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呜!!”
“这边!”
乌黑的雷云越来越浓厚,凌厉的电光在云层间翻滚蓄能,很短的时间内就足以汇聚出数道耀目的雷电从天而降!伴随着阵阵轰鸣之声的还有塌方引起的滔天尘浪,天诏府一行人艰难地在密集的落雷和脆弱的裂谷边狼狈逃窜,其中又因阮秋娘带着小公主和重要的人质而引雷最为密集——
“快上去!”塌方造成了路面严重起伏形成了众多高低不一的板块,阮秋娘托举着闻君怜将她往高处送,眼看着一道落雷又要往他们头顶劈下,他们三个人同时爬上高处显然是不可能了……
要么她上去,要么把西狄国主丢上去,时间只够二选一了。
取舍只在脑中思索了一秒不到,果敢英勇的女将军毅然放弃了自己一同登上高坡的可能性,用力抓着少年国主背后衣物聚力一丢,把肖滕鲤整个人丢上了高处,然后立刻转身往反方向跑,借此引开落雷!
“我去引开落雷!小丫头你看好国主陛下,我尽快回来和你们汇、呜!!!”在耀目的雷电迎头劈下之前阮秋娘还不忘嘱咐已经在落雷追击之下狼狈不堪的小公主,然而她话音刚落,从天而降的那道电光却差点将她整个人劈作两半!阮秋娘堪堪逃过、足下松软的土地却支撑不住落雷的轰炸,轰隆隆地疯狂塌陷!
阮秋娘脸色一凌:“糟!”
来不及多说什么了,骁勇善战的女将军只得用尽全力逃离塌方区——一旦她被塌方洪流卷走就再也别想爬上来了!这裂谷可有足足十丈深啊!!而且下方大河水流湍急,即使她水性再好,这要是下去了也是个凶多吉少!!
“阮将军——”眼看着滔天尘浪不过片刻间就吞噬了女将军的身影,爬上高地堪堪躲过一劫的闻君怜看着面前这幅犹如世界末日般的恐怖景象,心中大惊。
毕竟是养在温室的花朵,这一路上她也就吃了些皮肉苦头,哪里见过这等凶险阵仗,她的人生到目前为止最恐怖的一幕应该就是被绑走又设法逃走这一出了,现在天雷骤降、地面塌陷、她的护卫们个个被逼得人仰马翻凶多吉少……
好、好可怕……
轰隆隆的雷电和磅礴而来的大面积塌方构筑出小公主噩梦中的地狱场景,随着自己最为依赖的阮秋娘也离开身边,那阵被压抑许久的恐惧、惊慌、害怕等负面情绪不可自控地心底深处涌向四肢百骸,她灰头土脸地跪坐在地,浑身的颤抖根本停不下来。
怎么办现在……现在……怎么办…………
小少女脸上的慌乱皆落在了身边的少年国主眼中。肖滕鲤见她这幅模样,心中不知为何一点报复的快感都没有,反而让他凭空升起一阵烦躁……
现在知道害怕了,抖得跟什么似的。
下意识地,他想向那个已经六神无主的小少女伸出手,但手一动才发现他的手腕依旧被绑着。
……算了,她活该。
不知道是在和谁赌气,肖滕鲤默默收回了动作,转而神色焦躁地抬头看向那还在酝酿着阵阵惊雷的乌黑雷云——
“……啧、”被丢上来、也是侧面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年国主此时其实也有些慌乱,但他隐藏得很好,至少没在表面上展现出来:“那个蓝眼睛的小子怎么回事,这架势也太过了吧,难道想着连朕一起干掉吗……”
也不无可能……毕竟那个蓝眼睛的术士是张明沁手下的走狗,只要张明沁那毒妇对自己起了杀心……
想到这里,一身红衣早已沾满尘土的少年国主下意识握住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小玉符——这是那小子给的护符,据说只要带着这护符就能避开他的法术。
刚才阮秋娘他们一直和自己呆在一起,也是引来了不少落雷,看不出来这个护符的效果……别是唬人的吧!
轰——
而就在躲在尚且完好的高地上的二人好不容易从密集的雷击中暂时脱身之时,头顶的雷云却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轰——噼啪——!!!
一道刺目的雷电脱离雷云的桎梏、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利芒从天而降——
目标,竟是直奔陷入慌乱六神无主的闻君怜!
肖滕鲤:“!!!”
