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红袍甩动了一下火红的血色袖袍,“起来说话。”
莲落起身,可依旧弯着腰,低着头。
“知道你心中有疑虑,我现在难得心情不好,想说点废话,可以回答你一点点问题。”
吕红袍双手负背,在虚空中踱步,眉梢间带着一丝怅然。
莲落思忖半晌,道:“属下内心的疑虑不重要,只怪属下太无能,无法为主上解忧,心中很是难受。”
吕红袍冷笑道:“我虽然喜欢被人拍马屁,可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厌烦的就是拍马屁,懂?”
莲落连忙道:“明白!”
他略一思忖,就问出自己内心最大一个问题,“主上,您既然和苏大人是好兄弟,为何这次不直接把大悲剑交给对方,而是选择让他自己来青峰洲拿走?”
别人不知道,莲落怎会不清楚,从苏奕被追杀到诡灵禁区,到进入青峰洲,直至此次进入槐黄国,都早已被安排了?
并且,一直是自己在暗中推波助澜!
吕红袍一边踱步,一边颔首道:“好问题,苏奕是江无尘的转世之身,这件事已谈不上是什么秘密。”
“但我并不清楚如今的苏奕,究竟发生了多少变化,又和江无尘有什么不同。”
“故而,我才打算看一看,以他自己的力量,是否能破开天狩敕令,取走大悲剑。”
莲落思忖道,“这莫非是主上对苏大人的一场考验?”
吕红袍微微摇头,“谈不上,大悲剑本就该属于江无尘,哪怕是大悲剑的原主人还活着,也会承认这一点。如今……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莲落不免震惊。
一把曾在末法终结一战中劈碎永恒帝座的凶剑,原本竟属于江无尘?
这个秘辛若传出去,谁敢信?
“末法时代快要落幕的时候,江无尘还未踏足永恒道途,修为也低,但他身上却有诸多不可思议的地方。”
吕红袍眸泛追忆之色,“论福缘,世间几乎无人可比,简直就是天生的气运之子,身上有着许多连天帝都难以抵挡诱惑的东西。”
“比如那把大悲剑、比如我所掌握的天狩敕令,原本都属于他的。”
说着,吕红袍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这家伙那时候秉性纯良,温醇有君子之风。”
“唯独有一点不好,就是从不把身上的福缘和宝物当回事,你若是他认可的人,无论缺什么,只要他身上有,根本无须你张嘴要,他就会送给你。”
“这家伙每次都说什么与人为善,多多益善。”
“为了让朋友收下宝物时不必担心欠人情,他一直会念叨宝物留在他身上也是浪费,是让明珠蒙尘,远不如物尽其用,送给最需要的人。”
“这傻子……”
吕红袍轻声嘀咕了一句。
旋即,吕红袍眉眼却是变得柔和起来,“论大方,放眼整个天下,遍观古今岁月,都找不出第二个能和我那傻乎乎的好兄弟相比的。”
“在很久以前,他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经他之手送出去的宝物,早不可估算。”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可我这好兄弟在当时却被嘲讽为散财童子、天生的穷苦贱命,就是把泼天富贵送到他身上,转眼间也会被他送出去。”
“所谓的‘大善人’称号,自然谈不上是夸赞,而是当做一个笑话来对待。”
说到这,吕红袍眼神悄然变得冷冽起来,“以纯良之心对待这世间,世人却报之以恶意,这……对吗?”
吕红袍自问自答:“不对!”
莲落自然也了解过江无尘的生平事迹,想起和砺心剑斋这位开派祖师的种种传闻,莲落心中也唏嘘不已。
“那如今坐镇砺心剑斋的邪剑尊,恰好和江无尘相反,向来是与人为恶!”
吕红袍眉梢间浮现一抹复杂意味,“坏到了骨子里,也恶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讽刺的是,世人却不敢恨他、怨他、诋毁他。”
“那修行路上的大多数强者,甚至对他无比推崇和敬畏。”
“与人为善,却被人瞧不起。”
“与人为恶,却得到了他人的敬畏。”
“你不觉得,这很荒谬?”
吕红袍沉默片刻,道,“不谈其他人,只在我个人眼中,这是错的!江无尘不该在当年和心魔的对抗中输掉!”
“还好,江无尘并非真正死去,他已历经多次转世,回到了永恒天域,我当然很高兴,只是……”
莲落道,“只是主上却担心,那苏奕再不是您所熟知的江无尘,担心他会和邪剑尊一样,是一个恶人?”
