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马跳出一米八多的围栏的时候,就知道事情绝对不简单!
在一众人的惊呼之中,陆孟一把将辛雅推开,提着裙子撒丫子就跑。
按照小说世界对虐文女主的“爱”,这马十有八九是专门飞出来踩她的,陆孟拉着辛雅跑才最危险,只要离开她的身边,所有人都会安全。
陆孟飞速给自己找好了退路,前面休息区有个简陋的木塔,上面有侍卫把守着。
虽然说是简陋,但都是用成年人腰那么粗的木头搭建,陆孟就不信,她爬那上面去,这匹马还能跟着她一起上木梯!
再说就算马会爬木梯,上面还有侍卫呢,侍卫也能保护她。
陆孟觉得自己跑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但理想是杨玉环,现实是骷髅骨。
她因为自己今□□服穿得层数实在是太多了,提起了外面的长袍,提不起里面的,她才迈出去几步,就踩到了裙子踉跄了一下。
头上的珠翠是用来约束女子动作的,现在被陆孟大幅度地动作一甩,打得脸疼。
但是陆孟不敢停下,优雅和仪态都暂时靠边站吧,小命最重要!
“抓住马匹!”
“天呐,那马朝着女眷冲去了啊——”
“嘶!”
“趴下!前面挡路的让开!”
“侍卫们上啊!”
“建安王,那是王妃吧……”
周围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伴随着马匹的奔跑声,陆孟连滚带爬,根本不敢回头。
场中维持秩序的侍卫同时朝着这边冲过来,女眷们一片哗然,皇帝直接站了起来。
殷林栩掏出了脖子上挂着的口哨,吹响了嘹亮的哨音,但是这踏雪寻梅本就没有认他为主,虽然熟悉他的哨音,却根本不听他的。
几个正在比试的皇子们也都朝着这边来,乌麟轩翻身上了一匹马,来不及解开绳子,只好扯断了缰绳,抓了弓箭,微微伏低身体,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在越过人群之后,众人看到建安王眉目沉肃地拉弓,对准了马匹急奔的方向,竟是要直接将马匹射死——
延安帝身边的一个太监见状,尖声道:“殿下使不得,那是风曲国的马王!”
风曲国是很小的国,以马为生以马为尊,风曲国的马王和风曲国皇子的地位相当,要是被射杀在这里,风曲国举国都会反乌岭国,不会再为乌岭国提供战马。
延安帝张了张嘴,又向前一步。却到底没有开口制止乌麟轩。
场面十分的紧张,但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过就是转眼之间。
千钧一发之际,陆孟这个穿戴了一身鸡零狗碎的两脚兽,根本就跑不过四条腿的踏雪寻梅。
“母亲!”陆孟超过的那一对母女已经停下了,那位老夫人被急奔而来的马匹吓得坐在地上,那个世家小姐正要尝试拖拽老夫人。
陆孟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踏雪寻梅,已经马上便要冲到那对母女的面前。
电光石火之间,陆孟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她还差几步就能冲进女眷休息区,现在那门口听到声音来看热闹的已经聚拢了好几个。
她只要冲进去,那一对夫人和那个世家小姐作为缓冲,再有一群看热闹的挡一挡,这个剧情绝对能过去。
陆孟从来不是什么圣母,她来到这个世界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舒服,自保,她甚至都不把这个世界的人当成什么活人。
但是——
在要命的关头,她还是一咬牙,直接调转了方向,还专门朝着那大黑马挥了挥袖子,吸引它,然后朝着左前方的空地跑了过去。
这马是撵她的,应该会跟她跑,陆孟这一刻觉得自己像个抱着炸.弹独自去死的英雄。
她也不想这样,可她是专门挑着这位夫人起身跟来的,她们本来绝不会遭遇这样的剧情。
要是这位夫人和小姐被马蹄子践踏受伤,陆孟怕自己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她又跑了几步,然后就摔在了空地上,距离那位夫人和小姐不足五步的距离,马匹的前蹄已经到了。
陆孟爬不起来了,瞪着眼睛看着那匹马雪白的前蹄只差一点,就踩在了那对母女的身上,但是它的控制能力十分绝,纤长有力的马前腿,狠狠朝着前面一蹬,沙地深深陷进去了两个深坑。
“啊啊啊——”那位小姐抱着夫人的喊声传来。
“咻——”
拉满的长弓射出的箭.矢破空而来,眼见着便要扎进踏雪寻梅的脖子。
但是那生生刹住脚步的马匹一转马头,朝着陆孟的方向而来,竟让它正巧躲过了这支夺命之箭!
