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儿时熟悉的声音把李峰从睡梦中叫醒,吆喝声抑扬顿挫,婉转悠长。
紧随声音后边的小竹板那么一敲打,家家户户取出家中不再锋利的刀剪,送到磨刀人手中,还回来时,磨的锃光瓦亮。
记得小时候,家住农村,最喜欢听这声音,因为可以正大光明的拿父母的钱,赚取中间商差价,还被一顿夸。
把枕头树立起来,斜躺在床头,从盖在被上的大衣里,掏出了牡丹,李峰一边听着外头吆喝,一边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祭奠前世的自己。
“叮叮当,叮叮当!”
听着门口传来的声响,抽完烟后的李峰索性起了床,出门就瞅见,老舅手里正拿着几块红砖,正在自己小屋前,砌着东西。
“小峰呐,起了啊!”
刘强转过身子,看了眼李峰,笑着点了点头。
“早,老舅,今儿这是垒啥东西呐?”
李峰被清晨的寒风一吹,连忙缩着脖子,往手掌哈着热气,疑惑的问到。
“我看那只鸡一直养我姐屋里,离过年还有些天,给它垒个窝,这样屋里干净点,没味道!”
说完,刘强眼疾手快,卡哒一声,用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瓦刀,把砖头一分为二。
听着老舅的解释,李峰第一反应是抬眼看了看中院,鸡不能养屋里,他能不知道么,但是,这院里,可是有个偷鸡专业户呐。
不过一想到,他们家的后台,易中海已经关起来,这贾家暂时没人帮他助纣为虐,棒梗那家伙应该不敢。
愣愣神,屋里一直养只鸡,确实够埋汰,老舅还是有心了。
“您这手艺挺好,不光赶车赶赶的好,这盖房子盖的也不差。”
伸出了大拇指,反正自己不会这些活,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
“嗨,先这样凑合用着,等天气暖和了,弄些水泥湖一下,那样才结实!”
李峰点了点头,寻思水泥好搞,不论家属楼工地,还是科目二下的场地,到时候弄一些,小意思。
等他忙活差不多,李峰给老舅上了一根烟,也就去洗漱去了,亲自把鸡给逮进了新家,这小玩意,看的李峰直流口水。
“妈,早饭给老舅吃吧,忙活了一早晨!”
打完招呼,李峰撒腿就跑,自从第一次在外头吃了早饭,现在早晨看到这窝头,棒子粥,直感觉剌嗓子。
还是老地方,到了隆福寺,买了几个包子,李峰骑着车,一路吃的是满嘴流油,这也就光棍汉才能这样吃了,要是有个媳妇,两个人,可就架不住了。
“贾师傅,这车,还是解决不了?”
到了运输科,李峰给刚上班贾山河递了一支烟,两人蹲在门前,瞅着那辆小吉普,统一皱起了眉头。
“不中,这顶倒是可以削去,但发动机这块,还是得找机修厂!”
….吧嗒吧嗒抽着烟,贾山河一脸痛惜的看着车子,比李峰还要心疼。
“那您这边安排个小工跟着,我开大车把他拖机修厂去,修不修的好再说,天天日晒雨淋,回头停报废了!”
把烟头踩灭后,李峰拎了拎有些坠下的裤子,坚定的说道。
“成,天天在这放着,看着心疼的慌。”
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贾山河看着自家儿子又在人群中不知道侃些什么,眉飞色舞,脸色漆黑的走了过去。
李峰转身上了二楼,敲响了姜科长办公室的门。
“你小子,自己不会买茶叶,天天来蹭我的!”
姜科长刚抱着茶叶罐子,就见着李峰推门进来后,虎视眈眈的瞅着。
李峰摆了摆手,凑上前,道:“今儿不喝您茶,那辆摔坏的小吉普,我想弄到机修厂去修修试试,这不空着手不好意思上门呢!”xǐυmь.℃òm
搓了搓手掌心你,李峰指了指楼下,无奈的说道,一心为运输科着想的自己,这科长连茶叶都不舍得,真抠。
“你想要啥玩意,都是兄弟单位,他们偶尔也找咱们厂订零件,也没给我们送过东西呐!”
