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咱们去胡同里看看!”
尤非见他眉间舒展,便问道:
“够快的!破案啦?”
韩大胆儿也不答话,只是面带微笑摇了摇头,转身出了院子。他是想到胡同里四处走访,询问下街坊邻里,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关键线索。
关大爷家是进了青石胡同往西第三个院儿,胡同再往西第四个院儿,也是个独门小院。这家姓赵,男的大号叫赵庆。别看个子不高,身量不大,却是个杀猪卖肉的屠户,在侯家后肉市有个老大的摊位,买卖特别好,要不也买不起东门里的独门独院。关大爷买的这小院原本就是他家的,只不过赵庆家里就他和老婆俩人,也没个孩子,房子多了没人住也是空着,于是就卖给了关大爷换成了现钱。
胡同第二个院和关大爷家就隔着道院墙,院子里住了三家人,一家是天奇庙门口算卦的刘先生,一家是李老太太和儿子孙子三口人,还有一家是外地来天津卫,做小买卖的小夫妻。这三家除了李老太太家房子之外,赁的都是关大爷的房子。
这院的邻居为人都不错,也就是李老太太,为人有点是非,嘴还碎,看不起外地人,还爱贪个小便宜。有一次关大爷家鸽子飞到他家门前,让他给藏了起来,后来关大爷找来他还不承认,结果是窝头儿翻跟头——有多大眼现多大眼,她屋里鸽子扑棱棱乱飞咕咕直叫。这李老太太还是个死鸭子嘴硬的主儿,反说这鸽子总飞到他屋里拉屎,这才让她逮住,这叫一报还一报。最后和关大爷大吵一架,扰得街坊四邻都出来看热闹,还是李老太太儿子出来劝架才算了事。
李老太太儿子叫李大明,在三条石的“春发泰”机械厂有个事由儿,是个铸模翻砂工。他身材高大,但性格老实木讷,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媳妇前两年也和人跑了,现在带着儿子和老娘住在一起。
这母子俩性格正好相反,平时家里有点什么事儿,都是李老太太张罗。要是李老太太和人吵个架拌个嘴,只要不动手儿,他儿子最多出来劝个架,一向也是息事宁人,绝不偏帮谁,所以李老太太总数落他儿子,说他是个闷葫芦窝囊废。
邻居小夫妻是从河北农村来的,早年在东门外宫北街支个小摊子,卖火烧、胡辣汤,平时为人和气也不招灾惹祸的,每每被李老太太骂两句,也不还嘴。这家的爷们儿还有个手艺,是在农村时候学的,就是下套捉黄鼠狼,而且一套一个准。刚来天津卫那会儿,看天津城里常有黄鼠狼出没,就下套套了,想剥了皮子卖了,换点钱,可谁知道,天津人说这玩意儿是五仙之一,愣是没人敢收。还被关大爷看见他宰黄鼠狼剥皮,把他好顿数落。所以打那儿以后,他就再没下套,套过黄鼠狼。
关大爷一开始也疑惑,黄鼠狼来报仇,恒是不能单为了俩耳朵帽吧。这时想起邻居那对小夫妻,寻思这黄仙是找错了门,原本是要找那对小夫妻来寻仇也说不定。他还专门把这个事儿,和尤非韩大胆儿絮叨了一遍。
韩大胆儿又回到关大爷家的小院儿,他抱着胳膊,单手托着下巴站在当院,出了会儿神。尤非跟在他屁股后面一溜转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时韩大胆儿转头对尤非耳语几句,尤非听完面有难色道:
“这可挺费工夫的,你怎么就确定……”
韩大胆儿眼神坚定,对尤非道:
“你快去吧!信我的,我在这等你的信儿!”
尤非虽然为人圆滑,比韩大胆儿年纪大了不少,而且当巡警也有些年头了,算是老油条了。平时除了所长、队长高宝生和韩大胆儿谁也支使不动他。可一来他觉得韩大胆儿这小子人品不错没坏心眼儿,二来尤非和李秃子有仇,当年也没少被李秃子抢功,韩大胆儿经常和李秃子作对,气得李秃子七窍生烟,尤非看着,着实解气。
最重要的是,和韩大胆儿一起办了几件案子,不仅能破案,还能领功,韩大胆儿又不爱抢功,所以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但凡是韩大胆儿拜托他的事儿,他都不推辞,再说韩大胆儿让他去办的顶多是跑跑腿,没什么难事儿,和他一起办案又能领功何乐而不为呢!
尤非匆匆出了青石胡同,往西门里的公文官署跑,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才回来。关大爷沏的茶,凉热正合适,他先咕嘟咕嘟灌下两碗才道:
“你猜得没错!稍微有点出入……”接着便在韩大胆儿耳边低语几句。
关大爷老两口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俩官衣唱的是哪出戏,正纳闷儿呢,却见韩大胆儿面露喜色,双手一拍道:
“咱把周围几家邻居都叫到关大爷这院来吧!把这事儿聊明白喽!”
尤非转身正要去,韩大胆儿又嘱咐道:
“别忘了,把那个也带过来!”
