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胆而问道:
“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周波救过什么人?”
幺鸡忙道:
“不是我说的,是老周说的,救什么人,我看杀人准有他份儿!他哪救过什么人……”
韩大胆儿一听就知道,幺鸡是故意有所隐瞒。
从幺鸡言谈中,透露出对周波并无好感,显然虽然同院儿相助,但相互间关系并不好,周波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绝不会是无缘无故说给幺鸡听的。
他想到一种可能,便是周波和幺鸡同时看到有人求助,幺鸡不像想忙,周波才有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话”话说给幺鸡听。两人虽然同院儿住着,但幺鸡是个赌鬼,成天早出晚归,或是整宿在外面过夜。
周波却是个屠户,每天在屠兽场干活,两人唯一的交集出,就是这小院儿,所以两人同时看到求助之人,最大可能就是在这小院门口。幺鸡不愿意多管闲事,所以周波才劝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韩大胆儿再追问,幺鸡却是一问三不知,开始装傻充楞。
韩大胆儿伸手一指幺鸡,接着对张彪道:
“看着他!别让他走!等我验完尸首再说!”
韩大胆儿这人从不愿意刑讯逼供,但正所谓人是苦虫不打不行,对有些牙尖嘴利的奸恶之徒,的确不能手软,便朝着张彪李环使个眼色,然后便自顾走到干尸旁边,蹲下检验尸身。
张彪李环瞬间明白韩大胆儿的意思,张彪身材高大,把幺鸡提溜起来,就跟提着个小鸡子赛的,李环虽然长得干瘦,却脾气暴躁,抡起巴掌,左右开弓,先打了幺鸡二十多个大嘴巴子。
幺鸡被打得惨叫连天,顺嘴直流血沫子,嘴巴子肿的别鞋底还厚。嘴里一个劲儿的叫妈,可这小子别看人如其名,长得跟幺鸡赛的,但嘴却是真硬,一边哭爹喊娘的叫妈,嘴里却一句实话没有。
张彪怕大白天的这小子哭叫,惹得周围百姓围观,赶紧去吧院门插上,然后和李环两人,把幺鸡提到屋里,在想法子治他。
韩大胆儿验看尸身,头也不回的嘱咐道:
“别弄出人命!”
张彪道:
“您了放心吧!”
说着便拖死狗赛的,把幺鸡拖进屋里。
韩大胆儿仔细验看干尸,尸首头骨前额偏左侧塌陷内凹,身上有些地方皮肤裂开,直至肌理,似被利刃割破,伤口附近毛茸茸的一片。韩大胆儿听以前的老人见过,干尸尸变的时候,便会生出些黑色或白色的茸毛,之后就成了僵尸,会起尸扑击活人。
韩大胆儿自然不信这些,不过他却知道,尸首长毛,可能是发生霉变或是长了菌丝、尸茸之类的物质,有点像是苔藓或是真菌,但是这些绒毛早已停止生长,只小撮留在伤患处。除此之外,尸身上还带着些灰白的粉末。
干尸的四肢均被斩去,虽然皮干肉枯,但断面骨肉粘连,已有愈合迹象。干尸头颅眼眶内并无眼球,干瘪的眼皮下,只是两个黑窟窿,内部剜眼留下的伤痕已经愈合,干尸口腔内舌头也遭人割去,喉管和声带处似有损伤。
将干尸翻过,见背脊处胸椎往下,脊骨断裂错位,但骨伤也已愈合。显然即便或者,这人非但没了手足,下肢也已瘫痪动弹不得。
韩大胆儿检视干尸,越看越是心惊,这人生前遭受酷刑,却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手,但浑身伤痕大半已渐愈合,相信受刑后仍存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验看完尸身,虽然干尸满身伤痕,但致命伤却在前额坍陷的颅骨处,而且此处伤痕并未愈合,应该便是致死原因。韩大胆儿走进周波家厨房,在一个躺柜中发现一些白色颗粒粉末,却是石灰!
验看已毕,韩大胆儿心中,对这干尸死因以及凶手已经大致了然。
这时,张彪、李环揪着被幺鸡,从屋里出来,幺鸡垂头丧气,龇牙咧嘴,双手十个指头肿得都塞胡萝卜粗细。
张彪道:
“这小子说人是周波杀的,其他就什么也不知道!我俩找了一把筷子,当成夹棍,专夹手指脚趾。十指连心,这小子疼得都死过去了,看来的确和他无关!”
