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该是起作用了啊……”
“…………”
马车还是那辆朴素得堪称简陋的深青色顶棚马车,但拉车的人却换做了西狄御驾大军中的军士——被劫走的三人最终还是没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摆脱困境,而是被肖明山成功带出了大昱国境,交到了西狄小国主手上。
洪成和屠长清围着那足足昏迷了七日之久的少年皇子嘀咕个不停,屠长清刚把最后一服解药喂进了大皇子口中,通常来说,这幅药下去不过片刻间便能彻底唤醒就睡不醒的患者,但……
屠长清紧张地探着大皇子微弱的脉搏,目不转睛盯着他,眉眼间满是焦急。他听脉了许久,最终只是轻声道:“……大殿下脉象平稳,并未有见异常,许是底子太弱了,比常人需要更多的时间缓过来。”
也许吧……
屠长清把大皇子的手腕塞回西狄士兵送来的厚棉被里,忧心忡忡地细心为他拉好被角,脑子里乱成一团、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满是清晰可见的心烦意乱……洪成看在眼里,暗自在心里摇了摇头,叹息着上前拍了拍少年医官的肩膀,温声劝导道:“小屠大夫,大皇子此时能依靠的可就只有你一人了,老奴只是浅通医理,并不能为人看病疗伤,若是没有你在这儿,大殿下怕是早已没了生息。所以,你可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啊。”
“……嗯,学生明白的,谢过公公指点。”屠长清还是个见习医官,在洪成面前只得自称‘学生’,他接受了老宦官的安慰,心下多少稳定了些,却还是忍不住下意识隔着被子握紧了昏睡中的大皇子纤细的手掌。
洪公公说的对,他们此时身陷敌营,大皇子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他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不论如何,自己都要护住他……
屠长清敛下眸子,脸上的慌乱渐渐被压下,他盯着那面色苍白昏睡不醒的少年皇子,眼底翻滚着阵阵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复杂情绪——大殿下没有他不行,他必须坚强起来。就像支撑着大殿下迈出第一步时那样,他不能丢下他不管,他会陪伴他、守护他……
直到大殿下不再需要他为止。
“……好孩子。”少年医官面上流露出的坚毅和执着一点不落地被洪成这个看尽世事的老狐狸尽数捕捉,他露出个欣慰的笑容,心中却是暗暗叹息,又喜又忧……
喜的是:有了这么个忠心耿耿的侍读侍奉左右,他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大殿下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而忧的则是……
洪成抬手,将深青色的帘子撩开一小条缝隙,视线通过那道小缝隙看向了窗外之景——
军旗猎猎、兵马涌动,那满眼的人头和醒目的西狄御驾金龙旗帜都彰显着这是一批数量惊人的敌国军队。将士们整齐划一的步伐声震耳欲聋,洪成试着朝远处看去,结果却发现自己似乎看不到这茫茫大军的尽头……
……唉,到底还是落在了西狄人手里,而且还是西狄国主的御驾大军。
这下可好,不用过脑子都能猜到西狄那小国主打算怎么处理他们三个人质了——
两国对峙,王见王,本该是死局,但西狄有了大昱的皇子……这局面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洪成默默放下了帘子,靠在窗边闭目养神了起来——他们几个被当作人质用以要挟陛下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了,现在他只能期望一下在两国国君面对面之前,能有什么人来把他们、主要是大皇子,救出去了。
……说到救兵。
洪成把双手收进袖子里保暖,再次在心中沉沉叹息……
真不知道那满肚子都是心眼儿的公主殿下现在如何了?逃出去后可有如她所说那般‘搬来救兵’?她从未在民间生活过,可千万别折在搬救兵的路上啊……
老宦官想着那看似脱胎换骨、实则骨子里还是个为经受过这乱世风雨的娇小姐的公主殿下,担心极了。
……
折在路上?
嗯,折是没有折,但……也差不多是一个意思了。
大军末尾,距离西狄大军几里地处——
“……请问,我们到哪儿了?”
比起自家兄长他们被困的朴素小马车,‘逃出生天’的芳华公主殿下此时的待遇却是好了数倍不止——红木精雕的车窗里弹出来一只玉白的纤细手腕缓缓撩起暗红的幔帐,露出了精美豪华车厢的内景冰山一角……暗红幔帐半遮半掩之下,出现了小半张十几岁少女秀美清丽的脸庞。
近几个月的磨练虽是让她那羊脂美玉般的肤色健康了些许,但重拾一国公主尊荣的小少女却已然摆脱了不久之前的狼狈,她眉目如黛、唇如点朱、灵动的杏眼半敛着,每一个微小的眼神流转间,都透着那刻入骨髓的尊贵和娇美……
褪去那破烂狼狈的军装、重新换上玲琅环佩、一身华服的闻君怜视线落在那闻声骑马而来的红衣少年身上,眼角处飞快闪过一丝飞红,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那少年人的视线,不知不觉间竟是露出了些许女儿家娇态来。
凭着老闻家的优秀基因,小公主作出这幅姿态时,当真是担得起‘惹人怜爱、秀色可餐’这个两词了……
‘闻君怜’……倒是对的上这名儿。
那骑马而来的红衣少年依旧是那副自他们两‘初见’时便没怎么变过的温润面孔,但心中却是饶有趣味地把这个自称是‘落难的富商之女、从战场上扒了死人的军装才浑水摸鱼逃出来’的小少女真实的名字念了几遍,自有一番心思了。琇書網
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维持的。
而且……他其实也并不讨厌维持他自己‘来往于大昱和西狄两国之间做生意的富裕大家公子’的人设啦。
红衣少年、也就是意外捡到送上门的‘人质’——大昱芳华公主的西狄小国主肖腾鲤勾唇一笑,完全一副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的富家公子姿态在距离车窗还有三步距离的位置勒停马匹,温声对那幔帐半遮的敌国公主道:“车队已经进了大昱的地界,再有个一两日便能到鹿城。”
说着,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不太好意思般轻声问了句:“何家小姐昨夜休息得可好?”
