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面乌漆墨黑的,陆孟侧头看了一眼,虽然没看清人脸,但是看到了模糊的轮廓,也已经把乌大狗认出来了。
还真是装的,别说,系统还有点用。
之前被抬着的时候看着像是马上要咽气儿了似的,这会儿看着不挺精神的。
马车飞速朝着猎场外行驶,陆孟被勒得不舒服,撑着手臂要起身,手臂胡乱按了一下,不知道按在了哪里,反正没能撑起来,乌大狗还闷哼一声,缩了下腿。
“老实点!”乌麟轩贴着耳朵,警告他不安分的王妃。
陆孟:“……王爷你好烫啊。”
陆孟回手摸了下他的头,立刻道:“你又发热了,我就说风寒还没好,早上让你再吃药巩固一下,你就非说好了!”
陆孟立刻挣扎起来,想得还是早上没喝预防风寒的汤药,这会儿还是怕被传染。
但是乌麟轩抱着她不放开,见她不老实,凑在她耳边咬了下她精巧白皙的耳朵。
“让你老实点,要么就把你扔下车!”
乌麟轩呼吸灼热,烧得确实厉害,他风寒根本没有好彻底,又淋了雨,还在山中死战了一场,现在可不是就气势汹汹地反复了?
陆孟不敢动了,她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乌麟轩咬了她之后也没有挪开嘴唇,一直在啄吻她侧耳,陆孟思考了一下问:“王爷,狩猎的时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如果只是山体滑坡,根本没必要这么急着赶回建安王府。
乌麟轩并没有回答。
灼热的嘴唇逡巡着陆孟的耳侧,搂在她腰上的手越来越用力。
想杀她,更想上她。
他竟然在这个紧要的时候,脑子里想得却是同她的床笫之欢。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和反应,在瑟缩的冷雨和杀机之中,他同乌麟州穷图匕见之时,他看着乌麟州倒在泥泞之中,脑中却想得是昨夜她在自己的耳边,叫他宝贝。
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带着她一起走的。
她留在猎场之中,才是他最好的挡箭牌,可是他没能一次性杀了乌麟州那毒蛇,他那些手下来得太快了,乌麟州若今夜不死,按照他的性子,醒来之后他必定发狂。
如果把这个女人今夜留在猎场,她就不可能活着回建安王府了。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最好的机会,能将这件事彻底推到别人身上,在她死后,“悲痛发疯”一番,也能借此博取他想要那些势力助益的同情。
今夜的山体滑坡并非天灾,而是人祸,今夜之后,皇城之中的势力强弱必将再次颠覆。
乌麟轩一次性将他好二哥和那个蠢四弟手下培植的一批青年才俊,几乎全都葬送在了秋山冷雨之中。
他现在杀意沸腾,血液也在沸腾,他搂着她腰的手几乎要将她的纤腰折断。
陆孟吃痛,吭叽了一声,掰不开乌大狗的手,却感觉到了他汹涌的欲望。
“王爷……”陆孟被疾行的马车晃得脑壳子疼,脑瓤子也疼。
“松开点,你要勒死我吗!”
陆孟在乌麟轩的手上拍了几下,挣扎不开,她开始害怕了,因为她看不到乌大狗的表情,却能感觉出他身上此刻混着血腥和泥土的危险气息。
乌麟轩不说话,也不松手,另一手从陆孟肩膀绕过来,慢慢扼住了陆孟的脖子。
他得承认,他不想让这个女人死在乌麟州的手上,乌麟州那么心狠手辣,糟践人的手段也太多了。
这个女人贪财好.色,好吃懒做,娇贵的宫中娘娘都自愧不如。
乌麟轩无法想象她落在那条毒蛇的手中凄惨死去的样子。
他最好自己杀了她。
几个皇子之间的暗潮汹涌,今夜之后势必彻底打破。尤其是他和唯一能与他势均力敌的乌麟州撕破脸了,乌麟轩从今天开始,不能有任何的把柄。
而他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没有舍弃这个女人,今夜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就是自己的软肋。
乌麟轩慢慢收紧手掌,准备将她扼死在自己的怀中,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让旁人发现她惨死山野的死讯,怎样将这件事推到其他人的身上。
他安排好了一切,可乌麟轩摸着掌心之下蓬.勃的脉搏,感受着和他一样狂乱的心跳,竟是迟迟下不了手。
“王爷?”陆孟感觉到脖颈上有些窒息,而且汗毛都竖起来了。在脑中疯狂喊系统:“快!给我想个办法啊!乌大狗好像要杀我!”
