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逐渐收起脸上的恹恹之色,看起来比刚才认真不少,静静看着孟柒。
青袍女修身材苗条,容色秀雅,双眉淡淡如柳叶般,白皙干净的脸上看不到多少脂粉的痕迹。琇書蛧
孟柒一头乌黑的长发有些随意地挽起,被一根青玉簪子别住。
只有小巧的耳垂上,悬挂着两粒血红色的珠子,为她增添了几分颜色。
不然的话,在颜轩眼中,孟柒看起来着实过于素淡了些。
他又盯着孟柒看了片刻,转身朝着和镜月天别苑相反的方向走去,光是看动作,一点也没看出来,他有要和孟柒合作的意思。
孟柒也不生气,迈步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颜轩脚步不停,随意瞥她一眼,“那边才是镜月天别苑,你不回去吗?”
他语气重新变得有些淡漠。
“嗯。”孟柒随口应了一声,说道:“我查过一些十绝山的记载,但是没人知道进入十绝山之后会发生什么。”
“那是自然,就连镜月天也……”颜轩完全是下意识地接了下去,说到一半觉得有点不对劲,倏然闭嘴:“我没兴趣。”
孟柒又“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刚去过一趟天外天,买了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我是医修,少门主是法修。”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锦囊又取出一个法宝,说道:“这上面附带一个法诀,是六境的法宝和六境的法诀。我用出来的话,也可以有六境的威力,所以刚才能挡住那个谁……”
孟柒倒不是故意这样。
颜轩却一下轻笑出声。
他看起来也没比孟柒大多少,只是身上那挥之不去的颓丧之气,让他显得有些没精神。
这时候突然笑了,眉眼一下舒展开来,本就很好看的模样霎时间竟有些熠熠生辉的感觉,连这街道似乎都瞬间亮了不少。
“卫元忠。”孟柒已经想起那个闇云巅弟子,也是秦修墨师兄的名字。
“他是分神修者,此次也会进入十绝山,也算是我们的对手。”孟柒手里把玩着那个小巧的法宝,说道:“也就是说,这法宝对他是有用的。”
“那又如何?”颜轩有点没好气地说道:“只是从他眼皮底下溜走又有何用?”
他问:“你该不会是觉得这样,我们就能避开旁人视线,成功登顶了吧?如果十绝山这般容易,我父亲也不会……”
他说到这里又倏然闭嘴,显然不想又提起此事。
孟柒微微一笑:“我不会这么想。”
她顿了顿,又说道:“但是这样的六境法宝,我有九个。”
颜轩:“……”
即便是镜月天的少门主,他也惊了一下。
颜轩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孟柒:“九个?”
他不太敢信。
六境法宝在三千世界第一法修宗门的少门主眼中,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可是九个?!
谁没事会带九个同等阶法宝在身边,这种法宝除了本身的作用外,一般也就是附带一个法诀。
虽然出其不意地用出来,确实还挺厉害。
但是如果真的生死之战的时候,这东西是绝对及不上修者们的本命法宝的。
“嗯。”孟柒认真解释:“我现在才刚到元婴期,又是医修。”
她没说得更多,颜轩已经懂了。
他沉默着迈步继续向前,过了片刻突然说道:“你这么快就把底牌告诉我,就不担心我吗?如果我也去那十绝山,我们可能就是对手了。”
“我们不是对手。”孟柒说道。
“哦?”颜轩脚步不停,对这里显然十分熟悉。
他生于镜月天,长于镜月天,对这镜月天城自然是不会陌生的。
只是两人一路走到现在,已经从刚才最繁华的城市中央,到了城郊。
再繁华盛大的城市,也会有不那么光鲜的一面。
他们现在经过的地方,应该就是镜月天城比较清苦的人们生活的地方。
镜月天的少门主,对宗门守护的城市熟悉是应该的。
但是到了这样的贫民区,他仍然还是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般,几乎不假思索地往前走着,每一步踏出都毫不犹豫,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再怎样,他现在也是个练气修者,也还是镜月天门主的独子。
在三千世界,只要是修者,就总是比普通人们要生活得好一些的。
当初孟柒在清风谷的时候就知道,门中大多数弟子,可能终其一生也就只是个筑基修者,便会止步不前。
但是他们的筑基修为,再加上在清风谷学到的医术,已经足够他们后半生过上还不错的生活。
孟柒也没多问,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在颜轩身后,跟着他穿过几条明显昏暗许多的小巷,然后走入一间看起来便十分普通,甚至有些简陋的小酒肆。
现在还是白天,又不是饭点,酒肆里面倒是没几个人。
只有一间屋子的酒肆里摆放着七八张桌子,桌子看起来倒是整洁干净,只是仍然显得有些旧旧的。
此时里面只坐着两桌人,看到颜轩和孟柒进来,都抬头朝他们看了过去。
酒肆老板也看到两人,连忙迎了上来。那是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女子,容色颇为美丽。荆钗布衣也掩饰不了她的风情。