姜显达撇撇嘴,把茶叶罐塞进了办公桌下的柜子里,这才觉得安全多了。
“行吧,您这样说,我开大车给他拖过去,啥时候修好我就不知道了,多一辆车,我琢磨着还能多招一些学员呢!”
摊了摊双手,李峰羊装转身出门,期间偷偷瞟了一眼姜科长。
“去,去,去,是仓库领二十斤肉,这是运输科的份额,你可真行,尽帮外人搂自家东西。”
姜科长脸上一阵肉疼,咬牙切齿的招呼李峰停下,打开抽屉,拿出了一张单子,递给了他。
去机关领完二十斤冻肉,挂好小车,李峰油门一踩,直奔城北的机修厂而去。
“都都!”
大概十几分钟,到了机修厂的大门前,李峰摁响了喇叭,拍了拍副驾驶上的麻袋,这东西可是敲门砖呐。
“哪单位的?”
值班人员从窗户探出头,看了眼李峰的车,发现没有印单位,这才走出了门卫室。
“轧钢厂运输科,来修车!”
李峰趴在车窗上,递下了证件,朝着后边努努嘴。
值班员看了眼证件,又瞅了瞅后头是挂着一辆受损严重的小车,这才点了点头,把证件递给了李峰。
“进去后,往左转,然后右转,到场地后停着!”
负责任的提醒完,值班人员这才打开了大门,把李峰给放了进去。
“上次来这里,记得还是帮内娘们儿搬家。”一边都囔着,李峰一边瞅了瞅那边的家属区。
早已恢复好的掌心现在在隐隐作痛,似在提醒自己,介娘们儿不是好人。
开到了门卫指点好的地方,李峰下车后把车门锁上,打量起四周来。
“是轧钢厂李峰同志吧?”
….这时,从旁边车间,钻出了一行人,拎着工具箱,就朝着这边走来,领头的人穿着一身中山装,主动伸出了手,打起了招呼。
“是的,我是李峰,咱们厂技术有限,麻烦你们来看看这辆车能不能修好。”
“我是维修车间主任,王世安,欢迎欢迎!”
握完手后,来人笑咪咪的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工人们自觉的拆起了拖车勾,和维修班跟来的小工,一起把小车往车间里推去。
我看你欢迎我是假,欢迎这块肉是真,看着这位王主任还在直勾勾盯着自己,李峰打开了斯蒂庞克的副驾驶,把冻肉给拽了下来。
“我们姜科长特意叮嘱我,把这块肉带过来,给兄弟单位补补,不让你们白忙活!”
“哎呀,太客气了,电话里我都说了,不让带这些,怎么还带,这不是把我们当外人么!”
王主任看到地上沉甸甸的麻袋,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跟李峰客套起来。
没这块肉,我看你们有这么热情么,心底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李峰却没表现出来,看着维修车间那边的人还瞅着这里,看来都知道这情况了。
“哪里是外人,就是因为是兄弟单位,所以,有好东西才要分享,赶紧的,找个人给他拖食堂去,别给其他车间的看到,到时候可不够分呐!”
拍了拍麻袋,李峰紧跟着递上了牡丹,心里骂麦屁,脸上笑嘻嘻。
“来了!”
“南师傅,这里!”
王主任朝着道路那头招了招手,李峰这才瞅见,这不是大舔狗南易么,他倒是蹬着三轮车,他走来了。
“王主任,您今儿到底弄什么名堂,我正忙着呢!”
南大厨看来脾气倒是不小,停下车子后,皱着眉头看着这边的俩人。
“都跟你说有好东西,怎么就不信呢,好好做,中午招待轧钢厂来的贵客!”
看着南易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王主任也没生气,把麻袋拖到了他边上,然后解开了绳子,两个人抻着头朝着袋子里瞅了起来。
“正宗草原野驴肉,可是我亲自从内M带回厂的,麻烦南大厨了!”
李峰拍了拍南易的肩膀,善意的笑了笑。
“嚯,这玩意可难弄,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我既然带这东西来了,王主任找的又是你,肯定是机修厂手艺最好的大厨没跑了!”