“茵茵!趴下!”
乌麟轩的声音有些撕心裂肺地从不远处传来,他再想射一箭都来不及了,因为正式的狩猎没有开始,他们比箭术是不会吧箭篓背在身上的。
乌麟轩的手中也就只有一支箭。
他的表情是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慌乱,只要陆孟回头看一眼,就会重新评估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可惜的是,陆孟没工夫看他,她甚至没听到乌大狗的声音,因为她除了马匹的嘶鸣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没有趴下,已经麻了。
正面仰躺在地上,看着虽然刚才紧急刹住调转方向,却已经因为急奔无法彻底泄去的惯力,导致在她的头顶上高高扬起的马蹄,闭上了眼睛。
“嘶——”
大黑马几乎人立而起,它的体长加上强悍的四蹄,像一片乌云一样笼罩在陆孟头顶。
陆孟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这种来自于强悍生物对弱小生物的原始等级压迫,导致陆孟脑中一片空白。
这双马蹄子如果落下来,那就不是将她踩伤,而是直接踩死。场中惊叫声不断。
这时候因为踏雪寻梅的动作实在幅度过大,吊在它身上的岑溪世也终于坚持不住,摔在了地上,就摔在了陆孟的面前。
“砰”地一声,尘土飞扬,他的双手抓缰绳抓得血肉模糊,双腿因为刚才绞着急奔的马脖子,已经不听使唤了。
陆孟本来像个翻壳的小王八一样,等着被踩碎“甲壳”,整个人神不附体。
但是岑溪世这一摔,正好一条手臂砸在了陆孟腿上,把陆孟砸得一哆嗦。
陆孟被砸回神,眼看着马蹄要落下来,她在这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劲儿,一脚踹在了岑溪世的腰上——
岑溪世被踹得朝着侧面一翻,陆孟一把拽住了大黑马脖子上垂下来的染血缰绳,然后借助着这根绳子,把自己的身体朝着旁边一甩。
马头生生被她甩偏了一些,陆孟长袍拖在地上,把上辈子去玩网红吊桥的那股子水上飞的吃奶劲儿都用出来了。
“砰砰!”马蹄子彻底落地,溅起的尘土扬了陆孟一脸,她有一只眼睛迷了沙子,当场睁不开了。
“别动了大哥!”陆孟感觉到手上的缰绳被扯动,生怕大黑马再发狂,来给个二次伤害。
她抓着缰绳,尖声喊道:“吁!”
她闭着一只眼,没感觉到自己身上疼,连忙艰难看了一眼那个如玉公子,见那个公子正在马腹之下趴着,正抬着头满眼愣怔地瞪着陆孟。
陆孟一只眼睁不开,又不敢松开缰绳去揉,眼泪簌簌下落。
她现在没站着,也没有坐着,而是用一种双膝微微曲着,脚尖点地的拖行姿势,诡异的半吊着,全身的力气,都在马脖子上面的缰绳上。
“咴咴~”陆孟感觉自己被喷了一脸的马鼻涕。
心脏跳得要从胸腔之中飞出来了。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害怕,不是她胆子突然大了,而是她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无惧无畏。
她只求不要有人因为她在她面前被踩成烂泥就好,现在脑子也是不会转的。
她对上那个姓岑的如玉公子的惊愕视线,还颤声道:“爬啊!大哥!”
