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启仁终于如愿一甩袖袍,骂了一句:“成何体统!”
金子轩:我有句脏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金凌拧着脸一路往下读,过了他祖父的光辉事迹后,脸色居然渐渐和缓了些。
无他,除了那句无可奈何地“你找错人了啊”隐隐透出魏无羡似乎并不是那么丧心病狂、与“莫玄羽”大梵山“重逢”以来的表现慢慢对上了号,也因为这位刚刚重归人间的夷陵老祖实在是太惨了些。
先是被人踹了一脚臭骂一通,然后又被锁在屋子里,差点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刚被请上身就活活饿死的厉鬼邪神。
要不是接下来的踹门而出并上那句“你以为你在作践谁呢”还算是有点小帅,他怕不是都要怀疑这个魏无羡是假的了。
然而没两句,他脸色又拧起来了。
蓝景仪道:“……还真是老祖前辈啊。”
——粉抹的太多,一笑就裂,扑簌簌往下落。有一名白衣少年“噗”的险些笑出声来了,被一旁似乎是为首的少年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当即正色。
这一幕可太熟悉了,两个被点名的当事人都坐在这里呢。
金凌道:“这真是魏婴、魏无羡?他、他……”
“他”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转为嫌弃蓝景仪:“这个笑出声的是你吧?没见识、没定力。”
蓝景仪嚷道:“这怎么就没见识没定力了?这不好笑吗?你敢说你刚才不想笑?!”
金凌道:“你——这有什么好笑!你看蓝愿就没笑!就你笑了!”
蓝景仪:“那又如何?而且你怎么知道这个是思追?都没提名字呢!”
金凌:“废话,你们家出门夜猎,除非有前辈在,否则哪次带队的不是他?”
蓝景仪:“……你还读不读了?!”
前面吵吵嚷嚷地继续读,后面蓝启仁已经被气得连连甩袖子:“这个蓝景仪!净与人做无谓口舌之争!背后语人是非!真真成何体统!”
魏无羡道:“蓝前辈别气啊,我看这孩子不错,说是背后语人是非了,当面也语啊,顶多是心直口快,心性也不坏啊,就算活泼了点——年少轻狂,情有可原嘛。”
蓝启仁当即调转炮头:“魏婴你闭嘴!你以为你很好吗?!”
魏无羡摸了摸鼻子,情知是那句“见了蓝家的人就牙疼,上辈子常常腹诽他家校服是‘披麻戴孝’”惹到了蓝老头,他倒没有什么背后说坏话被当事人抓到的窘迫,却也不打算赶着上找骂,于是乖乖闭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心道:这就受不了了,接下来还有撒泼打滚呢,岂不是要气死蓝老头了?
蓝老头气没气死不知道,看着那个“魏无羡”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行径,江澄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骂道:“魏无羡!你居然当着小辈撒泼打滚!把咱们家的脸都丢尽了!”
魏无羡道:“丢脸的又不是咱们家!反正都当他是莫玄羽!”
江澄怒道:“现在都知道了!瞧瞧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真把自己当断袖了?!”
魏无羡呛他:“莫玄羽是断袖,‘我’上了他的身,当然要用断袖的角度看问题才不会露羡……”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呛住了。
——只听蓝景仪道:“找个好男人?含光君吗?对了,不是说含光君当年和夷陵老祖两看生厌吗?思追你说含光君知道莫玄羽就是夷陵老祖吗?”
魏无羡傻在原地,脑袋里一个念头突突突:不是吧,照这小孩儿说的,那个我和蓝湛——真的断了袖子?!
不不不打住打住!说不定只是因为他们当“莫玄羽”是个断袖,才这么以为呢,蓝湛那小古板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连忙去看蓝忘机:“蓝湛你别多想,说不定是那小辈瞎说的……怎么可能呢,就算莫玄羽是断袖,本老祖也不是断袖对吧……哈、哈。”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蓝忘机连接几个深呼吸,脸色还是一丝不苟什么都不为所动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大叫糟糕:坏了,蓝湛不会因为这小辈胡说,就更讨厌我了吧?
不对我为什么这么在意他讨不讨厌我?不对他刚才还为我不平来着应该也没那么讨厌我?
蓝忘机道:“……无妨,先专心看罢。”
红红忽然炸了。
这次却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炸烟花,而是一排刺眼红彤彤:老祖!!!!
魏无羡:“……不是,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激动干什么??”