说着不算丧良心的话,李峰帮忙把肉一起抬到了三轮车的后斗里,拍了拍手。
南易特意打量了一番李峰,小伙子穿着一身干部装,胸口还插着一支钢笔,怎么听起来像是开大车的。
“那你可猜对了,在咱们机修厂,他南易的厨艺要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为了让不老实的骡子拉磨,王主任好话也说了一箩筐,总算安抚了南大厨。
….“我带回去成,这得跟食堂主任打个招呼,不然到时候准给你用完了!”
南易也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下巴朝着食堂那边示意了一下,自己身微言轻,肉带回去可以,但不保证,其他人不用这块肉。
“放心吧,打过招呼了,中午先切二斤,招待招待轧钢厂来的李峰李股长。”
王主任看着车斗里的肉,拍了拍李峰的肩膀,这么正大光明的理由,相信没人会拒绝。
“中午就别回去了,拆发动机,没一天时间恐怕不行!”
两人送走南易后,王主任带着李峰往维修车间赶去。
还得是专业的,小吉普此时已经被送上了维修沟,引擎盖被掀开,钻地沟的钻地沟,爬车上的爬车上。
“都抓紧时间,中午维修的开小灶,驴肉,都上点心!”
王主任带李峰大致看了一眼,特意叮嘱道,享受的那是一个VVIP的服务。
这边南大厨,蹬着三轮车,骑到偏僻的地方,做贼心虚似的左右瞅了瞅,看了看周围没人。
从怀里掏出把折叠的小刀,在麻袋中摸索片刻,随后掏出了一小块,揣进了口袋里,在地上抓了吧泥沙,在伤口处抹了抹,凑齐了刚才割走的重量。
“这些后边可以给丁大夫再开个小灶,嘿嘿!”
嘴里小声滴咕着,南大厨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幻想着丁大夫吃上肉后,会感谢自己的神情。
回到厨房,把肉掏了出来过了称,南师傅按照王主任交代的,割了二斤,这才回了厨房。
临近中午,骑着三轮车,把做好的小灶交给特意来盯着的维修车间的人员,南易鬼鬼祟祟的拿起一个铝饭盒,直奔厂医院方向而去。
丁秋楠丁大夫此时正在看书,只见南易推门进来后,把饭盒放在了丁大夫的边上。
“你今天又送什么来了,我都说了我不要,我自己会去打饭!”
瞧了眼边上的饭盒,丁秋楠面无表情的直接开口拒绝投喂,南大厨刚才还沾沾自喜的神情,瞬间定格。
“今天不一样,维修车间开小灶,这可是内M的野驴肉,香的很,厨房那边人想吃都吃不上!”
南易看丁大夫有些难搞,着急忙慌的解释道,还揭开了铝饭盒的盖子,把香味往丁大夫那边扇了扇。
丁秋楠闻到了香味,偷偷咽了咽口水,面色更加难看。
“我都说了,我要吃会去食堂自己打,谁知道你东西哪里来的!”
“轧钢厂那边派人来修车子,那个叫啥李,李峰,特意带过来给维修车间的!”
眼看丁大夫误会肉的来源不清楚,南易只好交代。
“李峰?”
听到人名,丁秋楠终于缓和了脸色,眼神从饭盒上,转移到南易脸上。
“那可不,我去搬肉的时候,大老远瞅见了,那车撞得稀巴烂,他们想修好,可不得带东西。”
丁大夫一听,心顿时乱了,不自觉的想起了搬家那天,跟自己嬉皮笑脸的那个人。
李峰,他就是轧钢厂的,也是司机,丁大夫感觉自己猜的没错,绝对是他。
听到南易说,车子撞得稀巴烂,丁大夫的心,就感觉被人狠狠砸了一拳头。
“他,他是不是出车祸了?”
南易接下来的话,丁大夫已经听不进去了,拿起了饭盒往南易怀中一塞,冰冷的说道。
“你自己吃吧,我这边还有点事儿!”
说完,在南易呆若木鸡的眼神中,脱下了白大褂,直勾勾的往外走去。
“喂~”
南易伸了伸手,看梦中人头也不回的走了,犹豫片刻,还是把饭盒塞进了小姑娘的抽屉里。
“这个混蛋,手刚好就不老实,这下出事情了吧!”
丁秋楠小步快跑着,牙齿咬着下嘴唇,心里痛恨的骂着那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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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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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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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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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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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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