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烟花炸开,绚丽而夺目,提刑司众人一呼而应,闹着去看烟花。
墨言在窗外探头探脑,“那什么,姓陆的你去不去?”
“她不去。”云起毫不留情的当面将窗户合上。
墨言摸了摸鼻子,“不去就不去。”差点撞到他鼻子,换个人他早开骂了。
无方在不远处睨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转回去。
外面人声渐去,静听秋风空月。
云起的左手还拽着陆安然手腕,“你说得没错,我这样的人,做每一件事都要走一步算三步,遇见任何一个人首先想他靠近我是不是有目的,比起聪明人,我更愿意与蠢笨者交往,可我们这一类人,有几个真正的蠢材。
我嫡兄早慧,心若琉璃,他厌倦权谋争斗,但终究没有逃过劫难。非我心向往,而是不得不谋算。”
陆安然明白,不过当算计用在自己身上,即便淡泊如她,亦不痛快。
云起借着力量慢慢支起身,“陆安然,与我在一起,究其一生断不了各种阴谋算计,而你也早就见识过,我不是表面那般风光霁月,所有阴暗、血腥、丑陋的那一面,同样藏尽杀机。”
他手指用力地紧扣一下,然后慢慢放松开,视线偏开寸许,“如果我以命交托,你是否愿意与我一起,从此同担日月,生死相从。”
良久的安静,橘子香在房间里慢慢散去,药味重新盈满,陆安然的嗓音才响起,仿若明月清冷渺远,又似月桂浓淡适宜,“世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不是也早有成算,料定了我不会拒绝。”
云起目光深深地盯着她,声音骤然变得极轻极轻,带着一点不确定,“虽然想否认,但你说得对。”
陆安然回视,眸光坚定而明亮,“世子料事如神。”
一刹那,好像一道光坠入云起眼底,突然就光华万丈,笑容在眉宇间展开,整张脸透出极尽魅惑的柔软,“当真?”
“比任何时候都确定。”
云起抓着陆安然的手,将手指搭在她腕间,一脸复杂,“你的脉象平静得不像能说出这些话。”
陆安然垂眸落在他的手指上,“于我而言,这些话再平常不过。”反复辗转中,已确定了不知多少遍。
云起稍稍用力,把陆安然拉入怀中,手还没揽上去,先撞上伤口,疼得脸都变形扭曲了。
陆安然眼底闪过错愕,下意识地用手撑住凉塌,倾覆而来一股竹香味,其中不容人忽视还有淡淡血腥味,“云起,伤口裂开了。”
云起咬牙,“等会你再缝!”裂都裂了,不耽误这一会儿功夫,否则血白流了。
陆安然上眼皮缓缓半落,掩住里面轻浅笑意,“云起,我修医道纯属私心,并非济世为怀,世人如何,关我何事。但是,当我面对无声的‘病人’,我想让他们开口发声,即便世道险恶,人间不该如此凉薄。”
“我懂,你无悲天悯人之心,但有救赎苍生之行为,我向你保证,绝不滥杀一个无辜之人。”
“好,山河远阔,同心同行。”
云起轻轻一笑,“不,是山河无恙,有你,人间值得。”
幸好伤口没有完全裂开,只是渗透出一丝血迹,陆安然替他清洗伤口换药,又换了新的白布裹带。
缠好打结的时候,云起想起什么,从枕头边摸索半天摸出一个锦盒,“虽然俗套,不过照样子也要走一遍流程。”
陆安然扔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云起眨眨桃花眼,笑得招扬,“定情信物!”
笑容怪异,陆安然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东西。
云起见她不接,索性自己解开锁扣,盖子一掀,得意道:“怎么样?”
陆安然张望过去,顿时愣在原地,一时之间找不到语言形容她的心情。
锦盒里平躺一尊一个手掌长的玉像,玉质纯白,在灯光下晶莹剔透,雕像亦栩栩如生,好像活物。
唯一的问题是……
这脸不是佛亦非菩萨,美则美矣,就是和眼前的脸重叠了。
“惊喜吗?”云起笑着道:“本世子把自己送给你。”
陆安然:“……”有惊无喜。
云起低低笑出声,把里面玉像拿出去,居然放到嘴里,‘咔嚓’一声咬掉半个脑袋。
陆安然终于闻到一股白萝卜味,她刚才看走眼了,居然不是玉做的,而是一根白萝卜。
“开玩笑。”云起转手从枕头底下另外掏出一样物件,“这才是给你的东西。”
陆安然放到手上,玉贴着手心微暖,“昆仑软玉?”
“嗯,当初就让你收下了。”云起将剩下的白萝卜扔回锦盒里,“你有什么要送我的吗?”
陆安然蹙眉:“本来有一物……”
云起靠过去,轻声问道:“你来提刑司那日准备送我吗?”
陆安然点头,既然知道了扇子是假,她就不好再拿出来。
云起以为她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心境,心里也不由得酸酸甜甜,更小心的问道:“那,你现在还准备送我吗?”
