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彦不知小郡主为何忽然问起宋州,视线不自觉地落到她脸上,又快速的收回:“再有半个时辰。”
阿蛮一时有些恍惚,她是到过宋州的。那场梦境里,蜀将一路烧杀抢掠,从吴越将她带走,一路到宋州才勉强算是休整。然后就在这里,河东王萧誉一身血气,携虎狼之师,如鬼神过境,将宋州瞬间变为一座空城。
那几日,宋州城里哀嚎遍野,血腥味久久不散,秃鹫在空中盘旋,时而俯冲入城叼走一块腐肉。
阿蛮身子忽而打了个寒颤,再不敢细想。
钟彦察觉到她身子在微微颤抖,眉头紧拧:“冷?”
她身子确实娇弱,自小便娇养着长大,平日里吹个寒风,受了凉,尚能得个风寒。若真是在这腊月时节,跟着他入水,怕是会受不住。
阿蛮确实冷,手脚开始冰凉。
钟彦没有等她回答,立刻动手要将身上衣袍解下给她。
阿蛮抬手扯了扯他衣袖,正要开口,底舱入口处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伴随着几个男人刻意压低的猥琐笑声:“兄弟玩够了没?哥几个要等不及了!”
“兄弟可是享用的忘了时辰,也别忘了哥几个还眼巴巴的等着呢!”
“这可是河东王娇滴滴的新妇,刚刚破身,最是娇嫩的时候,可别用坏了!”
字字句句清晰传来,阿蛮已然浑身僵硬,呼吸急促,她本就扯着钟彦的衣袖,如今更是心中慌慌,手中一个用力,钟彦便毫无防备的被她往前拽了一下,她急促的呼吸拂过他耳侧。
本因听到那些粗俗之语而顿生杀意的钟彦,此刻竟不敢再动,连带着杀意都瞬时减半。
她怕成这样。
钟彦只觉有密密麻麻无数丝线向他缠绕过来,他连躲避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底舱外的男人们躁动不已,随时有进来的可能。
阿蛮尚且未察觉到自己和他如今的姿势有何不妥,只仰着小脸,小声唤他:“钟彦。”
虽不明显,但到底带了几分颤音,就连拽着他衣袖的手都下意识收紧。
钟彦手心冒汗,顾不得其他,轻声安抚:“在。”
话音落,他即刻换了一副语调,扬高了声音,带了几分气喘:“哥几个且等等,体谅些个,兄弟我正在兴头上,一时半会儿可完事儿不了!”
阿蛮耳听着他这些放浪之语,一时竟呆住。
他嘴上虽说着这些话,但面上表情却板正的很,就连身子都挺的直直,这般近的距离,阿蛮终于意识到不妥,身子猛地往后一撤。
钟彦手心收紧,几乎是她动的同时,他也立刻往后退,低头垂眸:“冒犯了,郡主。”
阿蛮依旧怕的很,但微微摇了头,抬眸往底舱入口处看,睫毛都在轻颤。
钟彦不再吭声,满身杀气,忽然就往入口处去,他这般动作,阿蛮一惊,抬手就要拽他。
但钟彦动作极快,已经三两步迈上楼梯,推开了底舱的门,又很是迅速的将门关上。
外面瞬时传来一阵叫闹,甚至有不怀好意的哨音,有人即刻就要推门,他们这已是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河东王新妇的味道。
但很快,几声闷哼声响起,底舱门口这些声响全部消失。
阿蛮担心钟彦,立刻就要起身,想要出去看看。可不过刚刚念头转过,底舱门被压开一条缝,钟彦压低的声音传了进来:“不要出声。”
外面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倒下。
将门关上,钟彦转过身,神色已然冷下来。身为吴越王私卫,处理几个匪徒自然轻而易举,只是如今他带着小郡主,又是在船上,不能轻易冒险。
这几个人,出言侮辱小郡主,全部该死。
他面无表情,将尸体拖入隐蔽处,一切处理妥当,才转身回底舱。
底舱内,阿蛮已经适应昏暗,刚刚不过是猛然听到“宋州”二字微微慌神,如今缓过来,她便即刻行动起来,准备跟随钟彦下水。
这身稍显繁琐的衣裙必不能穿,钟彦回来时,她正摸索着解自己胸前的襦带,听到声响,立刻警觉的抬头看过去。
微弱的光线照射进去,钟彦几乎是瞬间看到她拽着襦带的小手,即便平日里再如何冷硬,此刻也不禁瞳孔紧缩。
阿蛮因为着急,额上都出了一层薄汗,见他站在那不动,很是疑惑:“钟彦?”
她唤他的声,软软糯糯。
明明再正常不过的声音,他却分明觉得自己听出了她的委屈。
三两步走到她身前,钟彦低头看她,喉咙微动:“在。”Χiυmъ.cοΜ
阿蛮身上无力,半靠着船壁,确实是有些萎靡了,因为动作不甚熟练,明明很好解开的襦带,如今被系成了死结。
她眼巴巴的望着他,又带了几分懊恼:“解不开了。”
钟彦视线落在她小脸上,下颚紧绷:“郡主,是要钟彦帮忙吗?”
阿蛮身子不动了,安静下来。
船身四周,水声不歇。
钟彦侧耳,俄顷,忽然开口:“要到宋州了。”
萧誉早几日就回了汴州,梁王确实缠绵病榻,但远没有即刻就撒手人寰那么严重。
阿蛮被劫的消息传回,萧誉正与前来试探的朝臣周旋。
堂下朝臣还没回过神,知道阿蛮被劫的萧誉已凛然起身,寒气森森,一脚踹翻了面前桌案。
堂下朝臣瞬时噤若寒蝉,颤栗发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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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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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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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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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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