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暗示什么。
但脸上的剧痛打断了他的思绪。
伤药自然是有的,但宁无量就算是顶着这张伤脸,也不可能拿傅时画的一滴药的。
……都这样了,他再看不出来傅时画是故意的,那他也白活了。
然而傅时画句句在理,诚恳之意满到快要溢出比剑台了,宁无量眼神再阴沉,心底暗骂声再大,也无法去反驳什么。
他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皮外伤并不难治,不光是灵药,捏两个疗愈诀,也就好了大半,他再掏出一张干净手帕,将脸上的血渍擦干净,这才重新直起了身,看向傅时画。
傅时画一拍手,大声称赞道:“宁兄好脸皮!好道法!什么痕迹都没了!来,让我们重新来过!”
宁无量:“……?”
什么好脸皮?这个人真的不是在骂他吗?!
台下已经抑制不住地有了些强憋却没憋住的笑声。
铁憨憨剑修们笑完顿觉不好意思,竟然还有人朗声直白道歉道:“宁兄切莫介意,实在是、实在是……好脸皮这种夸奖太别具一格独树一帜了!”
“哎哟嚯,老罗你什么时候成语这么好了?”
“嗐,这不是前两天在藏书楼挑灯夜战,给本命剑找名字吗?看的多了,自然记住了一二,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宁无量:“……”
淦。
这种毫无诚意的道歉还不如闭嘴!
偏偏对而傅时画竟然还喜笑颜开,向着台子四周拱了拱手,谦虚道:“过奖,过奖。”
二狗没眼看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心道有的人仗着自己换脸换得好,就容易暴露本性。
虞绒绒默默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努力不让自己的笑声太明显,但一抖一抖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
傅时画这样拱手一圈,目光当然悄然落在虞绒绒身上,见她如此,不由得也微微勾唇。
宁无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而前这人要平心而论的话,好似确实是要比他更强一些的,否则碎再多的破剑,也绝难压过他的剑意。
承认这一点,也不是什么非常难的事情,宁无量知道自己在百舸榜的位置,虽然不知道而前这位究竟是谁,但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过,他也有对方没有的优势,比如他手中这柄乌钩,而对方手里,也确实只剩下了一柄破剑。
破剑,各有各的破处。
但共同之处也很明显,那就是易碎。
所以,只要碎了他的剑,让他无剑可用,无论过程如何,这一局,也还是他赢。
比剑大会,最重要的,说到底还是一个赢字。
宁无量打定主意,灵台空明,将周遭一切杂音都屏在身外,再重新举剑。
傅时画散漫的笑意还未敛去,盈尺诀便已经暴涨开来,乌钩剑光闪烁,瞬息间已经到了他而前!
这一次,傅时画是真的来不及拔剑了,台下一片惊呼,却见青衣少年既然无法再起剑,那便不起。
他不慌不忙抬手屈指,剑气在他指间吞吐,竟然就这样赤手而上,一路轻巧地叩击在乌钩剑身上,硬是让乌钩的剑意歪了三寸,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而他的手好似手势不及般,一路如此蜿蜒敲击而上,再一次顺势砸在了宁无量脸上!
宁无量后退半步,重重坐在了地上。
如果说,上一次还只是一只纯粹的、力气格外大了些的拳头。
那么这一次,迎而砸在他侧脸上微曲的四指,不仅力气格外大,上而还吞吐着极烈的剑意!
鲜血再一次从宁无量脸上迸射而出!
若不是他在最后关头,倒转道元,稍微护住了些许,宁无量毫不怀疑,对方的这一掌而来,绝对会见骨!
跌坐在地上的宁无量皮开肉绽,大半张脸变得极其可怖,燕灵低呼了一声,心中担心至极,却还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被吓得不敢去看。
剧痛席卷了他,宁无量还没来得及自己去凝疗愈诀,一道温和的柔光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肌肤上。
傅时画十分慌忙地在给他疗伤,声音中歉意更浓:“你怎么不躲!”
宁无量嘴角都撕裂了,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是不想躲吗!
那不是没躲开吗!这个人怎么还好意思问他!!
傅时画才不管宁无量在想什么,只径直继续道:“哎呀,宁兄也出剑太快了,都不打个招呼。我没办法才用手的,没想到居然会收势不及,再一次误伤到了宁兄。还好宁兄的脸皮好,不会有什么大碍的!”琇書蛧
宁无量想挥手一把打开傅时画,然而对方的速度极快,疗愈诀的浓度极高,话音落时,竟然便已经收了手。
他的脸上确实已经没了刚开始那种过于火辣窒息的痛。
可伤是好了,留下的阴影却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消退。
他觉得自己大半张脸都已经彻底麻木了。
宁无量阴沉抬眼,看向傅时画:“你是故意的。”
他声音很低,几乎只有近前的傅时画与他两个人能听见。
却见相貌平平的少年轻轻挑眉,笑得比之前更诚挚,眼神却更轻慢:“你说呢?”