系统:“……这我也没有办法。”
“什么叫你也没有办法?女主角死了这世界还能继续吗?”
“会崩塌,”系统说:“可我并不能干预世界进展。”
陆孟没办法,让系统滚了之后,一只手装着去推乌麟轩的肩膀,从自己头上摸了个短簪子下来,攥在掌心。
“王爷,到底怎么了?”陆孟不想和乌大狗闹僵,可是陆孟想不明白,乌大狗这一身杀意,到底是冲她,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爷,你把我勒疼了,”陆孟放软了声音和乌大狗说话,声音带着她平时不会有的娇柔。
该示弱的时候,陆孟绝不支棱。“王爷……你松一点,我想看看你的脸。”陆孟说:“我今晚一直都在担心你,天还没暗下来,我就听说有世家子受伤,被从山中抬出来了。”
“王爷没事就好。”陆孟真情实感地说:“你要是出事了,我的天就塌了。”
这句话说的是真的,整个世界都会崩塌。
当然了她是女主角,她出事儿了,这个世界也继续不了。
乌麟轩在收紧的手一顿,他脊背挺直,满面霜寒比今夜的冷雨还要冷。
他亲密无间抱着他的王妃,却是一个即将扼死她的姿势。而即便是他满心杀意,他对她的欲望仍旧无可遮蔽的指向她,他在爱.欲和杀欲之中拉扯,几乎被撕碎。
他从不识情爱为何物,没想到才识得,便必须亲手扼死。
他不能有软肋,更不能主动把软肋暴露在人前。
可她说的这些话,乌麟轩却控制不住地想要听下去。
因此他暂停动作,再度将灼热的唇和呼吸喷洒在她侧脸上。
他的视线在这黑暗颠簸的马车之中能够视物,虽然不甚真切,却能将她秀美的脸蛋看得清楚。
她的脸上没有慌张。
她像个在猛虎恶狼的掌下,还不知自己濒死的白兔。
陆孟感觉到乌大狗一停顿,脑中急转,开始说尽好话:“王爷又高热了,我们确实应该快些回建安王府,我听月回说这里缺失草药,王爷,高热真的很严重的,不能拖。”
“嗯。”乌麟轩应了一声。
“王爷……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我听说是山体滑坡,王爷你没受其他的伤吧?”
陆孟作势要转头,乌麟轩却掐着她的下巴,不允许她转头。乌麟轩不想看着她的眼睛,不想记住她濒死的时候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
陆孟转不了头,就尝试着渐渐放松自己的身体,柔软而无害地靠近乌大狗的怀里。
乌麟轩感觉到他的王妃柔软下来,反倒是越来越僵硬。
但是片刻之后,马车转了个弯,开始在猎场之外平整一些的道路上疾行的时候,乌麟轩主动开口道。
“我和二皇子撕破脸了,把他的手下都埋了,他醒过来要发疯的,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回建安王府。”
他何止是埋了乌麟州手下?他一夜埋了半个皇城的青年才俊。
陆孟轻轻“嗯”了一声,满心的操操操操!
原来不是天灾,是人祸!
“他生性狠毒,若是发疯,你落在他手上就惨了,所以我让月回将你带过来,和我一起走。”
你不能死在别人的手上。
“谢王爷……”陆孟有些恍惚地说:“可是辛雅和秀云秀丽……”
“放心吧,”乌麟轩轻轻抚弄陆孟下巴说:“他再怎么疯,也不会和下人计较,乌麟州的母亲出身是下等婢女,因此他对下人格外客气。”
陆孟点了点头,又试图回头看乌大狗的脸色,却又被捏住了下巴。
陆孟心里面正着急不知道怎么办,就听到乌大狗突然间对她表白:“我喜欢你。”
陆孟:“……”啊?
这场合不合适吧?她总有种在逃命的感觉,乌大狗突然间表白她要怎么说?