在马腹下面待着等着被踩死吗!
她虽说没感觉到害怕,但已经慌得不分人马都叫哥了。
“咴咴~~”陆孟感觉自己领口被扯了一下。
她都没有理,一只眼睛看着那个公子回过神,从马肚子下面爬出去,陆孟这才双膝一软。
但是没跪下去,因为领子被马嘴扯着呢。
周围的尖叫声和惊呼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整个场中诡异的寂静。
全都看着一匹原本在发狂的高头大马,轻而易举被一个看上去经不住一脚的柔弱女子抓着缰绳,不仅不挣,还用马头亲昵蹭她玩。
要不是马肚子下面刚爬出来一个被甩下马背的男子,要不是不远处差点被马踩了的夫人和小姐还没起身。
要不是这个柔弱的女子已经鬓发散乱泪流满面,这一幕简直堪称温馨。
陆孟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她方才一通本能保命操作,轻易驯服了踏雪寻梅的事实。
她被大马叼着领子,顾不得它脏了,一个劲儿眨眼睛,好容易眼中的沙子被眼泪冲差不多,就看到好多人都围到了她不远处,却没有靠近。
马场的侍卫,她的佣兵团队,还有……从另一匹马上下来的乌麟轩。
包括风曲国王子殷林栩。
他们生怕一哄而上,马匹再惊。
殷林栩蜜色的上半身今日直接赤着,纹身一样狂放的线条在其上游走,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原生的野性。
这么近距离看,荷尔蒙都要顺着他深邃的绿色双眸之中喷出来了。
咦,近距离!
他走过来了。
陆孟愣愣站着看他走过来,然后他站在马匹的旁边,却没有伸手去牵缰绳。
而是居高临下看了陆孟一眼之后,突然单膝跪地道:“驯服马王的勇士,请允许我风曲国为您献上诚挚的许诺。”
“啊?”陆孟一只眼睛被沙子磨得跟得了红眼病似的。
她正准备把缰绳还给这个蜜哥,他突然间跪下把陆孟吓一跳。
场中短暂的寂静之后,一片哗然。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王子都跪下了呢。”
“这位是建安王妃吧……女子怎么可能会骑马。”
“她刚才连救了好几个人,女子怎么了?”
“反正我不服,她算什么驯服,顶多是牵住了……”
人群之中声音不一,陆孟用还有些发疼的眼睛环顾了一周,那种心跳飞快地感觉丝毫没有减缓,但是腿软却渐渐没了。
她看了看手中缰绳,推了一把咬着她衣领正在嚼的马头,后知后觉在擂鼓的心跳之中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马确实奔着她来的,却不是来踩她,而是来跟她要吃的的。
大黑马嚼了一会儿她的衣领,又在她身上换个地方嚼,嚼的声音不大,但是陆孟能听清楚,咯吱咯吱响。
这蠢货觉得她能吃。亏她之前还觉得它智商高。
但是……这样算驯服了踏雪寻梅吗?
陆孟看着跪地的蜜哥,脑中嗡鸣过后,下意识看向了人群之中的乌大狗。接着眼睛更红了,这次是激动的!
十万金!
啊啊啊啊!
驯服踏雪寻梅有十万金!
这钱!
是她的了!
哈呀!
呀呼!
陆孟简直想要绕场狂奔,但是围观的世家公子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皇帝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之上,想要下来,却碍于身份和面子,只是听耳朵尖的太监转述。
“建安王妃,驯服了踏雪寻梅。”
“什么……胡闹!”延安帝本能反驳。
这时候场中已经争吵不休,风曲国的王子还跪地问陆孟:“勇士想要让我风曲国为您做什么?”
