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昭叹道:“以我所知,现在大陆上道行最高的四人,也才化神期,这样的实力,还万万够不上做君上的对手,而如若……如若是您,那么胜负还未可知。君上他,应该并不想与您对战。”她说道这处,眉头紧蹙起来,好像不知这些话当说不当说了。
“然而,我现在的修为也等同于……”薛仪说到此处,忽而反应过来,自己在赤水牢中被那一坛药酒损伤过经脉,修为不再,目前也只有昊月和风夕几人知道。
那召星临只道我是吞服了隐灵丹,暂时无法使用灵力,至于那魔族王魔功深不见底,是否能通过什么方法看出自己底细,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说,对方很有可能仍心存忌惮,如果不然,那院外的四位宫人作何解释?那每一晚的汤药作何解释?
薛仪想到此处,忽而感觉如坠身冰窖,因为他想到那汤药,极有可能与赤水牢中的药酒功效相似,是摧毁他身上经脉的凶器!
呵,谈什么曾经至交,他们道魔之间,从来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怎么了?”盈昭见他良久不言,便问道。
薛仪道:“我现在的灵力受到隐灵丹的影响,只怕一时半会也不能恢复过来,若姑娘所说是事实,那么我也无法即时赶到万宗集会,助我道派一臂之力。”
“师父且放宽心,盈昭既然开了这口,自然是竭尽全力,协助师父!”盈昭见到师父似乎松口,心绪激动,连忙道,“这屏障与玉璋山幻境所作法阵同源,皆是可以减缓时间流动的速度,所以在师父逗留的这段时间里,外界只过了半盏茶不到的时间。师父现在的失踪,应该还没有惊动星临大人,自然也能瞒过正在静修的魔君了。”
“你既然有了计划,现在不妨说来。”薛仪没有想到,这个女子原来在交给他那份令牌的时候,已经考虑出这么多的事,看来包括他会利用莲花池进入法阵,应该也是在她意料之内。
如此的心思玲珑,筹谋有度,难怪在这幽幽深宫,至今还留有一席之地。
四位宫人在莲花池中避水寻找一阵,终于在一处暗角摸到了他的衣角,四人合力将他从水中拉出,见到薛仪只是脸色苍白,靠在栏杆边自己咳出了水,就知道他并无大碍。
他的脚踝上还缠着水草的残叶,想来是掉入水中,被其缠住,才至于溺水。
只是方才她们里外都搜寻过,总不该放过那一处才是,几人虽然心中有些奇怪,也没有深究,在这样天气沾上池中冰寒,少不得大病一场,到底仔细些好。
于是几人施法替他去了身上水分,簇拥着回了梨林之中。
薛仪贴身藏好了那枚令牌,待几人出去后,才取出来看。他心中还在衡量那女子的可信度。
然而他既然有胆子进入她的法阵,赌了一次,也不介意再试一次。
退一万步说,那个女子就是欺骗了自己,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处可得。
其实这时,薛仪对于此事,已经倾向于执行了。
如果,那个人真的能够顺利协助自己出去,那他现在唯一的考虑就是——如何在十日之期来临之前,取回慎迦的剑!
思索半刻,他便伸手往耳际一动,掀开了一层面皮。
或许,他还需要再见那位魔君一次。
薛仪决议已定,便直接留在房中,只等着黑夜的来临。
雪零星飘着,气温还不算十分的冷,眼看寒冬就要过去,应该不会再有暴雪了,宫道上的积雪也陆续被清理干净,露出坚实厚重的灰色石板。
在偏殿的暗角处正倚靠着一位盲眼青年,此时脸色如纸,一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本是气质清雅,却偶尔透出一丝深藏的恐惧,让这种干净的气质沾染上杂质。
“又去通报你那位尊上了吗?”召星临背着手,忽而笑了一下。
青年脸色突变,强作镇定道:“没有···”
“还要狡辩。”他那种古怪的笑意,更为猖獗起来,“作为他最信任的棋子,你真的没想做点什么吗?”
“他不信任我。”
“话别说得太满,他曾用了几年的精力,将你从一个肉眼凡胎养成足以进入乙云派的苗子,最后成了万人艳羡的掌门首徒。”他道,“纵然他不信任你,难道你对那位前魔尊,就没有一丝恩义?”
被堵在暗处的青年正是奉命前来魔域,却不慎被抓获的,魔尊昊月的部下连桐。
在一众被活捉的魔尊残余之中,那位心思莫测的魔族王,独是留了他的命,却因为他屡次潜逃,被驭舒祀容亲自刺瞎了双目,现在失去视物能力,彻底成了断翅之鸟。
连桐低声道:“这是魔族王对我的质疑?”
“君上自然懒得管这闲事,只是你浑身都透露着可疑。”召星临在他耳旁道,“可疑得,我想立刻把你杀了,以求心静。”
连桐浑身一震,忙退数步,立刻拔出了长剑,然而剑峰还未触及对面,已经被对方双指一夹,狠狠甩了出去。
“区区元婴初期,也敢对我用剑?还是个瞎了眼的?”他双眼一眯,轻蔑出声,觉得被这样软弱无力的剑指着,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你若把我逼急了,”连桐脸色铁青,一双眼空空落落,却不甘退缩:“我未必打不过你!”