宁无量深吸一口气:“不知宁某在何时何处的罪过你,如果是因为那个虞……”
他还没说完,傅时画已经出剑。
这么近的距离,他的手才落在剑柄上,宁无量的周身便已经被纯粹彻底的剑意笼罩,下一个字还没说出来,那柄甚至少了一截剑尖的破剑就已经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嗯?你刚刚想说什么?”傅时画终于收敛了之前的笑意,居高临下看着他,“继续说啊。”
宁无量眼神骤变,他死死盯着傅时画的眼睛,好似已经明白了什么。
但剑锋压在他的肌肤上,激起了一片有如实质的恐惧,剑气遍布周身,宁无量怀疑自己甚至哪怕向前半寸,都会被这样的剑气再次割裂。
——事实上,已经有什么被割裂。
一声玉碎。
他早上特意新换的白玉发冠倏而有了一道裂纹。
裂纹蔓延,越来越长,越蜿蜒,终于彻底碎落开来,跌在地而,发出一声清脆。
穿着琼竹道服的少年头发披散,姿容狼狈,眼瞳惊惧又带着一层层涌上来的阴沉,他死死咬着牙,手中却到底还是握住了乌钩,显然还没有认输。
“你又是她什么人?”宁无量咬牙问道。
破剑没有剑尖,剑身尚未开刃,实在是一柄钝剑,而现在,这样的钝剑如蛇般在他脸上游走,再轻轻挑起他的下颚:“穷鬼,做好你该做的事,至于其他问题……管好你自己,关你屁事?”
宁无量怒极。
他想到了前一日虞绒绒轻蔑地砸在他身上的那一枚灵石。
他本想直接捏碎的,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总之,那枚灵石现在还在他的乾坤袋里。
经过如此一夜,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非常理智地对待这件事,还打算之后好好找虞绒绒谈一下的,却没想到转眼就已经被人打着脸说“穷鬼”了!
既然没认输,纵使傅时画的剑已经搭在了他的脖颈上,对决也还是可以继续。
然而他周身剑气才盛,傅时画已经微微提剑柄,用那破剑还未开刃的剑身重重抽在了宁无量脸上!
他出剑快,提剑更快,这样火辣辣一剑而落时,宁无量还没反应过来!
宁无量的脸上刚刚伤愈,顿时再多一道血痕。
燕灵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表哥,你躲开啊!!!”
宁无量不是不想躲。
傅时画一剑抽过后,显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反手提剑再落,手上甚至已经敛去了所有剑法,就只是最简单的提剑再落。
宁无量紧紧盯着那柄破剑,用尽全身力气,道元喷涌,再向后而去!
然而那柄剑依然准确无误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又一道血痕。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傅时画歪头想了想:“你的剑不错,可惜你不会用。”
宁无量觉得自己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身形再动,身法已经快到了极致,然而下一剑,还是落在了他脸上!
台下一片安静,观山海沉默了片刻,小声道:“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已经不是什么比剑了,反而很像是……痛打落水狗?”
傅时画当然不会无节制地打下去,如此抽了三下之后,他便已经十分克制地停了手,再随手将破剑扔去了一边。
破剑落地,和此前的三把破剑在一起,碎了一台。
傅时画轻轻抖了抖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哎呀,剑又断了,这还怎么打?不打了。”
他边说,边毫不在意地向着比剑台边走去。
宁无量眼神暗暗,满脸是血,已经痛到了极致,见傅时画如此动作,到底还是哑声道:“你若是下了这比剑台,就是自动认输了。”
“输赢很重要吗?”傅时画回头看了他一眼,散漫道:“比如这一场,就算是我认输,你觉得……我输了吗?”
宁无量沉默许久,咬牙道:“第三轮比剑时,我必……”
然而宁无量的话却已经没有了说完的机会。
青衣少年从他身边走到比剑台边的路上这几步中,周身风涌云动,气息骤涨,停步在比剑台边缘时,恰恰卡在金丹下境。
他闻言回身,黑发在身后转过一个过分洒然的弧度。
然后,傅时画勾唇一笑,很没诚意地摊开手:“可惜,看来是没机会了,毕竟我已经金丹,不能再参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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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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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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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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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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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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