一排“……”。
然后,似乎是忍无可忍,终于又蹦出来一排红艳艳的大字:老祖,你真的是个傻子!!!没救了!!!m.χIùmЬ.CǒM
魏无羡:“……好好说话怎么还骂上人了。”
江厌离悄悄地叹了口气,余光瞥见,蓝曦臣脸上的温和微笑……似乎有点挂不住了。
金凌越读,脸上的神色便转变得越奇特,由冷峻而和缓,又由和缓而纠结,刻下终于彻底转为了嫌弃:“这莫家庄的人也忒不要脸,这种话也说的出来?”
“还有这个魏无羡,装疯卖傻居然还装上瘾了——怪不得当时在大梵山上那个鬼样子!”
“话不能这么说。”蓝思追也是一脸纠结,但还是挣扎着为尊敬的前辈辩解了一下,“魏前辈也是不能暴露身份,而莫公子……又是人尽皆知的,咳,所以只好如此。”
蓝景仪拆台:“他分明乐在其中好嘛!”
蓝思追无奈:“景仪!”
接下来读到那位夷陵老祖假作疯癫地为一众蓝家少年检查完召阴旗阵,蓝启仁虽然依旧黑着脸,却也点了点头:“恩怨分明,不错。”
魏无羡受宠若惊:他这好像是第一次从蓝老头口中听到对自己的肯定评价?
不由战战兢兢道:“蓝前辈过奖。”
蓝启仁“哼”了一声,仿佛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就是这行事,怎么就不能稳重些,像话些?!”
魏无羡:“……这不是,跟思追说的似的,上了莫玄羽的身,没办法吗?”
众人齐齐心道:我信了你的邪!
你分明心里还在腹诽姑苏蓝氏古板扎堆!
叫人没料到的是,召阴旗阵分明已经由发明者亲自确定没有问题,却仍然是生了意外——其实说没料到也不尽然,至少聂怀桑觉得,这发展,十分合情合理,符合话本的一般发展规律。
——他睁开眼,几名家仆已闯了进来。整个院子火光通明,有人高声叫道:“把这个杀人的疯子拖去大堂,让他偿命!”
金凌再次停下念诵,问出众人心声:“这又怎么了?我看他也没干什么啊,怎么就成杀人的疯子了?”
这时候显然是当事人更有发言权,蓝景仪“嗐”了一声,道:“本来就不关他的事,莫夫人气疯了胡乱找人发泄而已。”
蓝思追虽然用词文雅很多,意思却还是一模一样:“莫子渊公子出了意外,莫夫人悲伤过度,又因为两位莫公子素有嫌隙,便想岔了。”
后续事态发展已然尽数呈上天书水幕,直至献舍诅咒消去第一道伤痕作结。
莫子渊的死因写得明明白白,各人看得纷纷皱眉。
魏无羡道:“看这前文,召阴旗后来在修真界怕不是一般普遍,这莫子渊但凡有一点求仙问道的真心,也不该一无所知地将它揣进怀里——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咯。”
金凌几乎作出了一般无二的结语,随着他继续向下念,水幕上也渐次浮现出更多后续。
聂怀桑忍不住道:“魏兄,比起你先前在大堂上闹得那一场,这莫夫人才当真称得上撒泼耍无赖啊。”
蓝启仁更是气得鬓须横飞:“这妇人好生胡搅蛮缠!污言秽语,简直有辱斯文!”
聂明玦亦对此颇为不齿,一桩桩一件件看下来,终于冷然道:“既然惯出儿子如此行径,就该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自食其害!遇事不知反思己过,只会指责他人,早晚也要自取灭亡!”
孟瑶忽而道:“聂宗主焉知她不是已经自取灭亡?”
聂明玦目光灼灼道:“何出此言?”
孟瑶道:“按这天书所述,魏公子身负献舍诅咒,后来却仍与几位小公子各自熟识、同行夜猎,显然并未为此所累。而以魏公子的性情,只怕也不会为了解除献舍诅咒便肆意屠戮,那么显然只能是这召阴旗招来的大凶之物,无意替他解决了这个麻烦。”
他说这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众人不由得皆高看他一眼,魏无羡心道:这位孟公子,以后只怕很是个人物——连我这个“当事人”都还没想到这些,他却已经算得明明白白了。
这当然不是说他思维敏捷不及孟瑶,而是因为两人天性有别,孟瑶多思多虑,走一步算十步,因此早便将一切算得清清楚楚,而魏无羡一贯随遇而安,乐得跟着这天书叙述走,就算当事人是将来的自己,也没有刻意去想这献舍诅咒的问题,便慢了一步。
至于这东西有没有再牵连他人,既然当时参与的蓝景仪、蓝思追都坐在这里与金凌一道念书,表现也没有异样,那么显然后来并没有真的再出事,因此倒不必太紧张。
后来果然同孟瑶的预测一般无二,还没出厅堂,那邪祟已经又夺莫老爷一条人命。
——既已发出求救讯号……若是刚好来了个跟他打过交道或者打过架的,会怎么样那可不好说。
——可诅咒在身……等支援人赶到,也许整个莫家庄已横满一街少了一条左臂的尸首,里面还有几个姑苏蓝氏的亲眷子弟。
——思忖片刻,魏无羡心道:“速战速决。”
念到此处,金凌又一次停了下来,终于忍不住质疑:“这真的是魏无羡?不是什么滥好人?都这份上了还不走,而是‘速战速决’?!”