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闻声抬头的少女那双盈满泪光的双眸清晰倒映出凌厉电光,那抱着雷霆万钧之势直直落下的惊雷犹如利剑,不过刹那间……便到了眼前……
犹如整个世界都被按下慢放键,不过瞬息片刻之间,闻君怜却觉得格外漫长……
……啊。
躲……躲不掉了……
这次……
会死……吧……
……
…………
“闻君怜!!!!”
肩头忽然传来一阵力道将她整个人向后拽去,在她已经被雷电占满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了那人的影子。
崩裂的绳索断做好几段在半空中坠落,占满尘土的枣红布料在激烈的气流中飘扬,骨节清晰、还带着少年人的纤瘦的手臂挡在她身前……
“闭眼。”他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了惯常的嘲讽和高高在上,在这个瞬间极为可靠。
而她的大脑还来不及跟上少年的指令,那阵令人胆寒的雷暴之声就在他们头顶,轰然炸开——
轰隆——!!!!
“啊——!!!!!”
完全出自潜意识的惊慌尖叫脱口而出,刺目的白光在眼前炸开,闻君怜下意识闭上了双目却还是感到双眸一阵刺疼!耳边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她抱着双耳蜷缩起来失控尖叫,惊恐的尖叫声混合着雷电炸开的霹雳之声和身周围的土地崩塌之声混合在一起,构成了闻君怜最为恐惧的修罗地狱!
而她没想到的是……
原以为即将到来的粉身碎骨却迟迟未至,轰鸣声响过一阵之后,竟是……渐渐停了!
“……行了,可以睁眼了。”
“…………”
轰鸣声渐渐消散,抱着双耳整个儿蜷缩在红衣少年怀里的小公主神色恍惚地软倒在地,双手颤颤悠悠地抓紧了少年国主胸前衣襟,整个人就像是落水般急促喘息着、狼狈不堪地瑟瑟发抖……
肖滕鲤垂下一直高举着那枚刚挡下了那道落雷的护符的手臂,表面看似镇定平淡,实则抬手抚摸闻君怜后脑勺的手掌都在微微颤抖。
……好险,还好这玩意儿有用,不然就麻烦大了。
西狄的少年国主怀抱着昱国的小公主,一手揽着小少女的肩膀、一手轻轻抚摸小少女颤抖不止的单薄后背,看似在安抚怀中娇娥,其实内心后怕不已。
真是疯了……他应该第一时间往旁边躲才是,怎么……还迎上去了。
暗沉的眸子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阵阵复杂思绪,肖滕鲤在心中叹口气,下意识逃避了这个无解的问题。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只见天诏府众人早已被这落雷和引发的塌方分隔在了四处,段时间内要聚集根本不可能,目前离他最近的昱国人也就只有怀中这个已经吓得直发抖的小丫头……
是不是该趁机逃掉呢?
红衣少年心中筹算着,手上的动作却未曾停过,干燥温暖的手掌反复轻拍着摊倒在他怀中的小少女颤抖的背脊,像是哄尚且年幼的孩子似的没有一丝不耐烦……他的安抚起了作用,片刻之后,被刚才这么一出吓得几乎崩溃的闻君怜终于缓了过来。
而小公主缓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紧盯着他情急之下蛮力挣脱绳索而造成的伤处不放——肖滕鲤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点心,十七岁的半大少年郎力气不小,但豁出去靠蛮力撕裂绳索也在他手腕上留下了道道青黑渗血的可怕痕迹。
……意识到自己是被死对头救了、并且还被好生安慰了的这个事实,闻君怜心中涌上来的那阵复杂滋味实在难以表达。
想象中的恼怒和别扭其实并没有这么强烈,第一时间占据她心头的,竟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酥麻感……
就像是,深夜回到帐篷,看到帐中不知合适安置得极为妥帖的那一大瓶绽放的梨花时一样……那种酥麻而酸涩的感觉。
这阵感觉太过强烈,一时间竟让她喉咙发紧,全身僵硬,大脑明明一直向她怒吼着‘还不快起来!赖在敌国国主怀里像什么话!’,但……
“……现在知道害羞了?”她的反应太过明显,肖滕鲤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怀中少女不知合适从瘫软发抖变成浑身僵硬的状态,心中一酥,调笑的话根本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而这一句话,立马就踩中了怀中小猫儿的尾巴。
“!!!”闻君怜立马用力推开他原地跳起来、脸上还猛地炸开一片艳红,恼羞成怒朝那被她推了个后仰差点摔一跤滚下高坡的红衣少年大吼:“谁害羞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说实话,肖滕鲤被这一推搞得满脸懵逼,当下就怒了:“疯了你!这块地儿就这么点大!朕救你一命你反手就要把朕推下去淹死对吧!!”m.χIùmЬ.CǒM
闻君怜被他吼得一激灵,看他差点摔下去心中也有些后怕,却还是梗着脖子不服输,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想……”推你下……
然而她辩解的话还没说完。
啪啦、、
肖滕鲤身下的土块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崩裂之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电光火石之际、他身下的土块崩塌成数块!