陆孟抿了抿嘴唇,激动的又看向了乌大狗。
乌大狗尝试上前,但是一有人靠近,踏雪寻梅就躁动不安地踏步。
它刚才发疯那个劲儿太吓人了,乌麟轩也不敢贸然靠近。
只好对陆孟伸出手道:“过来。”
陆孟推开马头朝着乌麟轩去,她满心都是十万金,但是她走了两步,就被马叼住了。
“你松开!”
“咴咴~~”
陆孟挣扎的时候,皇帝身边的太监过来,对殷林栩说:“王子殿下,这件事有古怪,还请诸位都过去,由陛下裁决。”
陆孟简直想骂人,古怪你奶奶,这就是我驯服的,一群酸逼,想要抢我功劳!
但这个社会到底是个皇权至上的世界。陆孟也没办法。
踏雪寻梅很争气,除了陆孟之外,连蜜哥也不让碰了。谁靠近踢谁,还踢飞了一个侍卫。
陆孟想要离开,它就跟着,咬着她。
最后大黑马还是陆孟牵到了台子下面,陆孟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站在台下见过延安帝。
场中的世家公子先后站出来表示不服。
十万金,皇帝一个承诺,风曲国一个承诺,无论是谁拿到这样的奖赏谁不疯?就凭驯服了踏雪寻梅,那十万匹免费供应乌岭国的战马,也是整个国家的大功臣。
这样的机会皇子们为了争抢都能把人脑袋打成狗脑袋,竟然落在了一个女子手上,这些男子怎么能服气?
“到底怎么回事?”延安帝负手而立在高台之上,眉目威严,帝王之气外放。
场中的世家子弟们不敢吵了,有人有序的上前,道:“陛下,臣觉得这样下定论太草率了。”
“是的陛下,建安王妃只是恰巧牵住了踏雪寻梅,怎么能算是驯服?”又一个世家子站出来。
人群中有人附和,延安帝眉头皱得死紧。
不过延安帝还没说什么,之前第一个训马的岑溪世便站出来反驳道:“这两位兄弟说得好,既然是恰巧就拉住了,你们方才怎么不恰巧拉一下?”
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低笑出声,开口的两个公子顿时面红耳赤。
不过很快又有人出来说:“陛下,这确实不该如此轻易下结论,建安王妃乃是女子,根本不会骑马,说是驯服,依我看,怕是这匹马只是喜欢女子罢了。”
一直没开口的殷林栩皱眉说:“马王自小在旷野长大,来这里之前根本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那来了这里之后,不是王子您照顾么?”那个人说:“再说了,岑公子说话也无须尖酸,谁都知道,建安王妃乃是户部侍郎之女,是岑家女儿之女,你岑溪世的表妹。”
言下之意,便是岑溪世是在护短。
岑溪世顿时想要反驳,岑家和户部侍郎断绝来往多时,朝野之中早就不是秘密。但是这种事情,他又如何拿到皇帝面前说?
岑溪世俊秀的脸上闪过阴狠,沉沉看了说话的那个人一眼。
说话的那个人也有点打怵,岑家掌管刑部,岑二公子可不是个好惹的。可是他是二皇子的人,他必须站出来。
场面一时僵持,殷林栩又说:“你若是觉得这马王是亲近女子才被牵住,大可以让你老娘上前一试!”
陆孟听着这群人吵架,心里把他们都骂翻了,但是她又不能表现出什么,就在那里好好站着。
她又没想出风头,是马先动的手。
他们不认她驯服,最后这马也得是乌大狗驯服。
十万金还是他们的!
虽然花别人的和花自己的不是一回事儿,但是乌大狗对她大方,陆孟不慌。
一时间底下又吵起来了,几个皇子自然不肯这样白白将此等功劳让人,他们各自手下的都冒出来,什么难听说什么,甚至还有人说建安王妃提前离席,说不定有阴谋。
但是这种说法说出来,很显然站不住脚,很快被骂个狗血淋头。
不过吵来吵去,最后延安帝挂不住脸了,发话道:“既然诸位爱卿觉得此事不妥,”
他看向陆孟眼神很冷,居高临下的陆孟还在他眼中看到了轻蔑。
呸!