召星临看着他,似乎在欣赏他的狼狈。
“此前,你将魔尊想要破坏修真大陆灵脉的计划全盘托出,我们祀容大人才借你黑渊神火,让你戴罪立功···”召星临走过去,将那柄青剑捡了起来,道,“然而君上却说,仅凭烧它一个乙云的藏书阁,还不够···。”
青年的身形一抖,强忍着屈辱:“他还想让我做什么?”
召星临缓声说道:“他还想要,乙云掌门的命。”
他猛地抬头看着眼前之人,惊道:“你们不能……”
不料对方动作奇快,反手就扇了他一个耳光。
连桐不敢使用真元惊动众人,只得吞下一口淤血,盛怒地盯着他。
“你在修真门派待得太久了,早就忘了行寂山了吧···你可知,魔族王复生归来,拥兵围山,修.真大陆所到之处,都尽皆受降了?死了派中强者,他们只是一群没用的懦夫罢了,就算乙云远在东方,威名远扬又如何?若是掌门暴毙,命运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他将手中的剑随手把玩着道。
连桐心中着慌,面上仍是寸步不让,断然道:“这是不可能的!”
召星临把冰凉的剑身抵在他的脸上,不禁讥讽道:“你听着,别存着无聊又多余的想法了,哪怕魔尊昊月有东山再起之日,可是你又哪里能够再回乙云?乙云之于你,不过百年一点的师恩,又有何足惜?何况修道那帮人向来目下无尘,若是发现你的身份,岂会容得下你呢?别忘了你的身体,已经坏成那样了···你难道就不需要我们魔族王的帮助么?”
面对召星临的接连质问,连桐只是脸色更白。
“帮助?”他似乎苦笑了一下,“可是我确实没有向他动手的实力。”
“你以为你不做,我们便没有办法了?”召星临只是居高临下看着他,“看在共事多年的份上,我才亲自走这一趟的。连桐,虽然你潜藏乙云一百多年,是所谓有点根基,可此时你若还立场不坚,只怕···我们一样可以舍弃了你。君上说了,他这次,要把乙云连根拔起,不留活口……”琇書網
连桐浑身一寒,霍地抬头。
“真热闹啊。”黑暗中出现另一个身影。
如果先前连桐还存了强硬对抗的念头,那么在这个人到来后,他的一点念头已经彻底沉入了谷底。
曾经能够僭越魔君之位千年的魔族,与召星临不同,这个人拥有魔族里最为接近王的血脉,现在整个魔宫也几乎归他管辖。
连桐紧抿薄唇,一瞬不瞬看着他的方向。
百年前,这个魔族从人间一个破旧的小村庄里,将还是孩童的他买走,后来带回魔域培养了几年,又将他转赐给魔尊昊月,之后种种……可以说他这一生的命运,也是从遇见这个人后彻底改变的。
面对昔日故主,连桐不禁膝盖一弯,不得不向他行礼:“恭迎祀容大人。”
祀容望着他,似乎有些惋惜道:“我刺瞎了你的眼,你恨我吗?”
连桐干涩地说:“不敢。”
“你下去吧,只要别坏了事,我不会为难你的。”祀容轻柔地说。
连桐并没有因为获得赦免而稍微放松下来,相反,他心事重重,忧虑更深。拖着沉重的躯,如游魂一般退了出去。
召星临转身看着来人,问他:“前几天大人不是为了那被灭的道派,特意去了一趟人界,什么时候又回了魔域?”
那几个道派有些底蕴,被灭之后陆续还有一堆麻烦跟上,而留守的魔军人多事杂,驭舒祀容在大典结束当晚便动身去了主持,还以为需要耗费更长的时间才能脱身。
祀容罕见的皱了一下眉头,道:“我不太放心这里。”
召星临听他这么说,神情越发严肃,点点头,忍不住叹道:“君上又闭关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你回来照看着也好。”
祀容沉默片刻,冷不丁问道:“君上给他喝了那东西,是吗?”
“他”自然是指暂居梨林的那位修士了。
对方被他忽而转换话题问得心头一跳,心道果然什么也瞒不过他,只好如实道:“君上执意如此,你不在,我又拗不过他……”
祀容失笑道:“纵然我在,又何尝拗得过?”
召星临被此言一塞,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响才道:“大人说的是。”
驭舒祀容显然不打算浪费时间在此处,简单说了人界事宜,便要离开。
见他要往东殿去,召星临开口叫住他道:“去哪?”
“等君上出关,有事商议。”
“我说了,他才闭关。”
驭舒祀容不以为意,淡淡道:“与大陆那些道派的约定之期,很快就到,君上不会静修太久,我太了解他了。”
召星临压低声音道:“那也起码需要五天,他手上的伤口……还没愈合。”
魔族的血脉特殊,血肉再生愈合的时间比一般人类快上两倍以上,而驭舒王族的血统更加恐怖霸道,只要不是伤及头颅或者心脏,其余部位的伤口愈合速度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可是魔功不畅或者脉搏过弱的时候,伤口愈合的速度就会大打折扣,甚至会比一般人还要缓慢。
驭舒祀容摇摇头:“最多三日。”
召星临听他如此笃定,心头猛是一惊,也没来得及反驳他,见人已经走远了,他只好在后面喊他道:“就算三日,你难道就在外面等?”
对方也没回他,直接走出了殿外,紫黑色的背影映衬着白茫茫的雪地,渐渐缩小,最后一点也消失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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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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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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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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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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