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给男人把脉,看看毒素扩散的情况。
“我可以坚持不睡,你跟我说说话吧。”夏凛枭突然浅浅握住她的手指,虚弱到连她的手掌都无法包裹住,无奈一笑:“我们很少这么心平气和地聊聊天,不如给我多留些美好的记忆吧。”
看着这张美丽却脆弱的面庞,苏染汐狠狠怔住了。
她见过的夏凛枭,素来强势霸道,运筹帷幄,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哪怕是一时为情感所困,依旧能保持强硬的心脏。
好像他就是一个从来不会被打倒的强大存在。
直到这一刻,她任由男人虚虚地躺在腿上,眼底的光芒开始涣散,像是夜空中逐渐消失了光明的星辰,让人瞬间心脏一空。
“聊什么?”
夏凛枭笑了笑:“我们可以坦诚相待吗?”
“你现在这鬼样子,还有让我撒谎的必要吗?”苏染汐依旧得理不饶人,却莫名不敢低头看他的眼睛,生怕看到他死气凝聚的样子。
夏凛枭闲谈般看过来,眼神迷离:“你来南夷,其实是想找到回家的线索,对吗?”
苏染汐沉默片刻:“是。”
男人眸光微闪:“左文青给你的线索?”
“嗯。”
夏凛枭问:“你不是真心要帮段殊?”
苏染汐:“是。”
他又问:“你选择的人是段豆蔻?”
“……”苏染汐皱了皱眉,“算不上选不选的,只不过情势所逼,选谁都一样,我干脆找个看得顺眼的。”
至少,段豆蔻身为女子,不会为难圣女殿那些可怜的女子,对普通女子也足够尊重。
夏凛枭:“你在南夷比大夏更潇洒更开心?”
“是。”
夏凛枭:“你想得到东岛兵权,是为了圣女殿?”
“是。”
夏凛枭:“我失踪了这么久,你担心吗?”
“是。”苏染汐说完顿了一下,猛地低头,“终于问到正题了?”
“闲聊而已,别这么紧张。”夏凛枭眼底含了打趣的笑意,“怎么比起刚刚那些敏感的政治问题,你好像更在意自己的感情表达?承认自己担心我,就这么艰难吗?”
苏染汐抿了抿唇,反驳道:“你怎么知道我担心的是你,当时策划宫变的人可是萧楚。”
“撒谎。”夏凛枭前所未有的自信,语气隐约透出几分霸道,“苏染汐,不是说好了坦诚相待吗?连我这个将死之人,你也要骗一骗?那你究竟是在骗我,还是在骗……”
“闭嘴吧你。”苏染汐不耐烦地抖了抖腿,差点把人直接抖落下去,看他虚弱的下一刻就要断气的样子,这才把人拽回来,“问问问!有问必答,我现在就是你的百科全书行了吧?”
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居然答应这家伙在死之前玩一把坦白局?
凭什么!
他们不是在逃生吗?
怎么突然玩起真心话了?
她是不是上了夏凛枭的当?
不等苏染汐想透彻,耳边忽然响起夏凛枭轻轻的叹息:“你有没有一点……对我动过心?”
“……没有。”苏染汐咬牙,“你就想问这些有的没的?”
“你犹豫了。”夏凛枭抬头看过来,眼神深邃锐利的好像能够看穿一切,“苏染汐,从我认识你第一天开始,你从不屈服于这个时代的规则和权力,始终按照自己的生存法则坚强求生……我一度以为你除了死什么都不怕,没想到还有这么畏手畏脚的时候。”
他突然伸出冰冷的大手,猝不及防地抓住苏染汐攥紧裙摆的指尖,轻柔地握住,像是在安抚她一般:“究竟是我的存在让你感到抗拒,还是爱情的存在让你本能的抗拒?”
轰!
心底有个隐藏已久的角落突然崩塌,响声震耳欲聋。
“谁给你的勇气和自信?”苏染汐攥紧了手指,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但是每次一低头就会看到他一副半死不活的凄惨模样……
好像他做好了随时要撒手人寰的准备,就只想在临死之前跟她谈谈心……这种要求搞得她好像都不好意思不答应了。
但是,不管她怎么尽力忽略脑海里回荡着的那些话,只要对上夏凛枭的眼睛,那些评判之言就反复自动播放。
就像他在自己脑海里装了个巨幕电影院,将她拉回到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去——她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男人,毕竟是活了两世的人,谁还没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吗?xǐυmь.℃òm
如果不是所谓的爱情,也许她不会穿越到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时代,彻底颠覆了自己的命运。
她的故事并不像原主这么轰轰烈烈,平凡到许多情侣都会经历这样的争执和背叛,但两个灵魂的结局都让人对爱情这种虚妄的存在感到抗拒。
她可以接受萧楚,因为她知道萧楚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对她的利用大过感情;她可以戏耍塔慕,因为塔慕和她本来就是敌对双方,言语调笑不过是过招的手段;她可以和夏谨言虚与委蛇,因为他们本来就是高手过招,感情不过是互相利用和较量的筹码……
她那次中了药,甚至可以大大方方地接受自己和夏凛枭滚床单,因为那时在她的观念里,两人只是明面上为利而聚的合作伙伴,实际上还是旧恩怨未解的怨种冤家。
直到夏凛枭表现出真正的意图,那双充满了汹涌情愫的眼神时常让她心惊肉跳,回避和拒绝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
所有人都以为:她讨厌夏凛枭是因为最初那段两人针锋相对的过去,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事实如此,理直气壮地将厌恶和排斥的情绪在夏凛枭靠近时就立刻不断放大。
哪怕他再三舍命相救,她也不会动容分毫。
苏染汐也没想到,她坚持到今天,连自己都说服的严丝合缝,却败在了夏凛枭‘临终’前一句轻描淡写的疑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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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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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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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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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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