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早已散落一地,翻飞漫天,便是龙焰吞吐,一时之间也难以将所有尖刺都击落融化。
尖刺入体,魔龙怒啸一声,乱抖身体,展翅而起!
虞绒绒没抓稳,一个错手,从龙头上掉了下来。
她正在摸自己的见画,黑剑已经带着青衣少年自半空滑过一道残影,正将衣袂翻飞,从高空而落的圆脸少女接了个满怀。
来不及多说什么,渊兮急急避开下一道龙焰,显然想要距离这场真正意义上的魔兽争霸远一点。
虞绒绒看出渊兮意图,急急道:“等一下!”
渊兮骤停。
虞绒绒甚至来不及在意自己此刻恰被傅时画横抱在怀中的姿势,就这么单手半搂过对方的脖颈,直起身子,越过傅时画的肩头,向魔宫白塔的方向看去。
她细碎的发随着她的动作,轻微地在傅时画的耳侧和脖颈上摩挲,她几乎是紧贴在傅时画的胸膛上,甚至因为本能地害怕掉下去,而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周遭烈火熊熊,风沙汹汹,分明杂乱非凡,轰然不断。
傅时画的背脊依然挺直,仿佛在配合虞绒绒的动作,但这一刻,他已经完全僵硬在了原地,好似所有的听觉视觉都彻底消失,只剩下了来自怀中少女的过分亲近。
……太近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她的呼吸,和从她身上传来的细腻香气。
傅时画甚至有些不合时宜地出神想道,明明都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还在臭魔兽身上待了这么久,为什么她的身上还能这么香?
这合理吗?
虞绒绒却对傅时画的异样毫无所觉,她撑在傅时画脖颈上的那只手,甚至在不自觉地勾勒自己看到的,面前的白塔轮廓。
傅时画于是更加僵硬,他不自觉地微微睁大了眼睛,难得出现了有些空白的愕然表情。
……并且庆幸在这个时候,虞绒绒看不到他的样子。
魔龙和赤血鸡已经战至眼中旁若无人,龙焰接连不断地喷洒出来,余晖缭绕在魔宫上,早已远远超过了虞绒绒此前所说的“喷三口就跑”的程度。
事实上,从魔龙正正向着魔宫喷出第一口龙焰的时候,虞绒绒就已经注意到了。
龙焰伤害不到魔宫丝毫。
甚至此刻已经战至此般激烈,整个魔宫之中,却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人逃出,好似十分笃定,这魔宫便是整个魔域至安全之处。
虞绒绒在看魔宫,亲眼所见,到底与从宗狄的记忆中去窥得片刻,是不同的。
看别人的记忆,到底只是画面,而她要看的,从来都是线。
她又一次“看见”了空气中那些流转的“气”。
果然如她所推测,那些从魔域各个村落丝丝缕缕汇聚而来,川流不息奔赴而至的终点,便是此处魔宫。
所有这些“气”,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且过于庞大的结界,将整个魔宫牢牢护在其中。
这样倾尽了一域之力的结界,自然无法被魔兽这样的互殴所撼动。
“气”之汇聚之处,更准确的说,是魔宫上的白塔。
她抬头看着那处白塔,耳边战火翻飞,眼中却仿佛连天地都匿去了身影,只剩下了那处高耸。
“扑通。”
某一刻,她倏而听到了一声心跳。
一声让她战栗的心跳。
她曾经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那是在梅梢雪山,梅掌门告诉了她那许多秘辛之时,她心底的震撼猛跳,也像是她站立在松梢剑阵之巅,俯身修补那剑阵时,倏而听到的宛如叹息,又仿佛挣扎般的声音。
是的,挣扎。
虞绒绒下意识抬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胸口。
但她动作才动,就被自己和傅时画贴得过近的身体间隙卡住。
也正是这一下卡顿,让她猛地从方才仿若被摄魂般的感觉中,倏而回过了神。
“大师兄,”她怔然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傅时画心跳如雷,心道他听到的声音那可真是太多了,龙鸡大战的声音与怒吼,地动山摇的震动与轰然,还有……她与之相比实在过分微弱,却在他耳中无限放大的呼吸与说话声。
但傅时画只口不提这些,只道:“嗯?我应该听见什么吗?”
虞绒绒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轻声道:“悲渊海中,三师伯所在的阵图……是魔宫的轮廓,而三师伯所在的位置,便是魔宫白塔。”
“要进去看看吗?”傅时画突然问道。
虞绒绒愣了愣:“进去?”
回应她的,是渊兮极速的下坠,再比此前更快的向前疾驰,再真的倏而穿过了那道结界,将魔龙与赤血鸡的大战彻底隔绝在了结界之外!
