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睫毛很浓密,搭在他好看的眼眸上,投射出一道浅浅的阴影,让人看得不太真切。
他转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愣在原地的祝鸢,伸出手,将她一把拉了过来。
带着揶揄地刮了刮她的鼻尖,问她:“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自己不知道?”
池景行暗黑的眼眸盯着她,好像要将她卷进什么漩涡里。
一瞬间,祝鸢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
那些这几天来没来由的烦躁,不知名的烦闷,以及无名无分的酸楚。
在她听见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时,似乎都得到了解释。
她深深地看着池景行的脸,忽然闭眼吻了上去。
她吻得很轻,很慢,一点一点的,像小猫吃饭一样,慢吞吞的。
池景行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手掌慢慢移动到她的掌心,忽然,他动作一顿,松开她,垂眸看下去。
她的手心红肿得很明显,还带着几道浅浅的划痕。
应该是拿着包打梁齐的时候不小心被铁扣划到了。
池景行抬眼看着她,淡淡笑着,但眼神却带着一丝犀利。
“这么晚才回来,原来是打人去了?”
想到梁齐,祝鸢的心里冒出一团气来。
“被一条疯狗咬了,不过没关系,”祝鸢挑眉笑了笑,语气也变得有些得意,“我咬回去了。”
池景行的眼眸眯了眯。
他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脸。
这天晚上,池景行能明显感觉到,祝鸢的心情很好。
就好像一直得到了新的毛绒玩具的小猫,温柔得不像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倚在床边坐着,垂眸看着躺在他腿上的祝鸢,娴静的侧脸在这一刻显得很温柔。
池景行的视线逐渐变得有些模糊,看着她的脸,却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突兀的手机震动声在这时响起,池景行看了祝鸢一眼,抽出身来,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静谧的夜里,苏梨的声音很清晰。
“阿景,你睡了吗?”
池景行看着无边的夜色,回眸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人,压低了声音。
“什么事?”
苏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池焰在这边有经济官司在打,英国这边限制他出境,我的签证好像也被影响了,你能帮忙想想办法吗?”
池景行语带嘲讽。
“你当初出去的时候,不是说再也不会回来吗?”他点了一支烟,“现在又上赶着回来干什么?”
苏梨顿了顿,说:“因为孩子。我在这边一直吃不惯,我可以忍,但是我不想孩子受委屈。”
池景行默了默,没说话。
苏梨的声音软了几分。
“阿景,算我求求你好不好?帮我一次吧,医生说我的孩子营养不良,我真的很担心……”
苏梨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微微的啜泣。
池景行听着她的气息,什么也没说,挂断了电话。
他的眼眸比夜色更加深沉,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池景行垂眸,又打了一个电话。
“明恩,你明天去一趟大使馆,帮忙处理一下苏梨的签证。如果那边需要资金,就把钱垫付了,尽快处理。”
不知过了多久,池景行转过身来,透过阳台的玻璃,沉默地看着在床上熟睡的祝鸢。
良久,他离开了主卧室,转身进了书房。
就在他关上门的一瞬间,紧闭着双眼的祝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撑起身子,看着门口的方向,一直到手臂慢慢有些酸软了,她才回到原来的位置躺好,睁大眼睛看着昏暗的天花板,池景行的小夜灯在床头发出微弱的光亮,祝鸢扭过头去,盯着那团光亮看。
好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很酸,酸得想要掉眼泪。
她伸出手,关掉了夜灯。
一片黑暗之中,祝鸢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所有情绪,无声地消散在夜里。
-
早上醒来的时候,池景行已经不在家了。
祝鸢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屋子,回想起昨天池景行以为她睡着时说的那些话。
思忖间,林兰打来电话,她按下自己的心绪,语气轻快:“妈,怎么了?”
林兰的声音难掩激动:“鸢鸢,刚才周医生过来说,你爸爸的试验资格通过了,等下周设备正式投入使用,就可以开始专家会诊了!”
祝鸢也终于呼出一口气来,心情放松,露出一个久违的真心的笑容来。
“那就好,那就好,”祝鸢安抚着林兰的情绪,“我说过了,爸爸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问题的。”
林兰还是有些哽咽:“鸢鸢,我知道你爸爸的事,你肯定费了不少心思,真是苦了你了。”
祝鸢嗔怪了她一句,提高了语调:“说什么呢,能为你们费心思,才是我的福气好不好?”
说完,她笑了笑,小声惊呼道:“妈,我不和你说了,上班要迟到了,有空来看你。”
挂断电话后,扬在祝鸢嘴角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她看着暗沉下去的屏幕,发了会儿呆,才收拾东西出了门。
一到公司,杜春华就把祝鸢叫进了办公室。
她的语气很不好,进去之前,祝鸢心里便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果不其然,杜春华皱眉看着她。
“祝鸢,昨天你去找梁齐,你和他吵架了?”
祝鸢默了默,抬起眼来,说:“是他提出了一些很过分的要求,我……”
“我不管你什么理由,”杜春华严肃道,“既然他是我们的合作方,你只需要根据价格做预算就行了,你把他得罪了,我们的价格怎么压得下去,给集团造成的损失,你来承担?”
祝鸢觉得有点可笑。
那是不是为了节约这点儿成本,让她去陪梁齐睡觉也行?