纯纯的炮.友不要牵涉感情,陆孟却又不敢像平常一样去拒绝,因为乌大狗现在很不对劲。
不过乌麟轩仿佛也不需要陆孟回答,顿了片刻之后亲吻陆孟的侧脸,继续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女人。”
陆孟:“……”不是吧,这要她怎么说?
陆孟长这么大喜欢的人多了,唯独没有乌大狗。
陆孟吭吭哧哧不知道怎么回答。
乌麟轩继续说:“你放心,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女人。”
他不会再允许自己对任何人动容,不允许自己再像今天一样。
只要他亲手扼杀掉他的感情,他确实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陆孟听得浑身都僵硬了,这有点严重了吧?
就算是乌大狗年纪还小,可他到底是一个虐女主文的男主角,这么没有抵抗力吗。
早知道就不睡他了。
陆孟动了动嘴唇,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一句:“王爷年纪还小,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这世上的好女人多得很……”
别爱我没结果。
乌麟轩却像自说自话一样,贴着陆孟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贪财好.色,知道你生性懒惰,知道你本性放.荡,知道你隐藏着某些秘密。”
“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喜欢你,你确实让我……欲罢不能。”
乌麟轩抚弄着陆孟的下巴,亲吻着她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我知道你不想我娶银月郡主,放心吧,我不会娶她。”过了今夜之后,百里王就会成为妄图刺杀君王的谋逆之臣,他怎么可能娶一个谋逆之臣的女儿?
陆孟越听越觉得后脑勺都开始发麻,她心说我没不让你娶啊!
陆孟抓住乌大狗的手臂,进退两难,既不想当一个爱情骗子,在这个时候用甜言蜜语去安抚乌大狗。
又有一些害怕他现在的不对劲,不敢随便说话刺激他。
马车在深秋雨夜的路上疾驰,车里面颠簸得厉害,陆孟甚至还能感觉乌大狗抵着她的热情。
可这太怪了。
乌大狗骨子里头十分的封建,是一个自持恪守的君子,这时候对她起反应就很怪。
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吗?
“所以你放心吧。”放心地去死。
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其他女人,你想要本王,本王可以只属于你。
“什么?”陆孟不知道怎么回答前面的那些问题,就直接略过,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乌麟轩就是正在这时候,突然间狠狠拧眉,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他必须杀了她!
马车内外一片黑暗,道路两旁的密林在秋风夜雨之中疯狂摇动,如同地狱之中爬到人间的恶鬼,张牙舞爪地企图将这马车之中的人拉入地狱。
然而就在乌麟轩收紧手掌的那一刻,马匹突然间发出了一声嘶鸣,马车紧急调转方向,朝着密林当中一头扎了进去——
乌麟轩因为惯性松开手,抱着陆孟撞在了车壁上。
千钧一发之际,在陆孟的脑袋要撞到马车的时候,乌麟轩下意识伸手去护了一下她的头。
车厢狂甩的力度,让乌麟轩的手背之上皮肉顿时撕开,登时血流如注。
很快马车停下了,马匹再度发出了一声哀鸣,整个马车都倾斜的几乎要翻过去,很显然车轮已经飞了或者是车轴断了。
两个人好容易稳住身形。
乌麟轩神色一肃,外面有人压低着声音喊了一句:“上!”
而后迅速想起了刀兵相撞之声,有人拦路劫车!
乌麟轩放开了陆孟,面色阴冷扯了一段袍子的下摆,胡乱把手缠上,用牙齿辅助迅速打了个结。
而后终于回头看向陆孟,眼中一片冷漠的杀意,把陆孟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孟突然间想起原剧情当中,男女主角回建安王府的时候,确实是在半路上遭遇了杀手。
原剧情女主因此为男主角挡了一劫差点死了,陆孟听着外面密集的刀兵相撞之声,却没听到任何的人发出声音。
原来真正的杀人,是不会像电视剧里面演的一样,嘿嘿哈哈地喊,还自报家门的。
乌麟轩把马车的车窗推开很小的一个缝隙,朝外面看了一眼,而后迅速将车窗合拢。
他并不担心外面,因为此次他带了一半的人手出来,今夜跟着他走的都是死士里面拔尖的那一批。
他坐在马车里,透过一片漆黑,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的王妃。
陆孟也靠坐在车子的一角,她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叽哇乱叫的喊,没有慌慌张张地问乌大狗发生了什么。
而是透过黑暗和乌大狗对视,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她现在反应过来了,乌大狗刚才应该是……想杀她。
为什么?