陆孟在心里还击。
然后延安帝说:“那便谁不服,谁自请训马。”“建安王妃,你且先回来坐着看。”
这一听就是不认她训马成功。
陆孟倒也不意外,这世界的狗男人,为了保女子清白,连眼见着人烧死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不认这种好事落在她一个后宅妇人身上,有什么稀奇?
但是陆孟心里骂:乌老狗,你敢抢我钱,我祝你早下台。
她挣扎了好久,才把大黑马从她身边扯离,马匹重新被放回了训马场,陆孟去换衣服洗漱的功夫,训马的围栏加高到了两米多。
这回它没有翅膀是跳不出来了。
陆孟换衣服的时候,辛雅吓得一直在流泪,陆孟这是第一次见稳重的辛雅哭。
“你做什么啊,我这不是没事么?”陆孟觉得她现在都被这狗比剧情操出来了。
这一次她都不能算是吓着了。
辛雅给陆孟整理好了衣服,当着一众下人的面,给陆孟跪下。
说道:“奴婢谢王妃救命之恩。”
陆孟:“……”啊?
“王妃在危急之时将奴婢推开,”辛雅哽咽,“日后奴婢定然为王妃肝脑涂地。”
陆孟:“……你快起来吧。”她确实有让辛雅不受牵连的意图,但让她这么感恩戴德,倒确实是陆孟没想到的。
也算是意外收获。
她问辛雅:“岑家……就是我外祖家,方才那个公子,是我表哥?”
陆孟感叹:“好多年没有见过,已经不认得了。”
好家伙表哥哎!
她就说那么好看的男子肯定是男配,原剧情之中,女主角确实有个暗中相助她多回的表哥。
不过陆孟早忘了剧情之中怎么描写的,这个到底算不算男配?
陆孟觉得算,因为她表哥长得好看。
“走吧,我倒要看看谁能驯服踏雪寻梅。”
陆孟换了一身浅紫色长袍,走回座位的时候,端肃妃看着她的眼睛都要把她烧出窟窿了。
陆孟昂首挺胸地坐回去,心说今天我就是不算驯马成功也是出尽风头。
端肃妃应该不敢动她了。
皇帝也朝着陆孟看了一眼,然后将手臂在桌子上撑了一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他现在又后悔让建安王封了这个王妃了。
原本这个王妃母家单薄,户部侍郎就是个废物,根本不可能给建安王什么助力。
这个户部侍郎的嫡次女,和外祖家完全没有往来,顶多算是跟长孙纤云还不错,可长孙纤云和封北意远在南疆。
且封北意根本没有跟建安王搭上的意思。
但现在不一样,这建安王妃一出手救了三个岑家人,岑家掌管刑部多年,树大根深,一直都是纯臣,有时候连延安帝的面子都不卖。
这一遭过去,岑家感激建安王,还能做纯臣吗?
不过皇帝怎么悔得肠子都青了,陆孟是不知道的。
她一直都兴奋地看着刚才放嘴炮的那些公子们挨个进去训马,然后哭爹喊娘屁滚尿流的出来。
陆孟脸上的笑容都忍不住,她本来是不太喜欢大黑马的,因为大黑马把她的那些吃的全给吃了,长得也太凶。
但是现在陆孟决定喜欢它,因为它太给自己长脸了,也给自己出气。
她就差抚掌大笑了,要不是因为还要维持着建安王妃的人设,陆孟肯定已经笑桌子底下去了。
世家公子们全部铩羽而归,但是因为被抬出来的人还算是全头全尾,只是有个别的面色青白,至少没有被踩得肠穿肚烂。
所以这些公子们越来越激动,一个个跃跃欲试,越后上的越有优势,因为毕竟纵使是踏雪寻梅这样的好马,体力也是有限也是会累的。
因此进去试的人越来越多。
踏雪寻梅确实也开始气喘,马鼻子张得老大,扑哧扑哧地往外喷气。
时不时地还跑到围栏边上四处张望。
驯马的人络绎不绝,爆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声,连射箭的比赛都暂时延后。
而殷林栩一直抱着双臂沉着脸,站在外头看着,脸上的表情有些邪气。
那是在不屑。
这些世家公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马王,不知道风曲国是靠着什么选出来的马王。
成为马王的马,不仅能够驱使万马奔腾,没有马匹能够比得过它,最重要的是马王一旦认主,得了主人的命令何止是日行千里?