她看着杜春华,虽然没有说话,但眼底的情绪很明显。
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
杜春华也很不满她的态度,将手中的文件有些重地放在桌子上。
“好了,这个项目你暂时别跟了,一会儿的会我去参加就行,你忙你的吧。”
祝鸢抿了抿唇,终究是没有和她争辩什么。
杜春华毕竟是她的领导,如今爸爸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她也实在没有必要再去面对梁齐那样的猥琐小人。
只是刚走出办公室,祝鸢迎面便看见了梁齐的脸。
看见祝鸢,梁齐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冷冷地笑了笑,瞪了她一眼,扭头走进了杜春华的办公室。
经过祝鸢身边时,他还故意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同事们也都看见了这一幕,等祝鸢回到工位上的时候,有好心的女同事关心她:“祝鸢,没啥事儿吧?”
祝鸢摇了摇头:“没事,懒得和这种人一般计较。”
女同事砸了咂舌,压低声音说:“这个梁齐,和我们合作过很多次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着杜姐那叫一个舔啊……杜姐可喜欢他了。”
祝鸢挑挑眉。
她是见识过梁齐怎么舔沈玥如的。
“看得出来。”她嘲讽地笑了笑。
没过一会儿,杜春华和梁齐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到过道处按电梯。
走进去之前,梁齐眼神阴深地扫了祝鸢一眼。
“杜姐,你可要小心一点儿那个祝鸢,那小妮子野心大的呢,竟然越过你直接找我要试验名额,幸好我留了个心眼儿,没答应她,杜姐,你可要好好防着那个女人。”xǐυmь.℃òm
杜春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是因为楼层到了,她压低声音。
“先开会,晚点儿再说。”
大概过了十分钟,池景行走进会议室,粗粗环视了一圈,视线扫过梁齐,后者点头哈腰地对他笑了笑,他面无表情地移开,垂眸翻开手中的文件。
“既然池总到了,我们就开始汇报了哈,”杜春华笑着说,“那个,梁齐,你把设备的最新情况……”
“人还没到齐吧。”
池景行忽然出声,淡淡地打断了杜春华的话。
杜春华一怔,和梁齐对视了一眼,随即笑着说:“池总说的是祝鸢吧?是这样,祝鸢手上的事情有些多,我让她先去忙别的,这个项目接下来由我来跟就行。”
这些职场上的小把戏,他连想都不用想,便猜到了个大概。
池景行勾了勾唇角,嗤笑了一声。
杜春华的脸色僵了僵。
以她对池景行的了解,这是一个不太好的征兆。
果不其然,他淡淡地掀起眼皮,有些冷冽地看着杜春华僵硬的笑脸,语气凉薄。
“看来集团明天就要改姓杜了,”池景行面无表情地说,“我亲自拟定的项目小组,杜总监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增减人员,可真是能干啊。”
杜春华脸色一变,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池总误会……只是……只是……”她赶紧想了个法子,“只是祝鸢今天暂时走不开,项目组没有人员增减,祝鸢还是我们的预算员……池总误会了……”
池景行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并不回答杜春华的话,反倒是看向了一旁的梁齐。
梁齐被他的眼神刺得浑身一个激灵。
池景行幽幽地看着他:“还有,梁代表——是吧?”
梁齐立马站起来,和杜春华保持了一点距离,讪笑道:“池总客气,叫我小齐就行。”
池景行挑眉:“我看梁代表倒是挺不客气的。”
梁齐一怔。
池景行将手中的资料直接甩了出去,散落的纸质文件悉数甩在了梁齐的面前。
他冷冷地看着梁齐。
“这些设备的价格,比英国那边的原价高了整整一倍,不知道梁代表换算的汇率是哪国的?还是说,梁代表觉得我不识字?”
梁齐的脸色僵了僵。
这个设备很稀缺,是英国一家小型研究所里开发出来的,就连在国外也没有大规模投入使用。
他也是靠着英国那边的一个亲戚才知道了这个渠道,原本他以为,没有人会知道设备的真实报价……
没想到,被池景行查出来了。
他的脸白了白,支支吾吾好一会儿,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池景行的气场过于强大,梁齐为自己找好的说辞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偌大的会议室里,气氛变得格外经常,其他参会人员大气也不敢出。
杜春华的心里有些紧张,下一秒,她的内心咯噔一下。
池景行淡淡地叫了她的名字。
“杜总监,这件事情,你知不知情?”
-
这个问题是一个陷阱。
杜春华要是知情,就是知情不报,默认高价,有私吞回扣的嫌疑。
她要是说不知情,那就是渎职,身为财务总监竟然连产品的实际成本价格都没有搞清楚便开始合作,是能力问题。
无论怎么回答,池景行都不会满意。
池景行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手中的钢笔点了点桌子,说:“把祝鸢叫上来。”
杜春华连忙点头,巴不得赶紧来个人转移池景行的怒火。
祝鸢到了会议室,看了一眼颤颤巍巍的梁齐,有些不解地看向池景行。
池景行也看着她,眼中意味不明。
“预算表一直都是你在做,”他看着祝鸢说,“要不要继续和他合作这个设备,重新做一遍预算,你说了算。”
闻言,梁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马不停蹄地跪在地上把刚才池景行甩在他面前的文件全部捡起来,蹲在祝鸢的脚边,仰头讨好地看着她。
“祝小姐,不好意思,这次是我的失误,是我不小心把报价弄错了,对不起,给您的工作带来了不便,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
“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在今天之内把新的报价弄出来,麻烦您了,麻烦您了……”
祝鸢垂头看着梁齐蹲着身子一直求她的样子。
昨天梁齐对着她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像还浮现在眼前。
不得不说……
有点爽啊。
她看着他,扬起嘴角,微微笑了笑。
梁齐也连忙笑着回应她,心里呼出一口气。
可下一秒,祝鸢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池景行。
“池总,个人认为梁代表在工作中很容易带入个人情绪,实在不适合合作,再加上虚报报价的问题,可大可小,出于安全起见,我建议公司不要和这样没有信誉的人合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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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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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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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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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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