陆孟不懂,她现如今身份地位,还有她手中的那些筹码,乌大狗都不想要了吗?
或者是他已经有了能够在她死后也平息一切的方法。
可是如果真的想杀她,刚才她的头要撞在马车上的时候,他又为什么要用手去拦?
陆孟视线缓慢地从乌大狗冰冷的双眼之中落在他的手上。
血已经浸透了他胡乱缠在手上的纯白布条,透出一种浓黑之色。
血在黑暗当中也是黑的。
刚才那一下如果乌麟轩不拦着,陆孟的头撞在车壁上面,就算当场不撞死的话,她头上的簪子说不定也会扎进脑袋里。
陆孟很想表现得惊慌一点,害怕一点。
可是她除了身上一层一层地起鸡皮疙瘩之外,根本无法让自己进入状况。
陆孟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害怕疼痛害怕吃苦害怕生病,她是怕死的。
可是真的到了死亡面前,陆孟却离奇的镇定,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办法将自己带入这个世界。
陆孟的心态就像是在玩一场游戏,虽然游戏很危险可她谁也没想攻略,就想苟到游戏结束。
所以陆孟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痛快怎么来,从没有想过到底能不能苟到结束。
毕竟在你打开一局游戏的时候,虽然想赢,虽然过程可能会努力地去完成什么任务,却也不在乎真的输一盘。
真的死了说不定她就能够回去了,说不定这一切只是一场春秋大梦,毕竟被一个滑滑板的小孩子撞死这件事本身就很荒谬。
陆孟意识到自己可能苟不到最后了,她有一些荒谬,却并不是因为她马上就死了,也不是她即将怎么死。而是她不懂为什么乌大狗想杀她。
不懂就要问,至少要死个明白啊。
在陆孟想开口问的时候,突然间马车车壁被敲了一下,月回的声音响起:“王爷,属下护送王爷离开!”
很快独龙的声音也响起:“王妃!车坏了快下车,属下护送你离开这儿!”
很快车帘掀开,乌麟轩两步就跨到了门口,然后他从马车的车壁上抓起了一把长刀,出鞘之后雪亮的见光映在乌麟轩的脸上,让他整个人如同一柄开刃的利器。
陆孟撑着手臂起身,有些戒备地看着手持长刀的乌大狗。
心中不合时宜地想着,他是要杀了自己吗?
结果乌大狗回过身,对这陆孟伸出了一只手,说道:“走!”
陆孟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小腿有些发软,就算是知道这一盘游戏可能打不到最后了马上就要挂,但她还是本能的畏惧着死亡。
要不你给我来个痛快点的吧。
陆孟想这么说。
但是他一低头,顺着车外面透过来的稍微亮一些的光线,看到了乌大狗递给她的那只手,正是之前护着她头的那一只。
他手上那一片原本纯白的衣服下摆,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黑,被血浸透了。
外面的厮杀声不断,秋雨裹着凉风,混着一股有些呛人的血腥味和土腥味钻进了陆孟的鼻腔。
陆孟提着自己的裙摆,盯着乌大狗的手掌看了两秒,最后还是将手放上去了。
她被拉着出了马车,和乌大狗交握的手心一片湿热黏腻。
月回和独龙并肩作战,开始护送着陆孟和乌麟轩朝着林中跑。
陆孟看了一眼,根本就分不清楚哪些是树哪些是人,反正密密麻麻的像一片巨大的阴影朝着他们笼罩而来。
只有混在那些阴影当中雪亮的剑锋,能够证实对方的数量实在太多,他们马上要招架不住。
秋雨越下越大,刀兵相撞声音时近时远。
陆孟很快什么都看不清,甚至在迎着大雨跑的时候睁不开眼睛。
她提着裙子跑得跌跌撞撞,每次要摔了,抓着她的那只手都会及时地发力,将她拉起来。
陆孟跑得苦胆都要吐出来了,后面的厮杀声渐渐小了,可从来没有停止过。
今天实在穿得太多了,这导致她到现在都没淋透,还因为玩命的奔跑浑身发热开始冒汗。
头发早就已经散乱了,幸好因为下雨的原因,头发没有乱飞只是贴在脸上和脖子上。
这些人像一群恶狼一样穷追不舍,沉默而疯狂地对着他们发起攻击。
这跟剧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剧情当中男女主角回建安王府的途中虽然遭遇袭击,虽然也很凶险,可是杀到男主角前面的那一剑被女主角挡住之后,对方就被制住了。
难道她必须给男主角挡一剑这个剧情才能结束?
