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着笑把武枭松开,朝后退了两步。武枭没有料到陆孟真的会撒手,站立不稳,立刻朝着马桶栽下去。
陆孟在他手按马桶里之前,又上前把他扶住了。Χiυmъ.cοΜ
“看吧。”陆孟说。
武枭紧紧抿住嘴唇,有些羞恼地瞪着陆孟,他觉得陆孟在戏耍他。
陆孟死猪不怕开水烫,皮厚得很,说:“本来还可以给你雇佣一个护工的,但是昨晚上你也没用他吧?”
武枭凶狠的眼神有点维持不住,她怎么知道!
陆孟一脸“我就是知道”看着他笑。
然后说:“我背过身扶着你,你快点。”
“当然你也可以坐在马桶上。”陆孟说:“要坐下吗?”
武枭到底也没让陆孟真的扶着他的手臂上厕所,被陆孟扶着坐下了。
陆孟说:“裤子不用.”
“出去!”武枭恼羞成怒道。
陆孟撇了一下嘴,打开卫生间的门出去了。
她在外面想着收拾收拾东西,整理整理床铺,结果在武枭的枕头下面,摸出了一串手串。
陆孟手里拿着这个手串,足足有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这是——那串被长孙鹿梦赋予了回家能量的手串!
陆孟那么多年都将这个东西束之高阁,给乌麟轩戴过一次,却什么作用都没有。
她以为这个东西对他没有用的……现在手串已经从上等的青玉变成了坑坑洼洼甚至缺少珠子的串子,看上去就是那种地摊上面两块钱都不如的东西。
但是陆孟依旧能认出来,这就是当初那一串。因为这手串的串线收口,有一块很小的方金子,上面用蝇头小子刻写着——建安王妃印!
这是乌麟轩曾经送给她的生辰礼物。虽然现在这金子似乎也变了,竟然上锈了……但是这几个字是绝不会出错的。
陆孟抓着这珠子激动得难以言喻,她虽然早就肯定武枭就是乌麟轩,但是这串珠子,就像是判处死刑最有利的证据。
他真的来了。
陆孟不敢去想象,她死之后,乌麟轩是怎么跟着她来的,他那样的人,一生骄傲自矜……难道会自戕吗?
他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自戕,又是抱着怎样的期盼,戴上了陆孟曾经醉酒胡话的时候,和他说过的“这个能带你去我的世界”的手串。
陆孟不敢多想,多想一点都觉得心疼得如同刀割。
那么强大的一个人,失了她,却连活下去的欲望都丧失了吗?他最爱的权势也甘心撒手了?
陆孟抓着这串和现在的乌麟轩一样残破的珠子,热泪盈眶。
她仰着头,但是眼泪还是不听话的流下来。
陆孟心中不是悲痛,只是心疼,还有喜悦。
无尽的喜悦。
他成功了。无论他是怎么来的,他成功了!
就算丢失了记忆,至少获得了一次新生,陆孟一定让他在这个世界“宾至如归”。
她把珠子按在心口,正激动的时候,突然卫生间传来冲水的声音。
陆孟猛地回神,将珠子塞回枕头下方。
抽了抽鼻子,迅速抹了抹眼泪,兜着嘴唇,朝着自己眼睛吹了两口气。
这才整理好,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好了没有?我进去了。”
陆孟打开门,乌麟轩……不,是武枭了。
他就坐在马桶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脊背笔挺如松,姿态气势凛然不可侵——他像是坐着龙椅的,君临天下的残疾帝王。
陆孟悲伤的情绪在看到他的瞬间灰飞烟灭,只剩下满心喜悦。
而且把马桶坐出龙椅架势的,三千世界,怕是仅此一人。
陆孟被戳了笑点,发出了放荡又没有礼貌的尖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孟扶着门框,笑出了眼泪。
武枭愣了一下之后,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智障。
这个女人怕是有什么毛病!
