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在马车中,正襟危坐,脸色微有发白,沉默不语的注视着他。
钱褚见她这般,脸上面无表情,忽而笃定的,一字一字的开口道:“蛮蛮骗我。”
阿蛮听他这一句,缓了片刻,不由得再次看向他,他正紧紧盯着她,神色冷静。
他这般,明显就是在等待她的回应。
阿蛮开口时,声音发涩,斟酌着道:“阿兄,吴越如何能惹得了梁地?”
她说完,生怕他打断自己,语速不禁加快了些许,继续看着他开口道:“我知阿兄乃当世英豪,虽则现在吴越不如梁地势大,但假以时日,在阿兄的治理之下,吴越必定再非今日之模样。”
钱褚视线落在她的一张小脸上,看她绞尽脑汁想要说服自己。
他不开口,等着她的游说。
阿蛮见他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才稍稍的松了口气,神色越发的认真严肃起来,与他分析利弊,声音清晰的继续开口道:“阿兄谋河东王性命,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就算侥幸成功,我吴越也难以在天下大乱之势中分一杯羹,更有可能会因与梁地是姻亲关系,而引起诸国嫉恨,到时候,梁地势弱,自顾不暇,诸国又对我吴越群起而攻之,岂不是得不偿失?”
钱褚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得渐渐认真起来,就连神色也严肃的很了。
他面前的阿蛮,如今竟让他忽然有了陌生感。
阿蛮不知他心中所想,但见他一直沉默,到底有些不安,稍稍一顿,唤他道:“阿兄?”
钱褚身子再次往后靠了靠,很是放松的坐姿,眼神却是盯着她,一动不动,听她唤自己,语气极淡的应道:“在。”
马车内,并未点燃烛火,不过是靠着马车顶上四周镶着的夜光玉石,而勉强照亮。
阿蛮听他应自己,又在这朦胧的暗色里看向他,心中隐隐觉得生出烦躁之意,本还有长篇的话要用来说给他听,但随着时辰过去,她渐渐的也没了耐心。
只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再次调整了跪坐的姿态,脸上神色变得严肃而正经起来,看着他的双眼,一板一眼的开口问道:“阿兄,如今还是决定,非要取河东王的性命吗?”
钱褚并未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将视线从她脸上收回,偏过头,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而后慢吞吞的问外边的车夫道:“行至何处了?”
车夫听到王上问话,急忙勒紧缰绳,放慢了速度,恭敬回道:“回王上的话,已经快到南门了。”
阿蛮本正在走神,她有些摸不准阿兄的意思了,但忽而听到车夫说的,要到南门了。
她顿时回过神来,生起了几分警惕,直接问道:“阿兄要带我去哪?”
他说要见她,她便不顾危险的前来。可如今,他分明是另有所图。
钱褚见她对自己陡然生出防备之意,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心中隐隐生出怒意,盯着她开口道:“蛮蛮如今,竟与我这般生分?”
阿蛮小脸板着,并不接他这话了,只重复的问道:“阿兄究竟何意?又欲将我带到哪里。”
她乖乖巧巧跪坐在马车里,等着他的解释。
钱褚已然不想再与她废话了,忽而身子前倾,凑到她身前,声音发哑的开口道:“不过是带你出城看看,蛮蛮如此着急,可是觉得我会害你?”
他问完,连一丝一毫的思考时间都没有给她,只忽然一伸手,将她猛的往自己怀中一拽,而后,低头看向她,双目赤红,声音嘶哑道:“钱阿蛮,你怕我取他性命。”
他说话的时候,气息灼热。
靠的如此近,她避无可避的,竟然闻到他身上一股子酒味。
他这是饮了酒才来。
阿蛮被他这般猛的一拽,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只眉心一蹙,偏过脸,避过他的呼吸,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才冷静的开口道:“既如此,阿兄还是想要杀他?”
钱褚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困在自己怀中,低头看她,声音微微发紧的开口道:“我若执意取他性命,你欲如何?”
阿蛮身子被他困住,又听到他如此说,一张小脸板着,严肃至极,声音也变得冷淡下来,回他道:“河东王乃蛮蛮夫君,若阿兄执意要如此。”
她说着微顿,忍不住偏过脸,重新看向了他,与他四目相对,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若阿兄执意,那便先取了蛮蛮性命。”
她声音清晰可闻,传入到他的耳朵。
钱褚听的分明,一时间,牙关紧咬,极力隐忍,才勉强控制住胸膛中陡然生出的怒气,他双目盯着她,好半晌,才语速缓慢的开口道:“还敢说你没有心悦他。”
她如今都愿为他赴死!
钱褚只觉耳边嗡嗡作响,握着她手臂的力道都不由得加重。Χiυmъ.cοΜ
他几欲要不管不顾了。
从去岁起,梁地河东王强娶了阿蛮,他就开始变得越发暴躁,以至于夜不能眠,时常被噩梦惊醒。
梁地河东王,成为他心中欲除之而后快的人。
他此次前来,只有一愿,便是杀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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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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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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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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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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