它是能一直跑到死,战斗到死,哪怕是在战场之上肠穿肚烂,也会把主人送回安全之处,才会停下,才肯去死。
这点活动量指望着将它的体力消耗掉,这场中所有的世家公子全都上一遍,也根本不会让踏雪寻梅累倒。
虽然殷林栩也不知道,为什么踏雪寻梅认了那个女子作为主人。
要驯服马王并没有那么容易,在他们族内,通常驯服马王的人都是英勇无双的勇士,要连续和马王熬上好久,有时候甚至要一两个月,才能让马王心甘情愿的臣服。
踏雪寻梅在这么多年当中,是唯一一个他们族内没有勇士能够驯服,所以才被运到这乌岭国的。
连从小养马驯马的殷林栩,也根本没有办法让踏雪寻梅臣服于他。琇書蛧
现在它已经认主了,这些人再做无谓的挣扎也没有用。
但是这些人开始玩起了车轮战,而踏雪寻梅显得越来越暴躁。这些人以为这匹马是累了,马上就要被驯服了。
可是很快,便有人真的被踩得肠穿肚烂送了出来。
还是有人不服气再度进去,很快又断手断脚出来,是被踏雪寻梅用马嘴咬着衣服,活生生甩在了围栏上甩的四肢尽断。
场中的欢呼声渐渐没了,众人都紧张地看着围栏当中。
这一次进去的人是六皇子,就是昨天晚上跟乌麟轩比骑射的那一个。
六皇子坚持的时间算是比较长的,遛了好几圈,坐在了马背之上,无论踏雪寻梅怎么撂撅子,也没有从马上掉下来。
但是他还没等高兴,踏雪寻梅突然间就趴下了,趴下之后它开始在地上打滚。
很多马都会打滚,晒太阳的时候天气热的时候,后背上有一堆萤虫的时候都会打滚,算是自己给自己挠痒痒让自己舒服一点。
然后六皇子就被当成了马背上的蝇虫,直接被甩到地上被马身体压过去了。
这匹马的肩高比陆孟身高都高,体长陆孟没有量过,但是粗略估计得有三四米,加上它的健壮程度它的体重实在是……
怕是能把人活活给压死。
果然一个来回,六皇子就发出了惨叫声。
侍卫们一哄而上,迅速把六皇子给救出来。
踏雪寻梅在地上懒洋洋的起身,甩了甩身上的土之后。又跑到围栏的边缘朝外张望。
它的大马头伸不出来,但是对着高台的方向一个劲儿地“咴咴”叫。
场面越来越寂静,这些世家子的面色也一个比一个难看,侥幸进里面遛了一圈没有受伤的,现在已经彻底服了。
而六皇子出来了之后,皇子们相互之间对视,也没有人敢贸然进去。
场面又僵持住了,皇帝再度不安地从桌子边上站起来。
陆孟脸上的笑也稍微收了一点,她就算再怎么喜欢看热闹,也不喜欢看有人被踩死这种热闹。
这匹马这么凶吗?
之前钻进她帐篷里面,偷吃的,别人来抓的时候确实是踢了人。
但今天它奔跑之中没有伤到人,这是彻底被激怒了吗?