她热情地对颜轩笑得:“颜公子,你可有好几天没来了。”
“嗯。”颜轩也对她笑了笑。
他在孟柒面前,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厌世模样,对着这个酒肆的老板娘,笑容却甚是温和。
“最近有些事。”颜轩客气地说道。
“咦?”那老板娘看着跟在颜轩身边的孟柒,“这位是你朋友吗?也是一位小仙长呢。”
三千世界的普通人们,通常称修者为仙长。
她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孟柒,眼中露出一抹有些狡黠的笑容来,热情地招呼道:“两位快请坐,这边请。”
老板娘说着就将孟柒两人,让到店中最明亮的一张桌子那里。
酒菜很快端了上来,就是些普通的下酒小菜,一壶普通的桂花酒。
比起如意坊里那用灵花灵草酿制的酒,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老板娘热情地为两人各倒满一杯,即使还没喝到,孟柒也能闻到一大股辛辣的酒气扑面而来。
她本就不太会喝酒,颜轩倒是颇不以为意,端起来便一口喝干。
店中还有旁人,老板娘也守在一旁,孟柒也不能继续说十绝山的事。
她拿起筷子,随手挟起一个虾仁吃了下去。
虽然不是很大,但也清甜新鲜,带着几分淡淡的茶香,十分爽口。
那一直没离开的老板娘这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脸上的紧张神色这次舒展开,笑道:“两位慢用,有什么事就叫我啊。”
“好的。”孟柒朝她点点头,“麻烦了。”
“等等。”颜轩突然开口道:“老板娘,你不是说你儿子前些日子生了病,看了很多大夫也没起色吗?”
他指了指孟柒,说道:“她是一名医修,你可以试着求求她。”
“啊?!”老板娘连忙走了回来,满脸都是惊喜,“这位小仙长当真是……是……可是这……”
她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即便是颜轩,那也不过是常来她店中喝酒,所以熟悉些。
在他们眼中,修行的修者们,是和他们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即便是颜轩这么说了,看着孟柒那白如瓷玉一般光洁地脸颊,老板娘紧张地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张开嘴,又闭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
“小……小仙长……”老板娘迟疑片刻,还是张重新开口说道:“我……我儿子他……”
她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目光忍不住飘向颜轩,希望他能帮自己说话。
“带我先去看看,好吗?”孟柒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问道。
“啊?噢噢!好的好的!”老板娘大喜过望,一叠声地应道,“您这边请。”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带着孟柒朝酒肆后走去。
她这间酒肆前面是店面,后面就是他们居住的地方。
地方其实也不算太小,收拾得整齐干净,就和酒肆里差不多,虽然东西都有些旧,但是主人显然十分爱护这个家,一草一物全都精心打理过。
“这里,小仙长您请。”那老板娘说着,领着孟柒进了一间房子。
房门一打开,一股浓浓的药味就扑面而来。
房间里窗户紧闭,屋角一张小床上躺着一个人。
“小仙长……”老板娘已经先一步走到床边,转头紧张又充满期待地看着孟柒。
“我姓孟。”孟柒说道:“你可以叫我孟大夫。”
“是是,孟大夫。”老板娘连忙应道。
孟柒已经走到床边,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孩子,双眼紧闭,脸颊瘦得完全凹陷了下去。
他头发有些枯黄,脸上肌肤也是蜡黄色的,嘴唇几乎完全没有血色。
他身上有着浓浓的药味,显然这段时间没有少吃药。
老板娘在前面招呼客人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热情又大方。
这时候回到自己孩子身边,眼圈一下就红了:“孟大夫……”
这样又叫了孟柒一声,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孟柒站到床边,伸手按住小孩的手腕上。
小孩的手腕也十分细瘦,肌肤又冷又干,如果不是他肚腹仍然在缓缓起伏,看起来真的和死人没什么差别。
孟柒能感觉到对方的脉搏,忽快忽慢,倒是十分有力,和小孩这病入膏肓的模样比起来,显得就很不正常了。
“生病之前,他可是出过城?”孟柒问道。
“孟大夫,我儿子今年才十一岁。”老板娘说道:“虽然顽皮了些,但是一向还算听话。我嘱咐过他不要跑到城外,他应该没有去过。”
孟柒闻言,若有所思转头看向门口。
颜轩也跟了过来,只是没进房门,只是就倚站在门口,懒洋洋看着孟柒。
“怎么?”他扬了扬眉,“很麻烦?”
