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是鲜血和骨骸。
那仅剩下的几道身影,都瘫坐在血泊中,披头散发,面容悲戚,眼神恍惚。
似不敢相信,自己会获救。
或者说,是不敢相信,那些如狼群出行般的一众仇敌,会在弹指间就死光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又是一场因为天道碎片引发的悲剧。”
远处虚空中,那些在关键时刻出现的剑修中,一个彩衣女子轻叹。
“错了,不仅仅只是因为天道碎片,当这世间没有了秩序,就等于打开了杀戮和血腥的牢笼。”
为首那面容清秀的长衣青年道,“要想终结这一切,唯有去改变这世间,重建一个全新的秩序!”
远处,苏奕不由暗暗点头。
此话一针见血。
他凭虚而立,但远处那些剑修却无法感应到他的存在,也无法感应到一丝反常。
“师兄,这块天道碎片怎么处置?”
一个柳须飘然的中年男子问道,在他手中,出现一个天道碎片,正是之前杀死那些对手后所留。
“还给他们吧。”
长衣青年随口道。
“还给他们?”
彩衣女子蹙眉,明显不同意。
但她似乎忌惮长衣青年的威势,想了想,她这才低声道,“我有两点不同的看法。”
“说说看。”
长衣青年神色很温和。
“其一,他们今日遭受的这一场弥天大祸,全因这块天道碎片而起,若再把此物还给他们,难保以后不会再遭遇类似的杀劫。”
彩衣女子深呼吸一口气,道,“其二,我们救了他们的性命,也不能白帮忙,这天道碎片就可以当做对我们的报答。”
一番话,得到许多人认可。
可长衣青年却皱起眉头,眼神都变得冷厉许多,“错了,大错特错!”
彩衣女子脸色顿变,噤若寒蝉。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错了?xǐυmь.℃òm
何错之有?
长衣青年目光一扫身边众人,道:“先说第一点,今天之灾祸,的确是因天道碎片而引发,但,谁敢妄言,他们以后会因这块天道碎片而重蹈覆辙?”
“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也无比荒谬,无非是为不想归还天道碎片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众人顿时沉默。
“再说第二点,我们路过此地,恰逢这一场血腥杀劫,我们出手相助,遵从的是自己的本心,而非为了什么报答。”
说到这,长衣青年神色都变得威严起来,“自己的本心,岂是一块天道碎片可比的?”
不少人变色,神色都变得拘谨不少。
那彩衣女子更是低下头,不敢直视长衣青年的目光。
长袍青年道:“荒谬的是,你内心还认定我们救了他们,就得有所报答,这和那些挟恩自重之辈有什么区别?”
一下子,彩衣女子浑身一僵,惭愧道:“师兄,我知错了。”
长袍青年道:“等此次回宗门,去磨心洞禁足三个月。”
“是!”
彩衣女子低着头领命。
其他人则紧张的大气不敢喘。
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苏奕不禁有些意外。
那长袍青年沉静如松石,温润如玉,看似是个温吞如水的性情,可当他处理事情时,却自有一股摄人心魂的威严。
尤为难得的是,从长袍青年那番言辞中就能看出,此人很不简单!
“你们……为何要救我们!!”
猛地,场中响起一道凄厉愤怒的大叫。
是那瘫坐在血泊中的古林剑派女子。
她艰难地站起身,满脸血水,大声质问。
顿时,那些剑修皱眉,颇为惊诧,无法理解,明明他们救了人,怎么反被指责。
长袍青年神色平和道:“此话怎讲?”
就见那女子悲恸嘶叫道:“你们能救得了我们一时,能救我们一世?”
顿时,长袍青年也沉默了。
那女子神色惨淡,眼神空洞,“我古林剑派上下,都快死光了!!而我……生不如死!”
“都怪你们,是你们这些大人物坏了这天下的规矩,为了那狗屁的天道碎片而大打出手,你们——”
说着,她恨得牙都快咬碎,一字一顿:“才是罪魁祸首!!”