“又不是真迹,送你做什么?”陆安然口气平常的说道。
云起:“……没事,我钱多,就喜欢假货。”
外头又传来嘈杂,看烟花的人都回来了。
陆安然推开半扇窗,“时辰不早,我先回,你早点歇息。”
云起拉住她一角衣袖左右甩了甩,“睡不着,你陪我再说说话。”
陆安然相当无情,“病人没有权利谈判。”
云起往后仰头,叹气道:“好吧,就让我寒夜孤影空对月,独饮晚风作伴。”
陆安然抬起手稍微用力一挣,从云起手里把袖角‘解救’出来,在云起眼巴巴的哀怨神色中,又伸手握住他的手指。
换来云起一笑,“陆仵作这么好骗,以后会不会叫凶手蒙蔽啊?”
陆安然拿出之前放糖的小荷包,从里面倒了颗橘子味的糖塞进云起嘴里,“伤势未愈,不得饮酒。”
陆安然走后,云起兀自对着门口笑。
苏霁过来,见鬼一样惊悚,“你中邪了?”
云起一息收敛笑容,“月饼好吃?还是和小姑娘调情开心?”
苏霁用手肘靠在窗台上,嗤笑道:“你别倒打一耙,这两天看你憋着坏,陆姑娘终于上了你贼船了吧。”
云起注意到他手上的月饼,“苏霁,你还是有点良心啊。”
“我亲手做的,看见没?寿星公!大有寓意,你吃了就和他一样。”
“一样头秃?”
苏霁大笑:“长寿,长寿,快尝尝味道。”
云起婉拒,“你包起来,我替你寄回盛乐郡。”
苏霁没想到云起不接受他的一番好意,“你没口福喽。”
“等一下。”云起唤住人,“早上祁尚来问我借一个人用用。”
苏霁微感不妙,“请问世子,这‘一个人’是否指在下?”
云起竖起大拇指:“很自觉。”
苏霁双手拱起一礼到底,一张厌世脸,皮笑肉不笑道:“真是谢谢您了。”
云起回一个假笑,“不谢,跪安。”
—
一夜风吹,秋雨紧随而至,树枝打颤,桂花落满地。
苏霁受不得寒,刚披上披风,一阵马鸣嘶吼,祁尚大步走进提刑司,脸上表情格外严峻,“有劳苏公子。”
苏霁低咳几声:“祁参领行色匆匆,莫非出什么事了?”
祁尚凝重道:“法华寺昨晚又死人了。”
苏霁愕然:“哪个学子?”
然而祁尚摇头,“不是学子,是法华寺的慧能。”
陆安然经过,正好听到关键处,“怎么死的?”
“没有玄妙手法,让人从背后割喉而死。”法华寺最近一段时间都有护卫营的人值守,祁尚得到消息一早和南宫止去看过,又通知了京兆府的人前来,“死在药王殿后面,仵作验过,死亡时辰是下半夜。”xǐυmь.℃òm
苏霁自语:“这就奇怪了。”
虽然昨晚整个王都都在欢庆中秋,但出家人不同,他们戒律严明,仍旧同往常一般亥时晚课结束回房,之后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在外走动。
“药王殿偏僻,可问过寺中其他人,慧能为何会半夜去那里?”
祁尚道:“还在查,寺里所有人已集中起来,袁大人正挨个审问。”
提到药王殿,陆安然一下子想起兴王妃曾经奇怪的言行,不知是否和她有关?
祁尚注意到了,问:“陆姑娘可有线索?”
陆安热避而不谈,“我只是担心,秋闱将至,法华寺多次出事,会不会影响学子赴考情绪。”
“陆姑娘的担心有道理,学子中有两个明显情绪异常,我会和南宫少辅商量,看是不是让没有问题的学子提前离开法华寺。”
苏霁随祁尚前去,陆安然满腹心事地来到云起房中。
云起故意逗她,“你这表情,别一个晚上回去,又后悔了吧。”
“刚才祁参领过来,说法华寺的慧能死了。”陆安然把慧能和兴王妃的对话说了一遍,“你认为以兴王妃的性格,会特别关心一个法华寺的普通僧人吗?”
“不是传说兴王妃信佛甚深,也许只是礼遇佛门中人。”
“还有个事我很在意,我让秋蝉问过,禾禾父亲并不认识平阳侯府世子,而他入王都去过灵光寺后再没有说过寻故人,再出现,却突然死在法华寺。”
云起拉她坐旁边,“所以?”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云起笑问:“多大胆?”
“如果兴王妃侍婢遇到的那个人不是沐易安而是禾禾父亲……”
云起侧身支着脑袋,散漫道:“你怀疑禾禾父亲口中那个故人,是兴王妃?”
「章节名说明一切
这一章写的很痛苦,改了又改最终留下这个版本,写的太婉转了怕感情不到位,写的太痴缠又过于油腻,而且不符合两人性格
愿天下有情人——
山河无恙,同心同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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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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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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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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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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