那副模样,看着好像还有点儿害羞似的。
“…………”周围扮作家丁是西狄护卫们纷纷低下头,用尽全力却还是压不住那阵诡异得让他们起了满手臂鸡皮疙瘩的恶寒感觉——这样的国主陛下甚是可怕,要不是提前被吩咐过不得露出马脚违令者格杀勿论,他们怕是藏都藏不住自己惊恐的眼神了。
而不管皇家护卫们心中怎么胆战心惊,马车那边却依旧是一幅少年少女仿佛情窦初开般羞怯却又忍不住互相望去的暧昧场景……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
犹如初春花蕾般含苞欲放的小少女含羞带怯地轻声笑着,轻灵通透的声音像只百灵鸟儿似的:“马车宽敞舒适,婉怜睡得很好,谢过郑公子了。”
肖腾鲤抿唇浅笑,轻声道:“如此这般便好……再好不过了。”
这二人脸上那笑容、那神色,再加上眼角不明原因浮起的一抹绯红……旁人眼中,这显然就是郎有情妾有意、情愫暗生……之类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气氛,甚至有护卫暗自揣测自家国主是不是假戏真做、当真对那昱国公主心生爱慕之意了。
至于两人之间是不是真的存在那些个爱不爱意的……
顶着‘郑钰’假名的西狄小国主礼貌而克制地朝车中之人拱手行礼,矜持地结束了这段短短的对话,而那顶着‘何婉怜’假名的大昱二公主也含羞带怯地朝他点点头,缓缓放下了帘子……
帘子彻底放下,阻绝了车里和车外两个世界,护卫们亲眼看着他们国主脸上那阵温柔笑容不过片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而车内的那名看似情窦初开的小公主也拉平微微带笑的唇角,缓缓将手中一直紧握着的锋利金钗收回袖中——
什么富商、什么做买卖,她一个字都没信。
闻君怜靠入那柔软丝滑的坐枕中,手指无疑是地敲打着软枕边上摆放的小茶几,脸上满是阴霾之色……
她随军出征了这么一路,别的没学会,看人底盘功夫的眼力可是练出来了。她个子小,在骁骑军一堆牛高马大的骑兵里看的最多的就是别人的腿……行军路上拥挤,她挨过踢受过踩之后早就练出了一幅一眼看穿对方腿脚功夫的技能,就这个自称普通富商的‘郑钰’虽说没什么功夫底子,但他身边儿那些护卫……
闻君怜垂下眼眸,在马车微微晃动时透过帘子晃出的缝隙去看外面那些把她乘坐的马车层层围得水泄不通的‘家丁’们。
呵、、唬谁呢,这些人怎么可能是普通家丁!
他们下盘稳健、几十人走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竟然都能统一步调,就连拉车的那三匹马,也都迈着标准的军马步子!
这些人,绝对不是所谓的‘普通生意人’!十有八|九是某个军方势力!
至于是哪边儿的军方势力嘛……呵,用闻君恩的脑袋打赌,八成是西狄那边儿的!
……
“……午饭时给她的饭菜加点料,她已经对我们起疑了,不能让她有机会逃出去。”依旧是一身嚣张肆意的红衣,年轻的小国主骑马走在马车前头,回头看了眼那没什么动静的豪华车驾,唇边缓缓勾出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朕还得留着她向闻九霄要好处呢,可不能再让她跑了……若是再像肖明山那废物似的被她跑了,你们所有人,连带家人,一起去阎王爷面前报道罢。”
“!!!”最后一句听似平淡实则每一个字里都透着血腥味,侍奉再旁的护卫长浑身一颤栗,连忙垂头道:“是!臣定谨尊圣意!”
红衣少年只留下一声冷哼便径自骑马往前方走了,甚至还绕有心情地抬手摘了一朵路边的梨花,把惊恐的护卫长丢在了身后,根本好不关心自己的臣子在接受了这样一个残酷的命令后是个怎样的惶恐心情。
那护卫长站在原地沉沉地长叹一声,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跟了上去——
……这就是他们西狄国的少年国主,一个从鲜血池子里爬出来、踏过尸山人海才登上王位的……
可怕之人。
至于他刚才对那敌国公主展现出的柔情蜜意……
错觉罢了。
……
错觉……罢了…………
车队的前头,红衣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垂眸看着自己手中那簇犹如凝脂般盛开的梨花,若有所思之间,一丝极其清浅、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缓缓爬上他的嘴角……
而豪华的马车车厢内,原本神色阴郁的少女无意间打开了一个一直悬挂在车里的香囊,看着里面或含苞或绽放的雪白梨花,脸上的惊诧神色一闪而过——她最喜梨花这件事,也只是很随意地对那‘郑钰’提过一次……
浅浅的艳色和有些失序的心跳似乎在预兆着某种危险,闻君怜犹如那香囊会烫手般立刻丢开它,紧绷着一张精心妆点后格外清纯美丽的脸蛋,默默地把自己丢进了那柔软的垫子里,努力平复着胸口那阵不明原因用起来的躁动感……
……
醒醒吧!他/她是敌人!!
少年忽然用力收紧了五指,娇嫩的梨花立刻犹如残破的薄翼般在他指尖散落殆尽!
少女用力握紧了那支藏在袖中的锋利金钗,尖锐的钗子抵在柔嫩的掌心,传来阵阵刺痛感!
车里,车外,两人之间明明只间隔数步的距离,却因为那些他们都心知肚明的原因……
犹如相隔千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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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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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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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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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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