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本睡得正熟,竹香得知李秀从马上摔下,再三踟蹰,还是轻轻推开了门,将小郡主从睡梦中唤醒,将此事告知。
此事,她知的不全,告知的含糊。
阿蛮立时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缓了片刻,脸色发白,掀被起身。
她长发简单拢起,披上外衫,匆忙而来,刚刚靠近,就听到李珂儿的声音,这才知,李秀被马匹甩下,全不过是因她一句闹着玩!
当下,她便有些恼怒了。
她进暖阁,视线在萧誉脸上扫过,而后看向李珂儿,最后才落于昏睡在矮榻上的李秀身上。
府医正解开李秀外衫,预备除掉他的衣裳,给他施针。此时瞧见王妃带着侍女进入屋内,动作一时不由得停住,颇有为难的看了过去。
王妃在场,又是当着王爷的面,他怎好让她看旁的男人赤身裸体。
阿蛮见李秀虽面无血色,但胸膛还上下起伏,知他暂且无事,又见府医停下动作,知道是自己扰了治疗,遂及收回视线,低声开口道:“尽管施针便是。”
府医见她转过身,这才继续手中动作。
李珂儿眼神落在阿蛮身上,分明气她刚刚那句几近于嘲讽的话,但此时却又说不出辩驳的话,只拿眼去看萧誉。
从阿蛮进入暖阁,萧誉的眼神就落在她身上。
她分明就是从睡梦中刚醒,眼睫微垂,不说话时,似在出神。
竹香立于小郡主身侧,倒是不太避嫌,眼神忍不住的朝着矮榻那边看,眼瞅着府医将极长的银针扎进李秀皮肤里,一时间,身体都紧绷了,又看了几眼,她便不敢再看了。
萧誉见阿蛮连看也不看自己,又忆起刚刚她的侍女竟胆大妄为,将自己挡于卧房门外,心中顿时生了不满。
他起身,行至阿蛮身前,低头看她,不动声色的开口道:“不是旅途劳顿,身子疲倦,想要好好休息?怎的醒了。”
他语速不快不慢,话音落,视线凉凉掠过她身后侍女。
竹香立时,大气不敢出,低眉顺眼。
阿蛮不知还有他被挡在卧房外这一茬子事,只抬眸看向他,沉默着,并不出声。
萧誉见她不应,眸中闪过暗色,又继续开口问道:“蛮蛮刚刚讥讽我梁地不能执天下牛耳?”
他问的郑重,阿蛮这才慢吞吞开口,否认道:“夫君怎会如此想,不过一句戏言,夫君不必当真。”
她脸上神色颇为真挚。
萧誉被堵了一下,而后,看向她的眼神微变,不由得深思起来。
李珂儿一直凝神在听他们两人对话,听到阿蛮这句,一时羞恼,她分明就是在学自己刚刚那句说在闹着玩。
阿蛮倒是并未在意她了,回完萧誉,行至一旁小茶几后坐下。
府医施针很快,扎了几处重要经脉,这会儿将针拔了,又将衣裳给李秀穿好,并未管这边几人的交锋,只起身提着药箱,朝着萧誉施礼道:“回禀王爷,施针完毕,待这小郎将再喝下几服药,情况就会有所好转。”
他说完,顿了片刻,才又继续开口道:“这位小郎将的身子,可禁不住再来回搬动折腾,且得在这里休养一段时日。”
他说着有些犹豫,这是河东王府,又岂是闲杂人等可随意住进来的。
萧誉倒是并未迟疑,只回道:“可。”而后,又拧眉开口问道:“需休养多久才可痊愈,对身体有无大碍?”
府医倒是微怔,概也知王爷脾性暴虐,虽则也听过王爷礼贤下士,今朝倒是头一次见。
微怔过后,他赶忙答道:“小郎将身强体壮,又是年轻,不难恢复,只将淤血排出,再将养十天半个月,便可无事。”
他说的笃定。
一旁听着的阿蛮,松口气,放下心来。
府医禀告完毕,很快就匆匆出了暖阁,预备亲自去配药。
暖阁内,一时安静下来。
李珂儿从刚刚就不出声了,此时,回过神来,不由得面露讥讽地,看向阿蛮,开口道:“你深夜不睡,赶来此处,所为何?”
她话未说完。
阿蛮已经看向她,直言打断:“我劝你谨言慎行。”
她稍顿,眼眸又弯了弯,颇为好奇的开口道:“我曾听闻,李清琛温文尔雅,乃当世难得的芝兰君子,不知传言是否有误,不然,他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妹妹?”
她语气极淡。
偏偏说出来的话,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一说完,也不等李珂儿反应过来,阿蛮又看向萧誉,眼见他脸色发沉望着自己,恐他被李珂儿说的话所误导。
稍一思虑,她软声软气开口道:“蛮蛮不过是来看望相熟识的一名小郎将,夫君实在不必多虑,既无大事,那我且回去睡了。”
她说完,也不再看矮榻上的李秀,极为利落,转身就要走。xǐυmь.℃òm
萧誉将人拽住,而后,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下,手伸过去,将她小手紧紧扣在自己手里。
也不管依旧在暖阁里的李珂儿了,他紧紧握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大步走出了暖阁。
竹香反应过来,急急追上。
暖阁内,一时间只剩下李珂儿,还有昏厥不醒的李秀。
李珂儿少有如此被嘲讽了,还未还嘴回去的时刻,脸色都气得变了。
一扭头,迁怒般的,恶狠狠地看向矮榻上的李秀。
但不过一眼,她就愣住了。
李秀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朝着她看过来。
他眼神颇为空洞,虽则看向了她,但又如同将她视作无物。
李秀收回视线,牙关紧咬,又重新闭上了眼。
他在府医给他施针的时候,疼醒了过来,察觉到王妃亦在,起先,他心中本充满愉悦,
但很快,随着王妃那句似撇清关系的话,他心口渐渐地变得空洞起来。
他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一名稍微熟识的小郎将,仅此而已,已不能再多了。
李珂儿见他醒来,看了自己一眼,就又闭上。
稍一犹豫,她走上前,试探地问道:“你醒了?”
李秀喉咙发干,好半晌,声音嘶哑,低声开口道:“滚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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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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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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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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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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