陆孟看着皇帝已经走到了高台的边上,而这个时候乌麟轩下场了。
陆孟的心稍稍又放回去一些。
如果说这些人谁能够驯服这匹马的话,那就只能是乌麟轩了。
毕竟早古文男主角嘛,前面的一切都是为他铺垫的。
陆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之后,安心地等着结果。
乌麟轩进去之后,很轻松地就上了马,然后踏雪寻梅又开始折腾了。
乌麟轩论骑术,确实是没有六皇子好,但他射箭比六皇子厉害。
他紧紧抓着缰绳,低身贴在马背上,好一阵子都没有被甩下来。
踏雪寻梅甚至奔跑的速度缓和下来了,人群中有乌麟轩的属下,开始适时地为他叫好起来。
陆孟听着声音就知道稳了。
她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然后这点笑意还没等弥漫到全脸,就突然听到一阵惊呼。
接着侍卫们都冲进了围栏当中,可是踏雪寻梅仿佛彻底发狂了。
它已经陪这些愚蠢的人类玩够了这游戏。
它故伎重施,在地上滚了一圈,把乌麟轩甩在地上之后,围在他的身边,不允许他离开,也不让别人靠近。
伺机靠近它的侍卫,有两个直接被踢到了围栏上,它那强劲有力的后腿,完全放开了能把人的胸骨踢碎。
它一直在“咴咴”叫,绕着乌麟轩跑,乌麟轩坐起来之后也伺机想离开,他本来身上就是有武艺的,他现在也知道自己驯服不了这匹马,准备放弃。
可即便是逃命,他也没能逃得出去,他走两步就被马头撞倒,伤势虽然不致命,但确实腿上也被踩到了。
乌麟轩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他甚至动了杀心,可是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面对着这种凶煞的庞然大物,他也无可奈何。
很快有太监跑到皇帝的跟前,说明了状况。
一众世家公子也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殷林栩跟着太监的身边,对着皇帝躬身道:“马王只是在召唤它的主人。”
他说完之后看向了陆孟,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落在了陆孟的脸上。
陆孟其实并不习惯这样被当成焦点,踏雪寻梅怎么会真的认她为主?
乌大狗才是征战天下的男主角。
延安帝显然是十分的不甘愿。
但建安王被一匹马给困住了,随时会有危险,陆孟跟延安帝对视了一眼。
延安帝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建安王妃,你再去试试吧。”
陆孟顺手从桌子上摸了几块点心。
她之前折腾了一通其实体力耗费挺大,被婢女搀扶着柔柔弱弱地走过去,让一众世家子弟面色十分的不好。
今天让建安王妃这样一个女子给压了风头,他们的脸是真的丢尽了。
尤其是他们之前还不服,重新让陛下下令让他们去训马。
这跟自己抽自己的巴掌没有区别。
但他们不能把马王射杀,又没有人能够靠近踏雪寻梅,就只好让他们不肯承认的女子再一次去尝试。陆孟被扶着走到了围栏的边上,围栏打开了之后,陆孟的心里其实也有些没底。
侍卫们给她让出了一条通道,所有的人全都看向了陆孟。
陆孟挺有压力的,站在了侍卫不远处,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保护她安全的佣兵小团队也无声地向她靠拢。
一旦情况不妙她会立马调头就跑。
陆孟独自一个人向前了一小步,对着正在焦躁奔跑叫个不停的踏雪寻梅,抬起小手招了招。
“哎!”陆孟也不知道怎么叫马,她又不会吹流氓哨。
于是陆孟哎了一声说:“你过来呀!”
一众世家公子面色惨不忍睹,有人甚至捂住了脸。
踏雪寻梅竟然真的停住,耳朵都转到这边来了。
陆孟又往前一小步,挥了挥袖子说:“过来给你好吃的!”