那还是算了吧。
比起受伤严重,像原著女主角一样痛苦的养伤,养伤途中还被男主角虐心,伤势反反复复,陆孟宁可直接结束游戏死个痛快。
现在看这种情况对方是要将他们全都赶尽杀绝,陆孟一边跑得像一条死狗,一边还在脑中问系统:“我要是今天死了是不是能回去?”
系统:“逃命呢,宿主你能不能认真点?”
系统不肯回答这个问题,陆孟就不敢轻易地停下等死。
于是只能咬牙攥着乌大狗湿腻腻的手,继续呼哧呼哧地跑。
朝着这一片密林跑,是因为密林便于躲藏,也不容易围攻,乌麟轩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这批人是谁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直都是他比较擅长的招式,没想到今天他也一脚踩进了别人的圈套当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陆孟觉得自己耳边都有嗡鸣声了,他们终于停下了。
陆孟还没等把气儿喘匀乎,就发现他们不是因为逃脱而停下,而是被逼到了一处断崖。
来了,这他妈经典的剧情。
陆孟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对方这一路杀来也没剩几个人了,独龙和月回居然配合得非常默契,只可惜他们这边比对面的人还少。
乌麟轩把陆孟扶着站稳,深看了她一眼之后,松开了陆孟的手,也上前将长刀横在身前。
很显然是要加入战局。
大雨拍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像密集的鼓点,陆孟抱着一棵树,心跳得随时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果然死到临头是第一生产力。
陆孟上学的时候就体测不合格,她要是拿出这种逃命的劲头,她说不定能成为奥运健儿为国争光。
这一次对峙双方依旧没有报出什么名号,短暂的对峙之后就立刻厮杀在了一起。乌麟轩不知道截杀他的人,到底是谁的人,但对方显然都是死士,非死不退,这样的人嘴里是撬不出来东西的,废话没有用。
于是金戈相撞之上再度想起,越加的疯狂而密集。
陆孟抬手抹了一把脸,把自己朝着树后面藏了藏。
她根本看不清打起来的一群人里到底谁是谁,这些人能在这种环境之下还能分出敌我也是厉害啊。
不过这种看热闹的状态并没能持续多久,很快一个被击倒的黑衣人,从地上站起来之后踉跄着朝着陆孟的方向杀过来——
很显然这大哥是杀红眼了。
他纵使腿已经被贯穿了,下半截完全拖着无法行走,却到底是一个凶悍得杀手。
他将长刀在头顶画了半圈,然后狠狠朝着陆孟所在的方向一甩。
长刀脱手,转着圈朝着陆孟的方向飞了过来,陆孟那一瞬间脑中想的是她曾经看的电视剧里面有一个老头用的武器。
就是这么一边转圈一边杀人的,那个老头叫金轮法王。
陆孟反应不快,她不知道要朝哪边躲,就只好原地双膝一软,朝着地上一出溜之后向后躺平。
直直地拍在了地上。
那长刀直接钉在了陆孟刚才抱着的树旁边,看距离就是陆孟的脖子那儿。她如果不拍地上,现在她脑袋和脖子已经各奔东西了。
“王妃小心!”被缠住的独龙脱不开身,回头目呲欲裂朝着陆孟的方向喊。
“茵茵!”乌麟轩的声音十分慌急。
他手中长刀翻转,撞开了他面前这死士直奔他来的武器,而后不退反进,拼着肩头被刺,将刀尖直接送入这个死士的下颚,插进了他的脑袋里。
接着他毫不迟疑,将长刀拔出,原地身躯扭成难以思议的弧度,反手抡圆了长刀,在半空中一跃——身躯矫健的像一匹飞越峡谷的战马。
落地的同时,那个朝着陆孟扔刀的死士,脑袋便跟着他的脚步一起落在了地上。
然而对战之时,片刻都不能分神,尤其是他们这边人少而对方势众。
鬣狗一样死咬着他们的死士,发现了乌麟轩转身,立刻如一群苍蝇一样全部朝着乌麟轩攻来——
数把锋利的长剑直指乌麟轩后心,乌麟轩身侧的月回立刻飞身来挡,但还是有一把长剑用凶险而刁钻的姿势,在乌麟轩的后肩上面划了一剑。
乌麟轩闷哼一声,已经在转瞬之间回过了头,继续朝着死士们迎上去。
战势越来越凶险,尤其是这些人发现了陆孟这个致命的弱点,一些人拖着乌麟轩他们,还有一些直接越过了防线,朝着陆孟攻了过来。
陆孟哪里会武?
