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开着,书页被风一吹,偶尔发出刷刷响声。
竹香也不纳鞋垫子了,就这么坐在矮榻旁边,满脸忧色地望向小郡主,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蛮缓了片刻,才闷声闷气地开口再次问道:“你朋友那么凶,还将人堵在墙角,那小徒弟可恼了?”
她一张小脸上还盖着书籍,以至于声音都有些模模糊糊。
竹香探过身,动作轻轻地将书籍掀起一角,而后看着小郡主半张脸,小声含糊道:“当时那个场景,婢子难免好奇,就悄悄凑上前,而后就看到那小徒弟一张脸羞得通红,扭捏着,问婢子朋友为何这么粗鲁?”
阿蛮呆呆听着,一声不吭。
竹香见状,干脆直接将小郡主脸上书籍拿走,继续开口道:“婢子朋友的性子,再急躁不过,当下就凑上去亲了小徒弟一口,然后又凶巴巴问他,到底心里有没有她,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少说废话。”
明明说的是旁人,阿蛮却觉自己脸上开始发烫。
竟然颇有些口干舌燥之意,喉咙都不禁动了动。
竹香说得兴起,干脆从小板凳上起了身,连说带比画,手臂一撑,扶在旁边的墙壁上,给小郡主示意道:“喏,当时婢子朋友就是这样,将那小徒弟压在墙壁上,分明个子矮,也够不到人家,硬是踮起脚尖亲了人家下巴一口。”
阿蛮眼眸睁大,料不到西都城王宫中还有这样大胆的侍女。
竹香眼见小郡主呆呆望着自己,轻咳了一声,才又慢吞吞开口道:“那小徒弟脸皮嫩,早就羞得脸红心跳,硬是说不出来话,婢子朋友一气之下,就说要是他不喜欢她,她就要去喜欢旁的人了。”
阿蛮一听,立时从矮榻上坐起来了,颇有些急地问道:“然后呢?”
竹香看她一眼,再次坐回小板凳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双手托着下巴,蔫蔫道:“婢子朋友说完这话,扭头就要走。婢子本想她估计这是要伤心了,都准备好去安慰她了,但未曾想,那小徒弟见婢子朋友要走,一着急就将人给拽了回去,同样也将人给压在了墙上,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
阿蛮耳朵根都发烫了,忽而再次颓颓地躺了回去,用极小的声音含糊道:“竹香,你可听过《折桂令》?”
竹香疑惑看她,摇了摇头。
阿蛮正待要再开口,卧房门外,忽有仆妇来报,言称小郎将忽而腿如针扎,疼得浑身大汗淋漓,此时已疼得晕厥过去。
竹香立时脸色发白,快速起了身,竟都忘记和小郡主说一声,扭头就出了卧房,往暖阁方向跑去。
阿蛮微怔,她本来已经起了身,但见到竹香这般急切,稍微踟蹰,她蹙了蹙眉,到底没跟上去。
只再三叮嘱仆妇,速去请府医,又命人到药房煎药,处处安排妥当,才放下心来。
她现下,心中有些许的慌乱,只觉得自己昨夜里是昏了头了,才对着萧誉说出那样的话。ωωω.χΙυΜЬ.Cǒm
竹香走了好一会儿,暖阁那边方才派仆妇来传话,言称小郎将的腿有知觉了,也已经喝过汤药,现如今昏睡了过去。
阿蛮又仔细询问了几句,才让仆妇回去,又带话给竹香,许她在那边照顾李秀,不必回来。
衙署内,萧誉正坐在案几后,冷着张脸,看手中案牍。
幽州城郡守来报,言称已经有十二个小国到了幽州,甚至有提前一个月到的,已分住在梁地给安排好的驿舍内。但城内暗潮汹涌,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小国间争端不断,皆都暗藏心思,意图在会盟之时为自己争取更大利益。
幽州城郡守孙尚河请河东王速速到幽州城坐镇。
距离幽州会盟不过只有四日。
萧誉将案牍反复看了两遍,而后传唤陈树、孟宇等人。
他已经到了必须要走的时候了。
但此去幽州,必定至少有半个月不能回汴州城。
他本就因阿蛮而觉得难以起程,如今,阿蛮昨夜又软声软气地说她心悦他。
这种时候,他怎么舍得离开。
公务处理一半,稍稍停顿,他才回过神来,一时间就立刻朝外看去。
他竟有些想迫不及待地回府了。
陈树顶着脸上新增的几道血痕,一脸怨气地先来了,他见到萧誉,规矩地行完礼,便板板正正地立在一旁,一声不吭。
萧誉睨他一眼,视线在他脸上的血痕上看了一圈。
这是回去后,又被狠狠收拾了一番。
他不说话,萧誉便也不说话,一时间,两人沉默下来。
但陈树到底有些忍不住,憋了小半天,才觉河东王竟然都不想理他。
眼见王爷在案几后,专心致志处理公务,他不由得凑上前,小声哼哼道:“昨夜里,臣下听信王爷言辞,以为家中那位真找到了东市,才那样火急火燎地跑了回去。”
他说着,眼皮一跳,稍顿了顿,才又沮丧地开口道:“哪里知道,她压根就没有出府。就搬着椅子,坐在家门口,等着堵我呢。”
萧誉拧眉,视线落在他脸上,正待要说话。
厅堂外,孟宇大笑入内,听到了刚刚陈树的话了,一进来,就盯着陈树的脸皮子看,嘴里啧啧有声,调笑道:“陈侍郎,我看你倒是不怕羞,竟连遮也不遮了?”
陈树并不理他,当做没听到,冷哼一声,转而又看向萧誉,开口问道:“王爷,刚刚急急唤吾等,不知所为何事?”
他们昨夜里喝得醉醺醺,今日晨起,身上还有酒气,本想休沐一日,好好睡一日。
萧誉眉梢微挑,直接拿起刚刚翻看过的案牍,扔进了他怀中。
孟宇亦正经起脸色,凑了上前,和陈树一起看了过去。
案牍是幽州城郡守孙尚河送来的。
孟宇与陈树一同看完,而后,两人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萧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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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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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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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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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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