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薄瑾御几人赶到沈宁苒病房门口时,就见宫舒澜,宫屿,蒋黎都坐在外面,气氛很压抑,而病房的门紧闭。

  薄瑾御心头一颤,三两步走过去,“怎么回事?”

  蒋黎站起身,看了眼紧闭的门,“苒苒说想要一个人待会,让我们都回去。”

  夜辞眸光黑沉沉的,“你们跟她说什么了?”

  “就……”蒋黎嗫嚅了下唇,“就没了孩子的事情……”

  这件事瞒不住,沈宁苒自己一把脉就全知道了,大家就没瞒着。

  薄瑾御深深看了眼门口的人,默不作声地走过去,他握紧门把手,手颤了颤,迟疑了几秒,才推门进去。

  病房里静悄悄的,静得让人心口发慌。

  病床上的人背对着门口躺着,单薄的身子缩在被子里,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她却似乎感觉不到温暖般,恨不得将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

  薄瑾御将女人肩膀轻微的颤抖尽收眼底,那是压抑着哭泣声的表现,她的眼角湿润,睫毛轻颤,明知有人进来,她却不想睁开眼睛。

  薄瑾御看着这些,一片漆黑的眸子里此刻布满了心疼和自责。

  “你们先回去吧,我真的想一个人待会。”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尽力地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听出端倪。

  身后那人没有听她的,下一秒,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健硕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一丝丝暖意透过被子透进来。

  沈宁苒的身子僵了僵,一圈阴影落下,她任由被男人环绕半抱在怀里,她没有动,轻颤着一滴泪水在眼角滑落。

  薄瑾御伸手替她轻轻擦去眼泪,低低的声音道:“病房里就我们两个人,想哭就哭出来吧。”

  心口的疼痛不断蔓延,沉闷,压抑到无法呼吸。

  沈宁苒不愿意睁开眼睛,就算是薄瑾御在身边,她也不愿意睁开眼睛,仿佛是不愿意面对,想强行逼迫自己睡一觉,睡一觉醒来,发现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她没有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拿去交换。

  她的孩子没有离开她,还乖乖地待在她的肚子里长大,等待九个月后出生看这个世界。

  她不想看到他们,不想看到他们每个人脸上难过悲伤的表情,那些都在告诉她,她希望是噩梦的一切都真实地发生了。

  一想到她就恐惧,心就跟针扎一样疼。

  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心里的难受比身体的难受来得更加猛烈。

  她真的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告诉他们所有人,她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她就是有事,她现在不想见到任何人,只想一个人将自己包裹起来,静静的消化。

  拉着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

  “薄瑾御,你也先出去吧。”她破碎的声音说,“我想自己睡一觉,睡一觉就好。”

  薄瑾御看着女人,丝丝扣扣的心疼让他的喉咙堵得慌,他想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最终说不出口。

  一切都会好起来吗?但失去的永远都回不来了,她心里的伤永远都好不了。

  “好。”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我叫他们都回去,你好好睡一觉。”

  沈宁苒紧紧地闭着眼睛,轻轻地点了下头。

  外面几人见薄瑾御很快走了出来,着急地往病房里看了眼,宫舒澜控制住心里的悲伤,问:“苒苒怎么说?”

  “她谁都不想见,你们都先回去吧。”

  宫舒澜被沈宁苒此时的状态刺痛,她谁都不想见,她在自己跟自己较劲。xiumb.com

  她怎么能这样下去?

  她不能这样下去。

  宫舒澜想进去,但被薄瑾御伸手拦了下来。

  薄瑾御眸光冰冷,“您想进去跟她说什么?叫她别伤心,叫她振作一点吗?

  这些话有用吗?她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凭什么仅仅因为您这几句话她就要当做一切都没发生,然后快速地振作起来?”

  宫舒澜听着薄瑾御的话,僵在了原地,眨了下眼睛,眼眶酸涩通红。

  “给她点喘息的机会吧,她需要自己恢复的时间,别希望她像个强大的怪物一样,发生什么事情都能瞬间恢复。”

  宫舒澜抿紧了唇,没有再走进去。

  是啊,沈宁苒凭什么要因为别人几句轻描淡写的安慰就抚平心里所有的伤疤。

  他们有什么资格要她别伤心,她的痛苦难道不全是他们带去的吗?

  宫舒澜低下头,深深地合了合眼睛。

  “宫阿姨,别哭,这一切不都是你想看到的吗?”

  夜辞靠在一旁的墙上,目光凉薄地落在宫舒澜身上。

  宫舒澜一怔。

  夜辞将手里的烟蒂掐灭,缓缓开口,“十几年前,你离开,把她一个人丢在沈家,你没有告诉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突然就没了妈妈。

  其实当年你可以把她送去宫家,但你怕顾庚霆会怀疑,所以你决定把她放在帝都,放在沈家,让所有人都认为她真的只是沈荣德的亲生女儿,以此让顾庚霆不产生任何怀疑。”

  “顾庚霆想要一个孩子,你就不告诉他,你知道怎么让顾庚霆痛苦,在你们两个的恩怨里,沈宁苒永远是那个牺牲品,她从来没有自己的选择,就算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她还要照顾你的情绪,你开不开心,你愿不愿意,你不开心,你不愿意,她就不能说,不能认。

  现在,她的孩子没了,被亲生父亲害死的,听听,多讽刺。

  到时候等顾庚霆知道了沈宁苒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痛苦绝望,是你想看到的不是吗?

  所以别哭,发生了这么多,你最初让顾庚霆痛苦的目标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目标达到了,不过只是害惨了女儿罢了,女儿又没有那么重要,有什么好哭的。

  夜辞不管这些话会不会刺痛宫舒澜的心,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说出来,他憋在心里,心里烦。

  “沈宁苒小时候有一次过生日,她跟我说,爸爸并不爱她,她问妈妈为什么,妈妈说爸爸只是不喜欢小孩子。

  苒苒每次去游乐园都是一个人,因为她知道爸爸不爱她,因为她知道妈妈很忙,所以她只能一个人。

  但她在游乐园里见到过爸爸,她说,爸爸的身边牵着另外一个小女孩,她很漂亮,她被爸爸抱在怀里,她很幸福,他们很开心,苒苒说原来爸爸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只是不喜欢她。

  那个时候沈荣德的怀里抱着的是沈娇雪。

  顾庚霆怀里的又会是谁呢?是林意微吧。

  沈荣德没有给苒苒父爱,因为那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顾庚霆也没有给苒苒父爱,因为她的母亲不愿意告诉他。

  六岁的沈宁苒在羡慕别的孩子,三十岁的沈宁苒也在羡慕别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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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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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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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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