塌了——!!!
“糟、、”失重感忽然席卷而来,他的身下就是足足十丈深的断崖,身下土块分崩离析只是发生在瞬间的事,他什么反应都做不了——
要完。
“肖滕鲤!!!!”
近来越来越熟悉的少女声线在头顶响起,随着土块坍塌不可自控往下坠落的少年国主猛地抬起头——
啪!!
“呜、、你别——”
手腕上传来的拉力在这刻显得尤为清晰,肖滕鲤惊诧地抬头望去,悬崖峭壁之上,那个前一刻还躲在他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少女却是不顾自身安危、整个人扑到在悬崖边,柔嫩的双手死死抓着他的右手腕,阻拦了他随着坍塌坠入那深渊之中的惨剧。
“……闻君怜你、、”肖滕鲤怔怔地仰头看着那个死死咬着嘴唇用尽全力抓住他的小少女,脑中不知为何,在此刻竟是空白一片……
她束发的簪子早已不知去向,身形娇弱的小少女一头青丝凌乱不堪地散在脸旁,那件他亲手为她披上的银狐皮斗篷上已满是尘土,曾经灵动漂亮的美娇娥此刻的样子堪称狼狈,满是泪痕的脸上因为力气逐渐耗尽渐渐惨白……
她现在的样子应该是他认识她以来最丑的一次了。
肖滕鲤呆呆地这般想着。
真是,丑得都不像她了……
逐渐下滑的手腕让那本来就力气不大、已经有些抓不住他的小少女惊慌失措,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渐渐蒙上雾气,但她却依旧倔强地咬紧牙关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即使她身下的土块也发出了危险的破裂之声也没松开手指。
灰头土脸抿嘴欲哭的小少女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她干脆闭上了眼睛不敢看那个悬在崖边的红衣少年,原本如银铃摇动般好听的嗓音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肖滕鲤,你、你别松手啊……我快抓不住了,你别松手!”
话音刚落,滚烫的泪滴也随之坠下,啪嗒一声砸在了红衣少年脸上……
肖滕鲤愣愣地瞪大眼睛看着她,看着她咬着嘴唇、泪流满面。
……
肖滕鲤:“……丑死了。”
但是……
他怎么越看越觉得,这臭丫头长得真好看……
被紧紧握住的手腕在逐渐下滑,肖滕鲤试着抬起另一只手想要去握住她,却发现他只要稍微动一下,闻君怜身下的土块碎裂的声音就更大一些。
不成,他上不去的。
而且再这样下去,她也会掉下来的。
……
啧……
看来今天是难逃一死了。
真是……玩脱了啊。
原本的胜券在握早已被这些突发情况冲得一干二净,肖滕鲤觉得自己应该懊恼,但想了一圈却惊诧地发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心中想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家国天下、称王称霸。
少女身下土块的坍塌碎裂之声越来越密集,她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个危险状况,但却依旧死死抓着他没放手,越想把他拉上来却力气不足越是加快了土块崩裂的速度,这让她惊慌极了,泪珠子仿佛开了闸门似的,疯狂往外掉。
“你、你愣着干嘛,快把另一只手给我啊!”闻君怜用尽全身力气拉拽那个悬空在崖上的少年人,她知道她撑不了多久,她也知道在这样僵持下去他们两个都会掉下去,但……
“你倒是!抓住我啊!!!”
堪称尖利的崩溃哭喊脱口而出,哭成个泪人儿的小少女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抓着红衣少年手腕的十指开始发抖,仿佛随时都能脱手……
他静静地看着那个被他逐渐下滑的手腕吓得泪流满面的小少女,心中翻转过无数个想法。
最终,这位年轻的国主只是叹了口气,抬起眼直视着少女满是水汽的双眸,平静道:
“闻君怜,你放手吧。”
闻君怜:“!!!!!”
放手吧,不然你也得陪我一起死。
何必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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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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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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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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