吕红袍颔首,“不错,所以我要借此机会看一看。不得不说,他没让我失望,反倒给了我不少惊喜。”
“在诡灵禁区,他亲手挽救沦为诡灵的弟子蒲铉。”
“在槐黄国,他不曾向凡俗出剑。”
“或许,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比不得江无尘这种温醇君子,但不得不说,他自有迥异于他人的气魄和风采。”
说到这,吕红袍微微摇头,“但,这还远远不够。三年内,他若无法从文洲‘九曜禁区’获得那一个天道敕令,在我心中,他就已失去和邪剑尊较量的资格。”
“以后,他还会是我的好兄弟,但也仅仅如此!”
莲落意识到,这一场对苏奕的考验,将决定主上对待苏奕的认知和态度!
“接下来,你去做一件事,是否能将功补过,看你的表现!”
吕红袍目光看向莲落。wWW.ΧìǔΜЬ.CǒΜ
莲落心中一震,抱拳见礼,“还请主上吩咐!”
片刻后,莲落带着大剑君木青、羽广君、杨凌霄三人离开。
自始至终,木青他们都蒙在鼓里,一头雾水,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事实上,早在枯玄天帝出现后,三人就已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哪怕被莲落带着离开时,也没得到答案。
只知道曾和他们一路同行的苏玄钧、蒲铉二人,都还活着。
莲落也没有说这些。
木青也好,羽广君和杨凌霄这两个小辈也罢,在莲落这位绝世妖君心中,都无足轻重。
若非吕红袍吩咐,莲落都不会亲自带这些人离开。
不是瞧不起,而是不想。
同一时间,吕红袍也带着蒲铉一起离开。
“贤侄,你觉得你义父是个怎样的人?”
路上,吕红袍笑吟吟问道。
蒲铉不假思索道:“义父是怎样的为人,绝非我能评判,我只知道,我甘愿为义父赴死!”
吕红袍嗤笑道,“在拍马屁上,你得多跟莲落好好学一学。”
蒲铉摇头,郑重道,“前辈说错了,我是言行合一,说到做到,从不屑拍马屁!”
旋即,他话锋一转,“当然,若是前辈喜欢听,晚辈自然也不介意说一些句句发自肺腑的漂亮话,但绝对和拍马屁无关!”
吕红袍大笑,只觉江无尘这个三弟子的确是个妙人。
两人交谈时,一个称“贤侄”,一个称苏奕为“义父”,竟是谁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枯玄,你觉得我这贤侄如何?”
忽地,吕红袍目光看向远处。
悄无声息地,枯玄天帝出现,一脸不屑道,“活脱脱一个马屁精,和那臭不要脸的莲落没什么区别。”
蒲铉吃惊,这老魔头竟然没有离开?
不过,看了看身旁的吕红袍,蒲铉心中大定,冷笑道:“你一个天帝,之前为了脱身,不惜厚着脸皮求我义父说好话,有什么脸来评价我?”
枯玄天帝脸色顿时阴沉少许。
吕红袍哈哈大笑,拍着蒲铉肩膀,道,“知道狐假虎威,真不错,在这一点莲落就比不上你!”
“吕红袍,现在那姓苏的已经彻底离开,你总该放心了吧?”
枯玄天帝沉声道。
之前,他被要求等候在暗中,直至苏奕离开青峰洲,才允许离开。
这让枯玄天帝内心很憋闷,可为了不被吕红袍这个疯女人死缠烂打,他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吕红袍道,“今天的事情,注定会传出去,只要你把这口黑锅背了,事情就算两清了。”
枯玄天帝一怔,气恼道:“让我背黑锅?你可真是不见外啊!”
吕红袍笑吟吟道:“那要不我跟着你去太吾教做客,到时候好好聊一聊?”
枯玄天帝没好气道:“算了吧!”
最终,他还是答应,把夺走大悲剑这件事,揽在自己头上。
“仗义!”
吕红袍挑起大拇指,在半空狠狠比划了一下,赞道,“不愧是咱们永恒天宇魔道第一人,这般胸襟,无可比拟!”
枯玄天帝冷笑,“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总算知道莲落那马屁精怎么来的了。”
被这般讽刺,吕红袍丝毫不以为意,反倒笑吟吟道,“就当你是夸我了!”
枯玄天帝转身就要离开,忽地想起什么,道:“那姓苏的,是来自神域那个年轻人吧?”
吕红袍眼眸悄然一眯,“好眼力,就知道瞒不住咱们的太吾教开派祖师枯玄天帝大人!”
枯玄天帝沉默片刻,道:“你吕红袍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说罢,甩袖而去。
吕红袍笑着挥手作别,“多谢!”
她总算可以确定,枯玄这个性情古怪的魔道天帝,再不会掺和苏奕的事情。
——
「从外省赶路回家,更新晚了,第二更晚上7点前,明天金鱼会加一更做补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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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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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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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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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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