虞绒绒重心微歪,忍不住下意识搂紧了傅时画的脖子。
“魔使有腰牌,我顺手抓了一把,看来确实是进入魔宫用的。”便听一道微哑却依然悦耳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轻点儿,再用力真的要断了。”
虞绒绒愣了愣,这才从沉浸在魔宫与悲渊海大阵中的思绪里缓慢回过神来。
然后才过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还在傅时画怀里。
……她怎么还在傅时画怀里啊!!
而且,她不仅被他这样横抱了一路,她还几乎整个人都攀附在他身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实在是过分让人,忍不住有些耳尖烧红。
也不知是尴尬,还是某种其他……比较难以表达,又或是虞绒绒自己都没有搞清楚的情绪。
虞绒绒心跳飞快,只觉得耳尖那抹滚烫已经迅速席卷到了她的脖颈和脸颊。
她在心底深呼吸,努力向后了一点,稍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下一刻,渊兮的又一次俯冲而下!
渊兮的角度很是刁钻。
结界隔绝了所有对魔宫的攻击,但如此打斗时的光影斑驳却到底还是会透过结界,投在魔宫洁白的表面。
而渊兮恰是沿着这些斑驳变幻的阴影一路忽高忽低,忽前忽后。
傅时画不知何时还捞出了一个黑斗篷,罩在了自己身上,顺便当然也盖住了虞绒绒的身形,显然渊兮此举也是为了隐匿二人身形。ωωω.χΙυΜЬ.Cǒm
但虞绒绒也因此不得已再次重新搂紧了傅时画,心中莫名有些羞恼,终于忍不住道:“你……你怎么不放我下来呀!”
傅时画万万没想到她还能倒打一耙,先问他这句话。
他下意识想说,她也没给他放她下来的机会啊。但这话也到底有些心虚,毕竟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机会,而是她不提,他便也顺水推舟地……忘了。
他轻轻侧了侧头,恰与虞绒绒有些羞恼的视线对上。
冷不丁的对视中,虞绒绒的心跳更快了,而且直到此刻,在这样距离过分近的时候,她才在这次阔别数日的重逢中,仔仔细细看清他的模样。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英俊至极,鼻梁高挺,薄唇微勾,一双桃花眼漆黑如墨,睫毛浓而纤长,再在翕动之时,带动了投在眼底的阴影,再重新掀开,完全地倒映出了她的影子。
其实是没有什么变化的。且不论修真之人寿数绵长,其实从悲渊海中一别到现在,其实也不过数十日而已。
但虞绒绒就是莫名觉得过去了很久,否则为何自己在再见他的时候,心底会止不住地翻上来许多愉悦。
而傅时画看她的眼神,为何会如此明亮,如此笑意盎然,让她也忍不住莫名其妙地想要也冲他露出微笑。
然后,他突然扬眉一笑,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想让我放你下来吗?”
虞绒绒的心猛地跳了一拍,但她还在这样莫名不知所措的怔忡中时,傅时画却已经真的松开了她,让她双脚重新落地。
却也不是真正的地面,而是魔宫的某个毫不起眼的窗户侧面,稍微凸起的地方。
这处凸起太过狭小而刚够两个人落脚,
他又掏出了一身黑斗篷,盖在虞绒绒肩头,再俯下身来,从身后替她仔细带好兜帽,将兜帽前沿的所有褶皱都抚平。
虞绒绒感受着身后过近的那具身躯,温热且已经让她觉得熟悉了的气息包围着她,她的视线里却只有那只过分漂亮,骨相分明的手。
……她牵过许多次的手。
是了,渊兮已经物归原主,以后好似也不必再牵着了。
她正莫名其妙冒出了这个想法,傅时画却已经十分自然地重新牵起了她的手,再在她耳边轻声笑道:“看来,小师妹只能等下次再回答我了。现在,我们要试试看能不能从这里溜进去。”
虞绒绒甚至来不及多想,傅时画已经越过她,用一根手指,在窗棂琉璃的一角屈指一敲。
他的指尖凝聚了剑气,只是轻轻一触,便已经有碎裂声清晰传来。
魔宫内里的声音也从碎裂的窗户里飘了出来。
“哎呀怎么这里的琉璃也碎了!”
“谁还管碎不碎啊!连魔君陛下都去魔窟避难了,还不快走?”
“……不是,我说,魔君陛下难道不应该去制止一下外面那两位吗?”
“四长老又不是没去,还不是被一口吞了!魔君陛下好像是说,魔宫肯定不会有事的,让它们打,打完它们就回去了!”
“没事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因为不会塌,不代表不会晃啊!我脑子都要掉出来了!”
一阵脚步声逐渐远去,显然恰好掠过了此处,再向着远方而去。
傅时画和虞绒绒再等了片刻,神识悄然探出,确认无人,翻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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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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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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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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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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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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