韩大胆儿蹲下身子,看着赛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幺鸡,说道:
“还不说实话吗?”
幺鸡不光手指脚趾肿的赛萝卜,连嘴都被打歪了,说话呜哩呜噜,求饶道:
“副……副爷!小的说的……都是实话……不敢隐瞒!”
韩大胆儿厉声道:
“这人是你杀的!”
幺鸡脸现惊慌,连连摇头,却听韩大胆儿道:
“这人身受酷刑,但伤口都已愈合,他四肢被斩,下身瘫痪,应该是趴来求救的,是周波救了这人,而且当时你也在场,你或许劝过周波不要管他,所以周波才会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错吧!”
幺鸡听韩大胆儿说的犹如亲眼所见,不尤心中慌乱,双目圆睁,眼神游移不定。
韩大胆儿双目如电,喝道:
“只是救人,你却不敢承认!你有意隐瞒,就因为这人是被你打死的!”
张彪李环一听,再看看幺鸡这一副狼狈样,真想不到这小鸡子赛的家伙,竟然是枯骨案的凶手,连忙出声相询。
韩大胆儿却道:
“这干尸虽然和枯骨案有些关系,但却是另一个案子!”
韩大胆儿随将案情,一一解释给张彪李环。
他检视干尸,发现他身手酷刑,手足均被斩断,但伤口已经愈合,显然是受伤已久。尸体伤口的断面似乎虽然整齐,但却不是一到斩断,显然腿骨等部位是两刀以上才砍断。Χiυmъ.cοΜ
之前在胡同里,见周波使刀,刀法精湛,竟然能在梅本事开枪前,一刀卡主左轮枪击锤,其精准程度,必是经过长久的训练。再加上那套凌迟所用的刀具,相信周波年轻时曾经作过刽子手。
刽子手训练除了执行斩首时,挥刀快捷有力,其精准度也丝毫马虎不得。必须隔着皮肉朝死刑犯颈骨分节连接处斩落,不然若一刀砍中颈骨,人头非但不能斩落,连执法金刀也会崩口卷刃。
刽子手本是为朝廷执法,和人犯并无私怨,但若刀卡颈骨,让人犯受尽零碎折磨而死,则大违行刑者本愿。所以刽子手在训练时总是持鬼头刀,以刀锋横着平推豆腐,将整块豆腐薄削成片儿,一片片横削下来,要求豆腐片每一片都薄厚均匀,完全一致才行。
如此练刀有成之后,便会每日将百张白纸整齐堆叠,然后朝着纸张横着挥刀,每刀削落最上面一张纸,以此类推将整摞纸削完。什么时候练到,每刀只平着砍落上面一张纸,却不带动下面一张,能如此刀刀连环,削完一整摞纸,刀法的精准才算练成。
不光如此,刽子手还要会隔着皮肉看骨相,下到时能避开骨骼,专朝着关节骨缝下刀,才能出刀干净利落。真正厉害的刽子手,讲究刀过颈项,头不落地刃不沾血。
适才胡同中周波,砍掉两名警察右手的时候,便是从关节处下刀,避开了腕骨坚硬处。他儿子意外身亡,心神激荡之下,出手仍然不乱,刀法精准,足见其受过严格的训练,挥刀早已刻进骨子里了。
若是周波出手砍去这人的四肢,创面必然极为平滑,且会从关节处下刀,一蹴而就,就不会在同一位置出第二刀。所以这干尸必然是是活着爬来求救,被周波和幺鸡发现。
干尸左前额颅骨塌陷,应该是被钝器击打所致,周波在胡同里使刀的时候,虽然带着手铐,但是能看出其惯用右手。干尸下身瘫痪,却左侧前额坍陷,应该是仰面朝天时,被人用钝器从正面击打,以至左前额,颅骨塌陷,脑内出血身亡。
发现干尸的院中,只有周波父子以及幺鸡居住,周波的儿子本就病体羸弱,干尸颅骨塌陷破深,相信那孩子没这么大力气,能用钝器造成如此伤痕。
反而刚才幺鸡推门进院儿进屋,还有被抽嘴巴时,推门挣扎的惯用手都是左手,所以定是幺鸡杀人无疑。
此时幺鸡神色惊慌,口中兀自结结巴巴强辩道:
“我……我和这死人,……无冤无仇……不是我干的!”
