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彦却是被她问的微怔,但很快,他回过神来,声音含糊吞吐的开口道:“郡主可离开梁地,离开……离开河东王。”
他说至最后,声音渐低,甚而不敢再抬头看小郡主。
阿蛮未曾料到,他竟会说的如此直白,缓了片刻,她才拧眉望向他,颇为疑惑的问道:“该如何离开?”
旁的不说,便是如今,她身在幽州城,更在萧誉身边,一旦她有任何异动,恐怕萧誉都会立马察觉到。
不说要离开梁地了,就是想要踏出幽州城半步,都会被即刻追回。
钟彦见小郡主如此问,心头一时发紧,不由得开口道:“郡主若想离开梁地,钟彦愿以命相护。”
他神色真挚,隐约带着压抑的热切。
阿蛮注视他半晌,忍不住开口道:“你可是接到了阿兄密信?”
她的目光,带着猜疑。
她怀疑钟彦接到阿兄密信,要带她回吴越。
钟彦听小郡主如此问,胸中不由得有些憋闷,进而有些涩意,垂眸掩去眸底暗色,干巴巴开口道:“未曾。”
阿蛮看他片刻,忽而从矮榻上起身。
十月的幽州,着实有些寒凉了。
屋内还未到烧地龙的时候,地上虽铺了毛毡,但未免依旧有些发凉。
她宽松睡袍下,一双足未着寸缕,光着脚踩在毛毡上,缓行至钟彦面前,低头看他。
她眼神中,隐隐带着打量。她觉着自己已然有些看不透面前的人。
钟彦垂着头,看到她停在自己面前。
此般情景,一如初见,她着一身宽大的白色睡袍,身姿娇弱,姿容胜雪,长发如瀑,眸色如水。
她身上香气萦绕而来,他喉咙一时发干,下腭紧绷,额上都出了一身薄汗,根本不敢多看。
阿蛮见他一动不动,不由得俯下身去,轻声唤他道:“钟彦。”
她长发拂过他的面颊。
她的声音,娇娇软软,如糖似蜜。
钟彦身子已然僵硬至极,她这般在自己身前,轻声的唤自己。
他缓了片刻,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几乎瞬间,她一双澄澈的眸子,便倒映在了他的眼眸中,他就这般,在她的眼神中,微微失神。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咫尺。
阿蛮见他走神,小脸不由板起来,再次轻声开口道:“钟彦,你究竟意欲何为?”
她眼眸轻眨,睫毛轻颤。
一下又一下,犹如蹭到他的心口上,让他心中酥痒难耐。
他盯着她的一双眼眸,手心紧握,声音发哑的开口道:“钟彦只想护郡主周全。”
阿蛮视线再次扫过他的双眸,见他神色真挚,不似作假,不由得试探开口道:“只听命于我?”
钟彦已然许久未曾靠小郡主这般近,整个身子都紧张的有些不敢动弹,只发僵的开口道:“只听命于郡主。”m.xiumb.com
阿蛮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不过思虑片刻,光脚行至矮榻边,在矮榻上寻摸一番,摸出了个小药瓶,而后,转身又回到钟彦面前,将手中小药瓶递送到他面前,轻声道:“喏,给你用,抹在伤口处。”
这小药瓶还是她前次受伤,从薛军医那里要来的,薛军医很是心疼了一番,可见这药果真是好东西。
钟彦愣怔,呆呆望着面前,向自己摊开的白嫩手心。
阿蛮见他又是一副走神的模样,不由得又朝他面前送了送,不悦道:“拿着啊,抹在伤口处。”
钟彦伤口早就愈合,本想拒绝,但此刻,她白嫩的小手就伸在自己面前。
很快,他近乎虔诚的伸出了手,小心翼翼的从她手心,将小药瓶接了过来。
阿蛮见他如此,回矮榻上,轻掩唇,打了个哈欠,嘱咐他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没有大事,便不要随意在城中行走。”
钟彦应诺,见她回矮榻上,知道自己该退下,但到底不舍,将将起身,还未走出两步,忽而回过头,略微变扭的冲着阿蛮开口道:“前几日路过瓦市,瞧见一个小物件,颇为有趣,想着郡主可能会欢喜,便买了下来。”
他说着,动作笨拙的从袖口掏出一个小木雕。
距离有些远,阿蛮瞧不真切,但到底有些好奇,眼神看了过去。
钟彦见小郡主并未拒绝,不由得行至其面前,亦手握小木雕,摊开手掌在小郡主面前,让她看个仔细。
阿蛮果真有些欢喜。
阿兄以往便会搜罗诸国好玩的小物件送于她解闷。
钟彦身为钱褚暗卫,自然对此事了若指掌,更知小郡主的喜好。
阿蛮未伸手接。
钟彦便一动不动,将手直直的伸在她面前,声音压低的开口道:“郡主可是不喜?”
他声音闷闷。
阿蛮抬眸看他一眼,极是正经的,伸手将小木雕接过,安抚道:“我很欢喜。”
钟彦面前露出轻松的神色,再次深深看了小郡主一眼,才出了房间。
阿蛮将小木雕把玩了片刻,本以为萧誉今夜,定也如往常一般,不回郡守府。
但未曾想,阿蛮将将有了困意,正想要就寝,卧房外,就响起了仆妇的行礼之声。
阿蛮立时拥被起身,朝着门口望了过去。
萧誉满身疲惫,回了郡守府,先去浴房囫囵着洗了个澡,便急匆匆的赶回了卧房。
这些时日,他都宿在驻军营地处,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阿蛮。
卧房门关上。
萧誉大步行至床榻边,低头去看。
阿蛮眼巴巴望着他,不知为何,竟觉得委屈起来,只含含糊糊的开口唤他道:“夫君。”
稍顿,她挪着上前,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继续小声的开口道:“夫君可是不要蛮蛮了?竟这般久都不回郡守府。”
萧誉身上隐有寒气,并不敢直接就去抱她,现下,见她这般娇软,冲着自己委屈撒娇,不由得喉咙微动。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而后凑上前,在她额上亲了亲,声音嘶哑道:“蛮蛮可曾想我?”
阿蛮本是睡意朦胧,才大胆说出那些话,此时,冷不丁听他如此问,竟回过神来,一时有些羞赧,只凑上前,在他眉眼上也亲了亲,并不敢再看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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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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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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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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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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