她现在根本就不用人费力地追,她在狂奔之中停下现在还没把气儿喘匀,此刻浑身都发软根本没有力气跑。
可她看到这些人都朝她杀过来了,总也不能在原地等死,系统还没给她准话呢死了到底能不能回去!
陆孟决定再挣扎一下,说不定还有救呢,可是要她站起来跑的力气肯定是没了。
于是她发挥自己在床上滚的娴熟技能,在地上滚,比此刻的她站起来跑得快。
而且她所处的这一片地正好是下坡,陆孟滚起来非常的顺利。
这是一片断崖,他们之所以停在这是因为前面没路了。
但男主角有光环呢,说不定很快就结束了救兵就来了!
陆孟还专门看了一眼,是朝着侧面滚的,并没有朝着断崖的方向,她不能掉下山崖,掉下山崖会受伤的!
这边打眼看过去一片漆黑,像是有路的,可是陆孟没想到,她看着那一片又黑又茂盛的那根本就不是树,也不是蒿草,而是爬藤!Χiυmъ.cοΜ
那种从山崖下面长上来,铺满整片山崖,和山崖上面的蒿草齐平的爬藤!
她滚到这些爬藤的旁边,期间有两把剑差点就砍到她的腰了,幸亏她滚得快。
可是陆孟以为自己滚入了一片蒿草,结果突然身子一空,陆孟朝着下面坠落,她立刻连喊带抓:“救命啊!”
她不想摔成八瓣儿!一下死了还行,如果死不了多痛苦!
“救……”陆孟胡乱抓住了这些爬藤,因为一把抱住得比较多,她短暂地吊在了山崖上。
眼看着死士的剑已经要砍到她的手了,突然间这死士胸前捅出了一把刀。
他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朝着地上软倒,陆孟仰着头看,他身后的乌麟轩满脸肃杀,浑身浴血宛如一个索人性命的修罗恶鬼。
可这个修罗恶鬼之前明明对她动了杀心,却竟然在生死抉择边缘,再一次对她伸出手。
“茵茵,抓住我!”
陆孟这一次毫无迟疑地伸手去抓乌麟轩的手,心中一喜,想着得救了。
这些爬藤很显然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已经入了秋,植物被霜打了之后就会变得特别脆,再晚个一时片刻陆孟就掉下去了。
陆孟抓住了乌大狗的手,感觉到了他用力一拽。
陆孟也配合着蹬了一下,结果因为乌麟轩的掌心全是鲜血,一用力直接脱手了!
之前帮陆孟垫了一下头,导致手背上的皮肉掀开,又因为一直对战血流不止,半个手臂全都是湿滑鲜血,抓不住。
陆孟尖叫了一声,在半空之中荡了一下,然后这被秋霜打过的爬藤经不住这种动荡,直接连根断了。“啊!”
“茵茵!”
“王爷!”
“王妃——”
陆孟做过很多梦,最不喜欢的一种梦就是坠落山崖或者是坠落高楼的那种失重感。
等到她真的从山崖上坠落,陆孟才发现梦里面那些恐惧都是假的,真正的失重太吓人了!