“你在笑什么?!”武枭下意识低吼了一句,正是在他的世界里面,他惯常会用的语气。
朝臣被他这样吼一吼,能吓到两股战战,但是这一招在陆孟的面前,就从来也没有好使过。
因此陆孟还是笑,不过笑着笑着,笑意就收敛了,她张开手臂,不由分说抱住了武枭。
没错,就是仗着他坐在马桶上,起来费劲,自己又不能走路。
所以陆孟弯着腰抱着他的脑袋,隔着他头上厚厚的纱布,亲吻了下他的头顶。
欢迎来我的世界做客啊,我的陛下。
“你在做什么?”武枭带着恼意质问。
陆孟抱得很轻,但是他还是挣脱不开,耳根都红透了,心跳也不受他控制的加快。莫名的喜悦像是井喷一样从他的心脏之中喷薄,这过于浓烈的情绪,让他本能害怕和抗拒。
陆孟抱了一会儿,这才放开。
然后微红着激动未褪的眼眶,对他伸手:“起来吧,我扶你回去。”
武枭“啪”地一声,打掉了陆孟伸到他面前的手,瞪着她。
他的眼神很好理解——请你解释一下你刚才的行为。
这确实不太好解释,对方像个麻杆儿,但是也是个十九岁的大小伙子了,男女授受不亲嘛。
陆孟手心麻痒,搓了搓之后,眼睛转了转,说:“好吧,我说实话……”
“你长得有点像我前男友。”陆孟说,“我很爱他,但他死了,我看到你一时激动,没控制住。”
“我想帮你也是因为这个,但是你放心,我没把你当成他,你太小了,他比我还大一岁呢。”
陆孟说的这些话也都没有错,乌麟轩在另一个世界,确实比她大一岁。
而且他失去了记忆,陆孟不会强求他什么,只要他好好活着就行。
武枭一脸“果然如此”,眼神更加警惕了。
“你别多想,你比他差远了。”陆孟说,“放心吧,我不会怎么你,你不是残成这样还敢给人开水烫头吗?怕我做什么?”
陆孟说着,又伸手:“来吧,我扶你回床上躺着。”
武枭冷冷看着陆孟,眼神当中的警惕半点没有消退。
陆孟无奈之余,心里忍不住想,果然就算失去记忆重新变成了小崽子,乌麟轩这个人也从来不好骗啊。
陆孟一脸淡定:“快点吧,你的腿得吊起来,不能垂太久,会肿。”
武枭确实坐在这里浑身都疼。
但是他还是没有伸手,总觉得这女人怪得很,还居心不良。
陆孟没由得他再胡思乱想,拉起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撑着他起身。
要朝门口走,武枭却反着劲儿。
陆孟威胁道:“你再闹,我把你扔地上了啊。”
武枭疼得吭哧道:“没洗手……”
洗了手,折腾出来,重新躺床上,两个人都是一身薄汗。
陆孟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边喝边说:“不给你找护工了,找了也白找。”乌麟轩是不会让别人看着他方便的。
“而且找护工花的钱太多了,有那个钱,不如你多吃几块肉,好得快一点。”
“我这段时间都没有什么事儿,可以在这照顾你。”陆孟说:“把你的小心肝儿放回肚子,你那什么眼神,你刚才洗手没照镜子?”
“您这副尊容,得什么胃口能啃得下去。”
武枭闭上眼睛,额角青筋都鼓起来,被陆孟气得突突直跳。
陆孟又找到刚和乌麟轩撕破脸的时候,和他斗嘴的快乐。
两个人就这么诡异相处了下来,武枭也没有能力反驳什么拒绝什么,毕竟他现在就是个小病号。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的相处越来越自然,越来越和谐。武枭的所有诉求,只要一个眼神,连口都不用开,陆孟就能明晰。
同样陆孟偶尔用那种能将人烫伤的眼神盯着他的时候,武枭也能配合的装着没发现。
他知道陆孟爱的人死了,在透过他看着那个人,她对自己这么好,真心实意的好,武枭允许她借着自己聊以慰藉。
周六日的时候,姜丽女士能抽出半天,带着孩子来替陆孟的班。
陆孟就衬这个时间回去店里。
转眼一个月,陆孟已经能够很好地适应属于自己的世界的一切。
店铺那边基本上用不上她,除了去收账,就是给几个店员开开会。
开会具体就抓抓卫生和服务,奶茶店也没有什么经营秘诀,客流量就是王道,这一行也算是暴利行业,毕竟原材料便宜。
陆孟现在这个店铺是在一条新兴商业街上,小孩子特别多,一公里左右还有大学城,奶茶外卖也很不错。
她有钱、有闲、有个小房子还有不少存款,日子简直舒爽到无法用言语描述。
她整个人都沉下来,彻底融入并且热爱着这一场新生。
不过她现在不是“单身”了,她没有把武枭当成她的所有物,陆孟心安稳得很,她希望他们之间顺其自然,就像如流水的时光一样,温和平顺。
她只是将武枭当成了一个跟她的未来密不可分的亲人。那她的一切就都得计算着来。
住院一个月,除去医保报销,最后也没花多少。
不过再住下去就没有必要,浪费钱。光是外卖就要花费不少的。
陆孟把这些钱都算给武枭听,对他道:“所以准备准备过几天再检查一下,就出院吧,出去之后暂时先搬到我那里去住。”