他倒是不怀疑孟柒能治好这酒肆老板娘的儿子,好歹也是个元婴修者,四境大圆满的医修,不至于连个普通人的病也治不好。
最多也就是有点麻烦而已。
颜轩自己不是医修,不过镜月天是传承万年,自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宗门,他身为少门主,知道的事情总是要多些。
修者们不论是身体还是能力,都比这些普通人要强一些。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身体的承受能力是要更强一些的。
也就是说,医修们可以用来治疗修者们的方法,不一定适合普通人,因为他们可能承受不住。
颜轩看着孟柒,孟柒也在看着他。
他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小十绝山就在十日内就会开放,这丫头看样子是志在必得,连六品法宝都准备了那么多。
而且她说本来还要来找自己,显然这短时间是在为小十绝山做准备。
如果要救老板娘的孩子,会比较麻烦的话,她还真不一定愿意出手。
毕竟,就算她是得到大医林烟认可的人又怎样,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性命而已,对方不见得会放在心上。
颜轩看着孟柒,唇角也跟着微微扬起,笑容逐渐变得有些讽刺。
果然还是不想出手救人对吗?
因为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十绝山吧。
呵——
“他是被魔修所伤。”孟柒淡淡说道:“若是他真的从未离开过镜月天城,那城池的封印法阵,恐怕有了裂隙。”
魔修是不能自己跑到三千世界来的,只能寻找结界裂隙。
或者,有大人物想办法打开通道,但是那要付出代价很大,而且造成的动静也很大,镜月天不可能察觉不了,除非是两界大战的时候,才会有大能们做这样的事。
颜轩神色严肃了些。
孟柒松开按在小孩手腕的手,伸手掀起的他的上眼睑。
白睛应该是白色的,这时候却满布血丝,看起来分外狰狞。
孟柒轻轻侧过他的脸,在他眼角处,有淡淡的血线,顺着他耳前肌肤往下,最后没入他的颈项。
她伸手按住小孩的下颌,松开他的衣领,让他侧过身去。
那血线一路从颈项往下,没入衣领之下。
她松开手,难怪寻常医者束手无策,普通的一境二境医修,恐怕也是没有办法的。
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
“孟……孟大夫。”酒肆老板娘看孟柒沉默,紧张极了,“我家小孩还有救吗?”
“嗯。”她点点头。
“谢天谢地……”老板娘一下松了口气,眼泪滚落下来。
“孟大夫。”她突然更加紧张地看着孟柒,这个年轻的医修神色有些凝重,“是不是……”
老板娘紧张地咽了口吐沫,问道:“是不是会很难?是不是……”
她有些踉跄地冲向一旁,拉开柜子取出一个小木盒:“我、我还有些灵石。”
老板娘说着捧着那装着灵石的盒子走到孟柒身前,紧张地打开盒盖,小心翼翼问道:“您看这些够吗?”
她不等孟柒说话,又连忙说道:“不够我还可以去借,或者……或者……我家这个酒肆,也是值一些钱的。孟大夫……”
她说着抓着孟柒的手就要跪下:“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求求您……”
孟柒轻叹口气,伸手扶起老板娘:“我会尽力。”
她转头看向颜轩,又看向那木盒。
盒子里倒是装着不少灵石,但是全是一品灵石。
颜轩又扬了扬眉,一品灵石啊……
然后他就看着孟柒从里面抓出一把,大大方方放入她的储物锦囊。
“这些便够了。”她说道,也没去数自己一把究竟抓了多少。
“老板娘。”孟柒对那老板娘说道:“他不是生病了,是受了伤。只是他不是修者,又受伤日久,所以想要痊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老板娘连连点头:“需要我们做什么吗?孟大夫您尽管说,我们一定会照办。”
“嗯。”孟柒点点头,“到时候我会详细告诉你们的。”
她语气依然平静,这伤确实有些麻烦,但也不至于让孟柒感到棘手。
她好歹也是快要四品大圆满的医修,而且现在身边灵石极多,又刚刚在天外天大肆采购,不缺灵药。
当下孟柒先让小孩的妈妈先离开,挥手关上了房门。
颜轩反而迈步走了进来,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孟柒也没和他说话,扬手从锦囊取出一根银针,针尖光芒闪动,从小孩手腕没入。
孟柒又弹弹手指,五灵鼎出现在她身边。
她也没多耽误,三四株灵草被扔进五灵鼎中。
孟柒转头看向颜轩说道:“有灵石吗?”
颜轩怔了下,问:“要多少?”
