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火急火燎的丁秋楠,这个时候可以叫丁禾楠,身上的火气全没了。
只见她晕乎乎的回了医务室,脸颊上的两坨红晕,直至下班也未曾消失,期间重复着的接水、漱口、骂某人三件事。
回到修理车间的李峰,自顾自的坐回到椅子前,桌上的吃剩的饭盒都被学徒们收走洗好了,就连地上的那坛老酒,此时都不知所踪。
美滋滋的给自己泡上一茶缸浓茶,喝起来没有一丁点苦味,只感觉甜丝丝的。
“李股长,这丁大夫,找你是?”
看着李峰端着大茶缸,摇摇晃晃的来车间里当起了监工,没瞅见后边情节的年轻修理工们,一边无聊的看着大师傅拆开发动机,一边聚拢倒李峰边上有些好奇的问道。
清了清嗓门,慢悠悠的盖上茶杯盖,李峰面不改色的说道:“嗨,当初手受伤,是去六院缝的,我当是嫌她缝的丑,你们瞅瞅,这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过来了,要看看愈合后的效果。”
说完,李大官人张开了曾经受伤的手掌,早已经愈合的只剩一条细缝,当初缝合的针线处,只剩芝麻大小的红色斑块。
“我就说嘛,这丁大夫刚进来时,跟要吃人似的!”
几个年轻师傅肩并肩,挤进来瞅了瞅,对着李峰好了伤疤的地方评头论足。
“小姑娘脸皮薄,哪能一进来就给你们说要看我手呢,那不得当女流氓啦!”抿了一口清香的茶水,李峰舌尖回味着之前的感觉,啧啧嘴的说道。
“要说这丁大夫还真负责任,还回来验收自己的成果,看看掉痂后缝合效果怎么样,以后我生病,可得找她,嘿嘿!”
李峰朝着说话的小伙看了过去,嘿,瞧那一脸青春过后遗留下的痘痘,人长得丑,想的倒是挺美的。
“我去你的吧,就你内样子,照照镜子,跟猪八戒二叔似的,人丁大夫会给你复查?”
一旁的小伙伴看着同伴痴心妄想,毫不留情的抨击道。
“嘿,就你长得好看,人丁大夫过来,你话都不敢说一句,也就搁这里能耐!”
“行了,行了,你们歇歇吧,仔细看看怎么修发动机,这个时候还不认真学,还等啥时候!”
看着两个年轻人拌着嘴,李峰做起了和事老,往工作台上跺了跺杯子,总算把这些荷尔蒙分泌过旺的小伙子,不安的躁动给按捺下去。
直至夕阳西下,在老师傅的带领下,这辆小吉普才换好了新的“心脏”。
顶棚也被锤锤打打,避免了被削去的命运,但是玻璃没有配套的,前后左右的门框,加上前后挡风玻璃的位置,空空如也。
随着一阵摇把短促的打火声,排气管,都都的冒起了黑烟。
….“辛苦大家了,谢谢同志们,也麻烦王主任了!”
和醒来后的王主任握了握手,李峰对着修理师傅们半鞠了一躬,能在一天时间,把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吉普修成勉强能开,看到他们脸上的黑灰,也知道确实费心了。
“哎呀,客气啥,都是自家兄弟厂,有困难,继续来找我们!”
王主任毫不在意的挥了挥了手,示意李峰赶紧上车,别回去过了下班时间了。
这边跟来的修车师傅,跟在李大官人身后,蹭了顿不要肉票的午饭,还学到了拆车,修发动机的过程,此时也心满意足的钻进后车里,顶着咧咧寒风,被李峰的斯蒂庞克拖回了厂里。
回到轧钢厂把车辆带到停车场停好,李峰直接跳下了车,帮忙把后边的拖绳给解开了。
两人正在忙活,贾山河已经过来围绕着修好的车子转了起来。
“修好了,就是玻璃没配套的!”
拍了拍手上的灰,李峰亲自上车,发动了起来。
“得,就是这声儿,特干脆,修过就是不一样。玻璃不碍事,不行就先敞着,反正不碍着开!”