“我在李唐东街八合公寓有个房子,两室一厅。”陆孟说,“你先在我那里,把伤养好,再做后续打算吧。”
武枭却摇头:“我要出院回家。”
“你怎么这么倔呢?你爸爸这段时间来闹,没闹到钱,你回去肯定挨揍啊。”
陆孟说:“就你现在这样子,才长出一点肉,你打不过武长城那种体型的成年男人。”
武枭执拗地看着陆孟说:“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你想怎么解决?”陆孟皱眉,“我这段时间没少给你看法制新闻,你老实一点。”
武枭不吭声,陆孟劝,他就闭上眼睛装睡觉。
陆孟和武枭现在唯一的联系就是她弟弟的事情,她总不好管太多,真的显得居心不良。她对武枭的关心和好,连姜丽都怀疑了。
幸亏陆孟年纪大一点,身边儿来来去去的也好几个男朋友,姜丽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这些天武长城又来一次,企图坑钱,但是陆孟和姜丽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武枭看他的眼神没了畏缩,总是阴沉沉的。
因此他又骂骂咧咧跑了。
姜丽对陆孟歉意很深,这件事儿归根结底是因为姜丽的那个小胖团子儿子。就连姜丽现在的老公陈立东,都和姜丽提起,趁机让陆孟就和他们一起生活。
还惦记给陆孟介绍他们厂子里面的厂长儿子当对象……
陆孟哭笑不得委婉拒绝。
赶巧今天礼拜天,姜丽下午有空,又来换陆孟的班。
趁机又提起了这件事儿。
“算了妈,我现在不想找对象。”陆孟拒绝的时候,就在病房里面,已经好了不少,能自如坐卧的武枭听着呢。
“对方条件很不错的,还是个海龟。”
“就是个王八我也不想见啊。”陆孟无奈,之前姜丽不管她这种事情,也插不上话。
最近她和姜丽一家来往太频繁了,这让她这个觉得亏欠她的妈妈,总是恨不能大包大揽,替她把下半辈子安排好了。
陆孟索性道:“妈,我长得不难看吧?这医院里面的骨科大夫,有个大爷夸我看上去也就二十,我什么时候缺过对象?”
“那你不都是玩闹的,你陈叔说的这个,见了要是合意可以谈论婚嫁了,你年纪也不小了……”
姜丽还在劝,陆孟对于这种事儿,无奈却又不会激烈反驳。她爸爸妈妈说白了,因为各自结婚组建家庭,对她愧意多,只要她不点头,谁也管不了她。
陆孟正想着什么办法糊弄过去,突然“啪”地一声,武枭不知怎么的,把床边上装满杯子的水杯弄掉了。
这声音把几个人都给吓一跳。
姜丽转头一看,连忙道:“哎,吓死我了,没拿住?手还是疼啊?”
陆孟借机道:“正好妈你在,我回店里一趟,我爸爸也给我发消息说要吃顿饭呢,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说完拎起包就朝着门口走,走到门口转头一看,姜丽收拾东西,武枭正坐在床上看她。
陆孟口型对他道——谢了!
陆孟开门出去,武枭却慢慢皱起了眉。
他眼神晦暗不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摔杯子给她解围。
他对陆孟的观感非常的复杂,很多莫名的情绪他自己理不清楚,还伴有乱七八糟的占有欲和亲近欲望。
最让武枭无法忍受的,是大概是她在自己面前提过太多次以后一起生活,要助养他。武枭真的对她说的一切充满了期待。
但是他不能,他必须回家。
然后就在陆孟去了一趟店里,又和老父亲陆嘉南吃了一顿饭回到医院后,发现武枭出院回家了!
她那么大一个人呢!
她养的大鸟被她妈妈放飞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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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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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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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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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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