“一颗八品灵石,十颗五品灵石。”孟柒说道。
颜轩又怔了下。
他再受伤,再是修为倒退,也不至于拿不出这些灵石来。
颜轩依言将孟柒需要的灵石递给她,就见她将那八品灵石送到她的本命小鼎之下。
灵石“噗”的一声轻响,灵气溢出,小鼎下方光芒一闪,孟柒又取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些水在五灵鼎里。
不一会儿,房间里药香弥漫,微苦微涩的药味驱散了先前浓重的药味,小鼎里药液翻滚,最后得到了一小瓶翠绿色的药液。
孟柒这才俯身,将那小孩抱起来,让他靠坐在床头。
她盘膝在对方对面坐下,右手捏起法诀,轻轻按在他的左眼上。
她左手打开刚才那药瓶,将药瓶放在小孩的嘴前,一滴翠绿色的液体被送入那小孩的嘴巴里。
孟柒收回药瓶,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酒肆老板娘家小孩,其实就是被魔修所伤。而且并不是正面直接伤到他,应该只是对方的在攻击别人的时候,法诀的余威扫过了小孩。
否则的话,在受伤的时候他就会死掉。
如果受伤的是个修者,那就简单多了,对于孟柒来说也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内伤。
甚至只需要一颗丹药,就能自行疗伤。
但是对方不是修者,身体要比修者脆弱许多,经脉也经不起太多的灵气。
再加上他受伤的时间太久,身体已经羸弱不堪,所以对孟柒来说,反而要麻烦许多,她花的时间更多。
足足过了三个时辰,孟柒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房间里依然安安静静的,颜轩就仍然坐在那张靠近房门的椅子上,似乎一直没有动过。
窗外变得黑沉沉的,颜轩身边的桌子上,放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
珠光莹润,照亮了整个房间,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刺眼。
颜轩就借着这珠光,怔怔瞧着孟柒。
一开始他唇角还微微扬起,带着一抹极淡的讽刺。
慢慢的,讽刺彻底褪去,目光闪动,神色也变得怔忡。
看到孟柒终于睁开眼睛,他一下转开头,颇有些狼狈,生怕被对方看到自己在看她,还看了那么久。
孟柒却压根没看他,那小孩突然轻轻发出一声轻吟,身体轻轻晃动了几下,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睛。
“娘……”他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朝孟柒倒了过去。
孟柒伸手扶着他,小心让他在床上躺下。
她拂袖,房门重新打开,候在门外的老板娘原本坐立难安,正焦灼地在门口来来回回走来走去。
此时听见房门打开,猛得挺下脚步,转头看向孟柒。
孟柒朝她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唔——”老板娘还没开口,眼泪就扑簌簌掉落下来。
“小路!”她哽咽着叫出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
老板娘甚至忘了要向孟柒道谢,扑到床边跪坐下来:“小路!”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儿子的头发。
“娘……”小孩又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仍然茫然,但却缓缓开口叫出了声。
“小路啊!”老板娘眼泪掉得更快,这还是她儿子病了之后,第一次醒过来,还认出了她。
她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转想要谢谢孟柒。
房间里桌上的明珠已经消失,油灯不止何时亮起,明明灭灭的火光摇曳着,却哪里还有人在。
桌上油灯下压着一张纸,还有一个小巧的青色瓷瓶,纸上清清楚楚写着这药应该怎么服用,以及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字迹清隽,正是孟柒所留。
*
此时的孟柒,已经和颜轩并肩走出很长一段路。
天空早已黑透,夜色笼罩着整座镜月天城。
城中亮起万家灯火,看起来是那样祥和宁静。
夜风扬起孟柒的青袍和头发,颜轩侧目看她好几次,她神色如常,和之前仿佛没有丝毫变化。
“你是不是觉得……”两人又沉默着并肩走了大半条街,颜轩终于开口了,“是我请你去救人的,你也真的治好了他,所以我就会答应你,和你合作?”
“我没这样想。”孟柒说道。
颜轩:“……”
他虽然没有说话,显然是不信的。
十绝山在这十日内随时都会开放,孟柒明明对十绝山有企图,也在为十绝山做着准备。
现在却毫不犹豫的为了个普通人家的小孩,花了足足三个时辰。
这对她来说,是没什么好处的。她从那老板娘那里拿到的,也就是一把一品灵石而已。
——那恐怕连孟柒用掉的一株灵药的价格都不够。
“那你为何会救他?”颜轩见孟柒没了下文,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又问道。
“嗯?”孟柒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
“如果不是要让我答应和你合作,你为何愿意救他?”
“啊?”孟柒反而怔了下。
她看着颜轩,喃喃说道:“看到受伤的小孩,能救当然就救了啊。”
她说。
想了想,孟柒还朝颜轩笑笑:“你不用有压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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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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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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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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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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