韩大胆儿和尤非两人,分头儿把周围邻居都聚到关大爷院儿里。李老太太出去买菜了只有他儿子在。那外地小夫妻俩在东门外宫北街出摊儿,刚才尤非、韩大胆儿走访,给叫了回来。赵庆两口子也进了院,刘先生下午才摆摊儿算卦,这会儿还没睡醒,一进关大爷这院,就二小拉胡琴——吱咕吱(自顾自)地坐在院里石凳子上冲盹儿。
韩大胆儿在尤非耳畔嘀咕几句,尤非没回答只是微微摇头,韩大胆儿精神为之一振,提高声音对着在场众人道:
“列位!今儿个把大伙聚来,就是有点事儿说!”
关大爷打刚才就不明白韩大胆儿是嘛意思,明明是黄仙来家里捣乱,叫这么多街坊邻居到自己院里聚齐儿干嘛呢?难不成是为了多来点人,聚聚阳气?他心想,就为了让俩穿官衣的来家里,借皇气镇镇宅,招这么老些人,回来晌午还得管饭……
就听韩大胆儿道:
“列位,别渗着啦,是谁干的赶紧承认,麻利点!”
关大爷两口子道:
“你说什么?这……这不是黄仙……”
“哪来的什么黄仙!黄鼠狼可没这么大本事!”尤飞道。
韩大胆儿接着道:
“列位听听,胡同两头儿,后搬来这两院儿里,都有人养狗,现在还有狗叫声呢!这狗和黄鼠狼是天敌,黄鼠狼最怕狗叫,就算以前这胡同真有黄鼠狼,现在也早没了,哪来的黄仙寻仇!”
在场其余众人也颇为吃惊。天津卫五大仙家传说,在民间由来已久。同类的事儿也发生过不少,虽然都是口耳相传,但总是说得有根有据。其实这回,关大爷家发生的事儿,在场众人也是第一次亲眼得见。之前耳听为之虚,但听多了之后也信了六七成,再加上这回眼见为实,就更信了八九成了。
韩大胆儿伸手一指那对小夫妻,所有人都顺着韩大胆儿的手,望向那对小夫妻。各自疑心,难不成是这对小夫妻搞出这么大阵仗?关大爷十分迷信,本来对黄仙的事儿深信不疑,这会儿听韩大胆儿这么说,登时醒悟,肯定是这小夫妻和自己之前有过节,所以故意搞出这么件事儿。
大伙眼神起疑,看得小两口浑身发毛,显是把他俩当成了始作俑者,于是连忙摇头摆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高声连呼:
“不是俺们!不是俺们!不是……”
关大爷上来就要理论,张嘴刚要呵斥,却被韩大胆儿拦了下来。关大爷不明所以,正要发问,韩大胆儿却道:琇書網
“您了先别着急,我没说是他们俩干的!”
韩大胆儿对小夫妻那男的道:
“我听说你在老家总下套,套黄鼠狼,我是让你去细看看这院里的个爪子印儿,看看有什么古怪!”
小夫妻俩长舒一口大气,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小老百姓惧官,最怕惹上官司,现在听说只是去看看爪子印儿,当时如遇大赦。那男人赶紧凑近了墙边,去看那黄鼠狼留下来的爪子印儿。
他这瞧瞧那看看,满脸疑惑,低声自言自语道:
“这他娘的奇了怪啦!这不是黄鼠狼的爪子印儿,抓痕只有三道,而且分得太开了!”
关大爷听他这么说又去看看那些爪痕,也看不出什么异常。这时尤非道:
“您了看看,那所谓的爪子印儿,指爪间隔有多大!”
关大爷听完,又去看看爪痕,其他人也都凑近个人身边的爪痕,去仔细观察,果然见指爪间隔甚大。
这时韩大胆儿朗声道:
“黄鼠狼学名叫黄鼬,外貌和耗子有几分相似,这种动物善于打洞,四肢全都是五爪,抓痕细小尖利,而且黄鼬手爪很小,所以间隔应该不大。”
言罢就指着墙上的爪痕道:
“列位看看,按理来说黄鼠狼五爪抓痕,应该四长一短,但是现在都是一样长短,还都是三道爪子印儿,而且间隔大且粗深,前后深浅一致。根本不可能是黄鼠狼抓的。”
韩大胆儿走到鸽子笼边,指着在笼子铁包角上的爪痕,又接着道:
“小动物爪子就算再锋利,想在铁器上挠出这么深的道子,也根本不可能!”
韩大胆儿接过尤非递过来的一件东西,他举在手里道:
“就是有人用这东西刮的!”
大伙儿眼睛都齐刷刷的望向韩大胆儿手里的物件,原来他手里拿的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而是一个扒灰的小耙子,耙子柄长抓钩,闪闪亮亮的。
韩大胆儿拿着小耙子道:
“这胡同里的灰耙子我看了,基本都是铁丝窝的五爪六爪的耙子,就算真刮出道来,也是五六道不会是三道,而且其他耙子普遍比较大,冒充黑熊爪子印儿还行,刮不出院儿里这么小的抓痕。”
说着他把小耙子往大家眼前一放,接着道:
“这小耙子可不一样,是三爪的,还是钢丝儿做的!这东西不是扒煤球的,是用来扒出灶灰的。一般的家里用的灶,炉膛不深,用不着这么长的柄。除非是搭在院儿里的大锅土灶,炉膛深,烧的又是木柴,要用比较韧的钢丝小耙子,把燃尽的柴灰扒出来!”
说完就把小耙子往前一扔,正好扔到一个人脚边。大伙儿眼神都齐刷刷的望向那人,那人登时就慌了,像刚才那对儿小夫妻一样,连连叫屈道: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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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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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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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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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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