看着李峰在停车场慢吞吞的转圈,点了点头,无所谓的说道。
“那边怎么还有个小孩?”
停下了车子,李峰看着调度室那边,一群大姨在拿着一个孩子逗闷子,好奇的向贾山河问道。
贾师傅顺着李峰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脑中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刚才一直在屋里,哪知道运输科这边,凭空冒出个孩子。
“挺好玩的,我过去瞅瞅!”
把车钥匙递给了贾山河,让他在检查检查,没问题后再装上副驾驶刹车装置,后边就可以给学员们用上了。
走到近前,李峰半蹲下身子,掐起了小朋友的脸蛋,笑着跟大姨们侃了起来。
“谁家孩子,这长的跟小牛犊子似的?”
还别说,四五岁的小家伙,气性可不小,看着陌生大哥哥掐自己脸蛋,毫不客气的一把把他手拍了下来。
“哼~!”
“幼,还挺横的!”
愕然的李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着道。
“哈哈,我就说吧,谁来都不好使!”
“李教练,他爸爸不要他了,给他带回家养去吧!”
大姨们看着李峰吃瘪,捂着嘴,一个接一个调侃道。
“嘿,小子,这可是我的地盘,你在这跟我耍横,小心我找警察叔叔把你带走!”
李峰摸了摸小朋友的“天菩萨”,继续半蹲下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吓唬道。
“我不怕,我叔叔有枪,打坏人!”
小朋友看了一圈周围陌生的人,面色有些胆怯,奶声奶气的说道。
“哇哦~!”
“哈哈哈,真可爱。”
“这小子行,打小就知道男人得有枪!”
….大姨们荤素不忌的开起了玩笑,倒是把一旁的李峰,给说的有些招架不住了。
“得,你叔有枪,你叔厉害!”
李峰搓了搓鼻子,站起身来,把他当哪个驾驶员家里得孩子了,在这上班,有枪,也只有他们了。
“宝山,说啥玩意儿呐!”
李峰刚站起身,就瞅见原来小车班跟自己叫嚣的白家少爷,正从停车场那边疾步走到近前。
直到走进后,看到站起身的李峰,这位白家少爷才咽了咽口水。wWW.ΧìǔΜЬ.CǒΜ
可能对前边挨的那顿打还记忆犹新,目光胆怯的不敢与李教练对视,眼神飘忽的望向四周。
“你侄子?”
李股长像是想起了什么,眯着眼睛对着白少爷问道。
“叔叔,叔叔,他们是坏人,拿枪打坏人?”
小家伙也是人精,看到熟悉的人过来,一下犹如乳燕归巢,飞奔向白少爷,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腿,恶狠狠的看着这边。
“白磊,你这侄子挺横的,我们咋就成了坏人了,嘿!”
“刚才人送进来,还是我去门口接的,得,我成了坏人了!”
大姨们对小孩子百无禁忌的嘴有些无可奈何,又不能较真,但可没打算放过白少爷,一顿夹枪带棒的话,直接问候上去。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孩子嘛!”
白少爷面色尴尬,哪里敢跟大姨们掰扯,把小朋友抱了起来,拧了拧他的鼻子。
“宝山,你咋来了?”
“爸爸走了,妈妈不要宝山了,爷爷奶奶他们说要把我送回来。”
四五岁的小孩子已经略微懵懂,意识到家里发生的事情,扁着嘴,说着说着,埋头哭了起来。
“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送过来的,说找你,说话声像是彡可北那边的!”
听着小孩子哭的声音,大姨们才知道刚才闭口不言的小家伙,原来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小小年纪,承担了自己不该承担的。
白少爷听到后,脸色一变,给小孩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起来有些头痛。
“我堂哥家的,S景山那边的,前两年,没想到可怜了这孩子!”
可能是抱着有些累了,白大少放下来小牛犊子,把事情原委,缓缓道来。
大姨们听着也有些无奈,爹死娘改嫁,这孩子虽然穿的破旧了些,但长这样结实,爷爷奶奶家应该也并未亏待,算是仁至义尽了。
几位姨听不得这样的事情,加上孩子确实哭的可怜,泪眼婆娑的拿出了瓜子花生,安慰起了小朋友。
忽然,一道念头就像闪电一样,从李峰的脑海中划过。
“我艹!”