只不过失重只有片刻,很快她手臂被拉了一下,接着落入了一个腥咸滚烫的怀中。
可下落并没有停止,拉着她的人扔了手中长刀,伸出一只手臂死命地扯那些悬浮在山崖上的爬藤。
爬藤脆弱的根茎经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一时之间下坠的风声,被撕裂的爬藤声,还有簌簌不止的秋雨,协奏出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陆孟在下坠的过程当中什么都来不及去想,很快感觉到了撞击,这撞击非常猛烈,陆孟脑中一空,还没等缓过来,第二次撞击紧随而至。
像有人在她的胸口狠狠砸了一拳又一拳,陆孟听到两声闷哼,而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被人抱着,有人和她一起掉了下来。
接着陆孟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次醒过来,陆孟是被水滴砸在脸上砸醒的。
她一动浑身上下传来一阵酸痛,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睁开了眼睛一看,她好像身处在一个大坑里……
周围全都是土,树叶,树根,细碎的天光从头顶上方射入,这里到处透着一股腐烂的气味,不远处好像还有什么动物的骨头和皮!
陆孟立刻想起来,结果一抬头,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疼疼疼疼疼!
麻麻麻麻麻!
她的左臂完全麻了,压在什么东西下面,陆孟低头一看,然后就愣住了。
她这才想起她是掉了山崖了,掉下山崖都没有死,她果然是个女主角。
不过现在看来,她没有死的原因是因为她拉了一个垫背的?
陆孟的身下是还昏死着的……乌大狗。
陆孟伸手去摸了一下,摸到一手的滚烫,人也还有呼吸。
她挣扎着起身,浑身都疼,酸疼的那种疼,像小时候闯祸被她妈妈用扫把给抽了一顿那种疼。
不过陆孟艰难地爬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现她身上除了一些划伤之外,没有严重的伤处。
陆孟在脑中叫系统:“快给我们两个检查一下身体!”
系统很快回复:“你什么事儿没有,大狗有些不致命的剑伤,狗腿断了一只。”
陆孟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尝试叫醒乌大狗,可是推了几下乌大狗没有反应。
他烧得非常厉害,能够徒手感觉到的那种烧,起码得有三十□□度往上了。
陆孟开始打量四周发现这里应该是一个……树洞?
树洞有这么深的洞吗?反正就是很深,那些光亮就是顺着树洞的最上方透下来的。
而她身处这个地方,地上有不少陈腐的树叶和烂掉的树枝什么的,有的地方还是干的,有的地方一踩咕叽咕叽地冒水。
大概是因为这一场秋雨的原因,有一处树根下还有一小块地方存了一些水。
而现在透过那些射进来的光亮来看,外面是白天阳光正盛的时候。
陆孟巡视了一圈,发现这个树洞四圈都没有能够攀爬的东西,有一些树根盘在四周墙壁上,但是难以着手。
陆孟拖着酸痛的身体转一圈,意识到不能马上出去,这才走到了乌大狗的身边。
又尝试着叫醒他,可他昏昏沉沉,睁不开眼,只是很轻地哼了两声。
陆孟拖着他,把他弄到了稍微干爽那边的枯叶堆里。
然后寻摸了一圈,从自己的衣服里面扯下一块儿还算干净的布。
跑到了水洼的那块,小心翼翼把布弄湿,确保那片水洼不被她弄浑浊,这才起身拎着那块湿布,去乌大狗的身边。
陆孟蹲坐在他身边,先是伸手把他脸上的枯叶摘下去,又把他的头发捋了捋,神色有一些复杂。
不过片刻之后陆孟就懒得去想他们之间的那些破烂事儿,先保命出去再说吧。
她擅长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没路拆轱辘。
陆孟捏开乌大狗的嘴,捏着那一块布到他嘴边,然后一使劲儿,那布里面存着的水就落进了他的嘴里。
乌麟轩正在发高热,发高热的人是最容易渴的,尤其是昨天晚上死去活来地折腾了一通。
他下意识吞咽,不过那水就一点点,很快就没了。
陆孟很快又跑去弄湿这块布,然后又回来喂他水。
如此两三次,陆孟又转身的时候,被一只滚烫的手抓住了手腕。
她低头一看,对上了乌麟轩森冷的,弥漫着杀意,泛着密密麻麻血丝的眼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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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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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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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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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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