仍然愣愣看着自己手腕上沾染的血迹,又抬头看看薛仪,那无措的样子,实在又与方才的凶煞模样截然不同。
“不要紧张,我没事···”薛仪双唇动了动,话未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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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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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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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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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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