意识到什么的李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几个大姨团团围拢住的小屁孩。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李峰暗自思忖,咬了咬舌头,心里念叨着,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孩子,叫啥名?”
….李峰手指有点泛着哆嗦,指着哭哭啼啼的孩子,紧张的对着白磊问道。
“宝山呐!”
“是你堂哥家的还是你表哥家的?”
紧张的李峰哥几步走进,脸色僵硬的想重新确认了一下。
“堂哥呐!”
“他姓白?”
看着陷入魔怔状态的李股长,白磊愣住了,自己堂哥家的,肯定姓白呐,哪怕再破落,哪有孩子随母性的。
“我了个去!”
李峰往后倒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家宝山,何许人也,李峰可是太清楚了,这是天狼星转世的活阎王呐,这倒是给自己碰上了!
看着哭哭啼啼的小屁孩,李峰亚麻呆住了,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跟人胡咧咧,几十年后,这孩子会……
自己这噶了一个人,跟人家比,那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这也没人信呐!”
摇了摇头,李峰把这些不靠谱的思绪全甩了出去,甭说以后了,就现在他这个年纪,谁拿他都没办法。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给白磊递了支烟,在他诧异的眼神中,吞云吐雾了起来。
白磊把烟塞进了嘴里,听到了李教练的话,也有些迷茫,自己还没结婚,也不能带着个孩子呐,还能怎么办。
“我也没办法,还能怎么办,我下班去嫂子那问问,要真的是改嫁,不行我先给一些钱票啥的,让两位老的继续养着。”
苦笑着一声,白磊也有些懊恼,自己没结婚的大小伙,叔叔给送到自己这,估计那边架不住了,看他那身板,可不就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转过头看着孩子留着鼻涕,看着自己这边,白磊头更疼了,自己养着也名不正言不顺呐。
“现在碰上事儿,知道头疼了,回去跟你爸商量商量,总归是你白家的种,不行,当弟弟养着。”
为了避免以后发生的灾难,那么多无辜的人躺枪,李峰试图把小树苗,从小给他掰正了。
小孩子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什么都能记住,几家推来推去,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往邪路上走。
“我家,唉,我叔跟我爸大小不对付,不然也不会往我这送!”
叹了一口气,白磊有些难以启齿,把李股长拉到背风处,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出其中内情。
“孩子已经失去父爱和母爱,这样送回去,只会加重他的自卑感,在同龄人眼里,他就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总归是你叔伯,都是白家人,你爸,还能吃了你不成!”
李峰看了看孩子紧紧的盯着这边,他眼睛里不时闪过的惊恐,哪怕隔着八丈远都能看出来,像是一条害怕被遗弃的幼犬。
再想到刚才他自豪的说出叔叔有枪的话,可见他对白磊还是比较亲近,信任的,也许换个生活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未来。
“可是……”
“你觉着小车班当教练怎么样?”
眼看白磊陷入纠结,还想找理由,逃避这个问题,李峰指了指科目二那边的场地,甩起了鱼竿。
白磊听李股长这么一说,精神瞬间从萎靡不振一下子转变成神采飞扬,眼睛里都有了光。
“李股长,那还用说,您看我现在胳膊,开大车开的都快有大腿粗了。”
“你对我有有怨言?”
“额,没有没有,没这个意思,李股长,那肯定是当教练好,工资高,还有妹子教,嘿嘿!”
白磊越说越尽兴,但是看李峰逐渐变黑的脸色,赶忙解释道。
“这边修好了一辆小吉普,多了一个教练的位置,但是吗……”
说着李峰下巴朝着小孩子那边抬了抬,暗示道。
“李股长,我,我……”
“没什么我,位置就这一个,孩子反正也不是你带,你跟你爸妈商量商量,我做这些,也是为你们白家考虑!”
拍了拍白磊的肩膀,李峰自顾自的往二楼办公室那边走去,鱼饵反正甩出去了,至于上不上钩,那就看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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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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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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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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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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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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