蓝思追看了看金凌的脸色,终于犹豫道:“虽然与传闻不同,但咱们认识的莫公子、也就是魏前辈,岂非一直如此?”
蓝景仪也道:“对对对!无论恶趣味还是什么,真的跟这里面一模一样啊!”
魏无羡闻言乐了:“看来这几个小孩跟‘我’后来也很有故事啊?”
蓝忘机道:“‘你’重归于世,牵涉颇多,只怕不是纯然意外。之后再有牵扯,也是情理之中。”
魏无羡道:“也是,莫家庄的事,背后有人操纵的痕迹很重啊。”
紧接着,家丁阿童先死、随后发觉莫夫人也死了,那凶残异常的邪祟也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竟然就是一条空荡荡的左手。
魏无羡道:“五马分尸?这位仁兄有点惨哦。”
江澄道:“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惨不惨?你这已经露馅儿了知不知道?”
魏无羡道:“反正这群小朋友又不认得我,露羡就露羡,也没什么大不了——人命关天诶?”
蓝曦臣道:“魏公子好意,曦臣代家中晚辈谢过了。”
魏无羡顿时浑身不自在地摸鼻子:“别泽芜君,我这人最怕别人跟我道谢了,还是这种一本正经地道谢……而且,帮忙的是将来的我,我现在还什么都没做呢!”
蓝曦臣无奈摇头。
——原先苦苦支撑的几名少年都惊呆了……竟看得瞠目结舌,根本无法移开目光,只觉得……好精彩!
蓝家小辈到底还是小辈,这般实诚的少年心性,看得人不由失笑——当然,蓝启仁是不会笑的,他只会气得又一拂袖,怒道:“居然沉溺于凶尸相斗,这些小辈简直太不像话!”
这鬼手凶残非比寻常,不过片刻,莫家三口已经是节节败退,支援的人终于到了。
——魏无羡刚要把压在舌底的这一声长哨吹出去,正在这时,从天外传来铮铮两声弦响。
魏无羡吹了个口哨:“蓝湛,这是你吧?”
话音未落,他忽然一僵。
金凌念道:“一听到这两声天外琴响,魏无羡转身便走。”
魏无羡:“呃……这臭小子跑什么?”
关键是还被正主全看见了有木有!
——好巧不巧,来的是蓝家人;要死不死,来的还是蓝忘机!
蓝忘机道:“……魏婴。”
魏无羡:夭寿了他为什么好像听出了委屈的意味!
疯了疯了都疯了。
魏无羡:“蓝湛!蓝湛你听我解释!这不是、那个,这不是‘我’不知道你那个——这不是因为咱俩太熟怕被你认出来嘛!”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心里犯嘀咕:这是生气了……还是没有啊?
忽然又反应过来:不对他为什么要生气??我又为什么这么急着跟他解释???
旁观的江厌离心道:看来阿羡也不是一点都不开窍?至少对蓝二公子不是当真半点意思都没有?
蓝景仪道:“这不会就是小苹果吧?!他居然骗咱们说是含光君送的!明明就是莫家庄顺手牵羊来的嘛!”
金凌道:“我早就说了那头蠢驴不可能是含光君送的!也就是你这么蠢才会信了!”
魏无羡心道:不是,我以后和蓝湛到底什么关系啊?我为什么说那头驴是他送的?这小朋友居然也信了?
鬼使神差地,又想起方才蓝景仪那一句“找个好男人?含光君吗?”
又听金凌道:“他究竟是怎么从当初听到琴响就跑,到现在和含光君成天腻在一起的?”
魏无羡睁大了眼。
此时此刻,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断袖难道会通过献舍传染不成???
他没有看见的是,身边的蓝忘机,也在同一时间,微微睁大了眼,手指悄悄蜷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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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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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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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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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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