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你们不还是得将我推出去吗?
黑猫终究是没能接受少年的好意。
但它也不准备再追问心中的问题。
因为它知道,刻意去揭开那样直白且脆弱的真相,并将之抓住不放。
对于面前这个,仍难掩青涩的少年来说,多少有些太残酷了一点。
所以还是得怨我自己,何必要多愁善感呢。
之前,不是都已经想好了吗。随波逐流,听天由命。既然我没法坚决地改变现状,那就应该坦荡地接受它才对。
“人”生来绝大多数的痛苦,都是由自己给予自己的。
只要能够完全正确的看待自己,那么一切不平衡的心理,也就不存在可以依靠的立场了。
我,仅仅是一只,有着些许特殊能力的猫形生物。
而灵能管理处,如今正在做的则是保护生者的艰巨事业。
我的少部分利益,与诸多性命生存的权利,显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因此,从公正客观的角度来讲,我无疑是应当割舍利益的那一方。
没错,就是这样。
用一种几乎是自我催眠的方式,姜生再一次,使自己接受了当下的处境。
而后,它也就因为困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黑猫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是第二天的早上八点。
研究所里养成的作息,令姜生的睡眠规律愈加趋近了人类。
不过真要它熬夜的话,它肯定也还是具备种族优势的。
黑猫不是猫,但也不是人。
它的大部分基因,其实依旧更近似于猫科动物。
只是在遗传基因的层面,与人类达成了不可思议的匹配而已。
“哗啦啦。”
洗手间里传来了阵阵的流水声,想是白杰在做早间的洗漱工作。
窗帘被拉开了。
阳光照得空气都略显懒散,以至于赶不走漂浮的尘埃,但今天却不是一个能够懒散的日子。
毕竟还有一些调查任务需要完成。
“你醒了?”
漱完口走出卫生间的白杰,看到了黑猫举头张望的模样,笑着挥了挥手,在空气中布下一片由灾厄形成的薄幕。
它们就像是一个小型的神隐结界,可以折射过剩的光线,避免白杰的皮肤被晒伤。
一边动手换起了外出的衣物,少年一边回过头,面对着姜生打趣道。
“说起来,你昨晚睡得好熟啊。我一个没注意,你就睡着了。”
“嗯,这几天,的确有些累了。”
不甚在意地回答着男孩的问题。
黑猫起身跳到了地板间,弓着背,摇醒了自己昏沉的脑袋。
“是吗,你最近都没怎么走过路吧,这样也会累吗?”
回想起,自从离开了实验室以后,姜生就一直趴在自己的身上,由自己来代步,白杰的神色显得有些古怪。
“子非鱼,安知鱼乐。”
大概是自知理亏,又或是懒得在这个问题上与白杰过分深究,姜生直接用一句古语搪塞了对方的诧异。
而后,它就看到了少年在换衣服时,所展露出来的胸口。
此时此刻,那片本应该平整的胸膛上,正盘踞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青黑色肉瘤。
纠缠着树根似的粗大血管,一起一伏的蠕动着。
外形看上去既丑陋又惊悚,足以叫人触目惊心。
“怎么,吓到了?”
许是注意到了姜生言语中的停顿,白杰在穿好了外套之后,便对着仍没有回过神来的黑猫笑了一下。
“刚刚的那个,就是我的咒物。它现在已经长到了我的心脏旁边。不过呢,应当还威胁不到我的生命就是了。”
“所以呢,我应该恭喜你吗?”
无力地抽了两下嘴巴,姜生直接无视了少年语气里的笑意。
它感觉自己,八成是没法在对方的身上找到什么紧迫感了。
“哈哈,如果你想的话。”
尤为大方地笑了笑,白杰又用一顶黑色的帽子,扣住了他那满头的白发。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得先解决手边的问题。”
“我明白,我明白……”
懒洋洋地耸了耸肩膀,姜生无精打采地回应道。
“28路公交车,对吧?”
“没错。”
少见地摆出了一副严肃的神情,白杰重头确认了一遍自己的随身物品。
一只卫星手机,一根防狼电棒,一瓶胡椒喷雾,一块户外指南针,一把多功能军刀,以及一袋应急口粮。
“我说,我们只是去乘几次公交车而已,需要准备得这么充分吗?”看着少年仿佛是次元口袋一般的腰包,黑猫不安地嘀咕一句。
“以防万一嘛,如果真到了需要使用武力的时候,我还得拜托姜生你多多关照一下呢。”
眯着眼睛,不厌其烦地同姜生聊着闲话。
白杰很清楚,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境遇时,多数个体都会寻求交流。
“那这个武力使用的界限呢,难道你们管理处还允许我伤人不成?”
考虑到,现在自己的身体所能够发挥出来的机能。姜生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提前确认一番才行。
“嗯,怎么说呢,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吧,你懂的。”
“喂喂,你这么说我怎么懂啊,麻烦你稍微详细地解释一下。”
“意思就是说,紧急避险不算过失防卫。如果对方已经无药可救了,我们也不能令自己身陷险境。至于,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嘛。你看啊,紧急避险达成的条件有一下几项……”
又是一轮特殊机关式的普法过后。
约莫是上午九点整,白杰带着姜生来到了东湖市的潮畔区。作为一个靠近旅游景点的市郊区,这里的风景确实别具一格。
走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宽阔的湖面几乎能够占据整个视野。ωωω.χΙυΜЬ.Cǒm
防洪堤前,偶尔还能看到几名正在垂钓的渔夫。
海鸟盘旋于高空。
鱼儿触动着水面。
如果当下,姜生不是被湖面上那近乎已经遮天蔽日的灾厄,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它或许还会觉得心旷神怡。
然而,如果终究只是如果。
同时,恰恰也正是当下。
黑猫第一次明确且完整地,视见了怨灵所带来的灾厄。
或者说,是其尚未爆发前,紧绷最后的理智,隐忍嘶吼的模样。
方圆近百公里,在普通人无法用肉眼去察觉的另一面。
湖水漆黑如墨,阴风呼啸彻骨。
不可名状的浅白色油脂,漂浮在无数浑浊与粘稠中心。
像极了一锅煮臭了的烂汤。
只不过这锅汤里,从一开始煮的就不是什么正常的食材。
而是,一团又一团的尸油。
没错,无关任何特殊的理由。
姜生就是能够闻得出来,从四周已油腻到令它想吐的空气中,它仿佛天生便知晓答案。
那些泡在黑水里的油脂。
必定是人畜的脂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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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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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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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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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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