韩大胆儿指着干尸的牙床道:
“这干尸少了一刻牙齿,牙床骨上还有螺丝,这里原本应该镶了颗金牙,这就是你下手的原因!”
幺鸡顿时哑然失声,惊得说不出话来。
韩大胆儿道:
“我想,那天你们发现这人求救后,周波见这人浑身伤痕,也许是回屋去找伤药,打算先给这人包扎,再去报官。你却看见这人的金牙,想把金牙撬下来,可那人却拼命挣扎,你这才随手抄起一块石头,打在这人左前额,至其死命!”
张彪提绺其幺鸡,喝道:
“看不出来!你个狗东西还够狠的!”
说着又给了幺鸡四个嘴巴一个蹬罐儿。
幺鸡却哭喊道:
“不是我!我没干!你有什么证据……”
韩大胆儿喝道:
“我当然有证据!你拿了打死这人,拔了金牙,肯定是拿到当铺换钱,这门口一共三家当铺,就算你毁了当票,当铺也有存底。你这赌鬼估计经常去当铺,而且你这模样,想不记住你都难!现在就可以带你去当铺,让人指认!”
幺鸡当金牙的就是门口的当铺,他三更穷五更富,当铺更是经常出入,门口当铺头柜、二柜、三柜等等,没有一个不认得他的。
他当金牙时,头柜见这金牙,曾经细细问过来源,幺鸡之说是自己亲爹死时留下的,当铺伙计还骂了句,“不是人,亲爹的金牙都掰!”所以只要去当铺一问,当时就能问出来!
这时候幺鸡已经面无人色浑身虚脱,心知再难抵赖,只得点头承认!
韩大胆儿让李环带着他去当铺取证。张彪却问道:
“这么说,周波不是凶手!那枯骨案呢?”
韩大胆儿道:
“这干尸和枯骨案关系很大,周波并不是凶手,他能出手救人,说明枯骨案也和他无关!”
张彪问道:
“那他为什么不报案,反而收藏尸首呢?”
韩大胆儿道:
“当时周波从屋里取了些急救之物出来,却见这人已经被打死,幺鸡也早没了踪影,照疙瘩五所说,他用僵尸肉入药,才让儿子病情有所好转,估计是不知在哪得了古怪的方子。我再厨房躺柜里发现了些石灰,周波当时看着人已死,儿子又急等着僵尸肉入药救命,所以就把尸首藏起来,用石灰覆盖脱水,制成了干尸!”
张彪道:
“他用干尸入药,所以才没揭发幺鸡杀人,而疙瘩五偷僵尸肉治毒疮,最后被发现,才引得梅本事发现干尸,怀疑周波就是枯骨案元凶!”
韩大胆儿点点头,又道:
“可是现在枯骨案并无头绪,虽然枯骨案只剩下白骨,皮肉都被井下怪人吃了,但这干尸一定与其有关,说不定就是其中一个没死的受害者,意外逃出来,被周波幺鸡发现,不然最终下场,也只能是井下怪人的口粮而已。”
韩大胆儿和张彪先将干尸包好,除了尸首缺失的四肢,还有些肉被割下来配药以外,尸身尚算完整,需要送到防疫院交给老苏,再细细检验才行。
张彪以前也送过尸体去防疫院,也算也认识老苏,于是韩大胆儿便让他先把干尸送去,自己还要留下继续调查枯骨案。
张彪走后,韩大胆儿先在周波小院儿里外查探,他四下查看,发现小院角落处有个狗洞,被一丛杂草掩盖,狗洞虽小,但仍能容一个人趴俯挤过。狗洞的另一侧就是枯井小院。
韩大胆儿心想,枯骨案凶手抛尸,也许并不是每次只抛一具尸首,或许每次抛尸一两具也说不定。也许在他般尸的时候,时手中有人一息尚存,就挣扎着从狗洞钻到周波的院中,但是他声带舌头被毁,不能发生说话,所以也无法留下任何讯息。
枯骨案的凶手,发现尸首不见了,之后一定有一段时间没再抛尸作案,直到见并没有案发,这才继续,但是他和这些死者又有何愁何怨,非要用如此酷刑折磨这些人!难不成又和某种邪教仪式,或是炼丹邪术有关?
韩大胆儿想到,刘方等人之前虽然走访过姚寡妇家,但只是粗略调查,便发现了疙瘩五和僵尸肉,后来又生变故,周波也伤人逃走。想到此处,便出了周波家的小院儿,朝姚寡妇家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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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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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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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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