说罢,她拔出长刀,捅入自己心口。
鲜血飞溅中,女子就此丧命。
古林剑派仅剩下的其他三人见此,都不禁跪在血泊中悲恸哭嚎。
“她竟说我们是罪魁祸首……要知道,是我们救了他们的性命啊!”
那些剑修中,许多人脸色阴沉。
长袍青年摆了摆手,“她说的虽然有失偏颇,倒也不错,在这黑暗乱世中,天灾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祸。”
说罢,他长声一叹,但眉梢间却浮现一抹坚定之色,“不过,等定道之战落幕后,这一切的苦难注定都会结束!”
众人默然。
他们其实很不理解长袍青年的一些为人处世。
更不明白,他为何要出手救那些非亲非故之辈。
若说是仁慈,也不是。
死在长袍青年手底下的顶尖人物,已不知有多少。
若说是同情,也谈不上。
长袍青年心境如铁,乃是他们宗门中性情最为淡漠冷峻的一个人。
可偏偏地,他经常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就像现在,他们仅仅只是路过此地,大可以选择不去救人。
但,长袍青年想都没想就去做了。
哪怕现在救了人之后被质问,他似乎也一点也不恼火,反倒似乎很理解。
“走吧。”
长袍青年转身要离开。
忽地,他眼眸微凝,霍然朝远处望去。
不知何时,远处有着一道峻拔身影走来。
那人一袭青袍,气息质朴如地上的一草一木,浑没有一丝修行者的特质。
若在寻常时候见到,必然当做是凡夫俗子,不会多留意一眼。
可现在,当这样一个人出现时,却容不得那长袍青年不留意。
“无须紧张,我只不过一介路人,之所以出现,是有个问题想听听你的看法。”
苏奕笑着开口。
长袍青年双手抱拳,道:“但讲无妨。”
苏奕道:“若之前那些被你救的人,愿意拿出宝物报答,你要不要?”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
那些剑修都不免奇怪,心道这还用问?看得上眼就要,看不上眼就不要。
长袍青年想了想道:“我救人,并非是为了报答,而是遵从本心。”
苏奕颔首道:“我明白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这显得很莫名其妙,现身一见,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转身就要走?
那些剑修都一头雾水,不清楚这青袍男子为何要这么做。
“阁下请留步。”
长袍青年忽地道,“在这个问题上,阁下莫非另有高见?”
苏奕想了想,转过身道:“以前,我也和你一样,若是救人,向来不在意什么报答和感恩,全凭自己心意。”
长袍青年道:“现在呢?”
“现在……”
苏奕笑了笑,道,“我不会主动索要报答,但若是对方主动给的报答,我就要,哪怕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铜板,一桌热腾腾的饭菜,都行。”
说罢,他飘然而去。
长袍青年不禁怔在那。
半晌,他忽地道:“在下福禄剑山白玉楼,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这一次,他双手作揖,郑重朝远处苏奕的背影行了一礼。
这举止间的变化,让那些剑修都不禁吃惊。
在他们印象中,师兄就是面对宗门那些老古董级的长辈时,也极少如此郑重地行礼。
而现在,仅仅只是遇到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仅仅在对方的三言两语之间,师兄的举止就发生改变,这让他们如何不吃惊?
“此间路人,一介剑修,既萍水相逢,何须在意有无名号?”
远处,苏奕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那峻拔的身影大袖翩翩,衣袂猎猎,很快就消失不见。
“一介剑修么……原来和我们一样都是剑道路上的行人。”
自称白玉楼的长袍青年挺直脊梁,轻声自语,“若他的剑道,也和他的为人那般,可就太可怕了……”
众人都快糊涂了。
一个照面,三言两语之间,师兄他怎么就能对一个陌生人做出如此高的评价?
简直匪夷所思!
“师兄,那人真的很厉害?”
彩衣女子禁不住问。
白玉楼颔首道:“一个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的剑修,哪怕我的本尊在此,怕也看不透他的深浅。”
说着,他微微侧头,似总结般,道:“其人如渊不可测,其心如晦不可察,着实厉害!”
全场寂静。
人们面面相觑。
不可理解。
——
「老规矩,晚上8点前,会有2连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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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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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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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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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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