然后众人就目瞪口呆地看着,踹飞了好多人,踩的人肠穿肚烂,甩的人四肢尽断的凶煞大马,放弃了围困乌麟轩。
掉过头来像一条狗一样,颠颠哒哒的小跑过来。
在建安王妃不远处停下,对着她喷了个响鼻。
陆孟早有防备,抬起袖子直接挡住了,每一次被搞一脸的鼻涕真的是脏死了。
大黑马又向前一步,要来咬陆孟的衣服。
陆孟把从桌子上拿的点心放在手心里,伸到它的嘴边。
它就低头用大嘴唇把点心卷进了嘴里,又朝前走了一步,一边吃点心一边把大脑袋搁在了陆孟的肩膀上晃。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不远处女眷们也发出了一阵的欢呼声。
这匹马确实认主了,现在谁想不承认都不行。
不过早古虐文嘛,让应该被虐的女主出风头,肯定还是有人不服气。
于是人群中有人说:“喂马而已嘛,也不能完全算是驯服啊,她又没有骑过……”
这一句话一出来之后人群中本来就不服气的人立刻又有人附和了。
殷林栩就跟在陆孟的身后,看到她给踏雪寻梅喂点心,眼睛瞪大。
马王……不会是因为吃的,就认这个女人为主了吧?
“对呀就只是喂马,我之前可听说,这匹马着火的那天就跑到了建安王妃的营帐当中,下人赶来的时候建安王妃正在喂马!”
于是不服的声音再度响起。
陆孟把手里剩下的两块点心,递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谁说的,站出来,你来喂。”
隔了一会儿人群推推搡搡的还真有一个公子站出来了。
陆孟一看他的长相,就知道这绝对是个炮灰,长得不能说是车祸现场,只能说是如梦似幻。
这个人接过陆孟手中一块点心,然后朝前走了几步,叫马。
“来,来吃!”
踏雪寻梅的大脑袋往那边转了转。
还真的凑过去了。
人群中又开始发出一些躁动的声音。
陆孟心说不是吧兄弟别掉链子啊!
然后就听“咯噔”一声。
接着是啊啊啊的惨叫,大黑马没有吃他手里的东西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人群这一次传出了嘘声,陆梦手里最后一块点心被大黑马卷走了。
乌麟轩这个时候被侍卫们扶起来,他整个人都很狼狈,神色复杂的看向了陆孟这边。
陆孟对他笑了笑,乌麟轩也下意识地想勾嘴唇,但很快又抿住了。
这个时候人群中竟然还有人不服,正是二皇子手下的那一个,之前嘴一歪,说岑溪世是建安王妃表哥才维护她的那个人。
陆孟在人群中精准定位到他,这也是个炮灰。
虽然长得五官周正但是毫无特点。
他身后有两个人也跟着附和,声音很单薄,颤巍巍的,但还是说道:“总要骑上不被甩下来才算是驯服。”
乌麟轩的神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他动了动嘴唇对陆孟说:“茵茵……”
他想说你不要尝试,万一真的被甩下来会受伤,这匹马太凶了。
殷林栩闻言嗤笑了一声。
陆孟确实有点哀愁,这匹马太高了真的,她上不去。
而且马背上没有马鞍陆孟根本就不会骑马,很大的可能性是,她上去之后踏雪寻梅不乱动,她自己也会掉下来。
到时候再被踩一脚真是犯不着。
这些人叽叽喳喳真的好烦啊!
陆孟有点闹心,拍了拍踏雪寻梅的脖子,心想十万金,没有她的命重要,老娘还不惜的要了呢。
她刚想安抚一下这匹马然后出去,谁知道被她拍了脖子的马,突然间前蹄弯曲,朝着陆孟的方向跪了下来。
它并没有完全的趴在地上,就只是跪下了前蹄然后微微弯下了后蹄。
大脑袋还撞了陆孟一下。
这个高度,小孩子都能爬上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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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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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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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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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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