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对视,陆孟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被乌麟轩锐利如刀的视线一寸寸刮过。
最后乌麟轩毫无意外的,他比较倾向于第二种说法。但实际上哪种说法也没有全信。
他很快敏锐地针对第二种说法的漏洞提出了质疑。
“你既然这么在乎王妃之位,又为何在听到我要娶别人的谣言的时候,不肯回去跟我解释。要自己留在将军府”
“还总是提出要和离”乌麟轩皱眉。
“你懒惰成性,会机关算尽地给一个郡主身边埋伏婢女”乌麟轩逼视着陆孟说“这么爱我,怕我娶旁人,就该让我知道才是。”
“你的小聪明用错了地方。”
他不在意他的王妃背着他长心眼,搞一些小动作。可是他比较在意自己的女人对他的在意程度。
他这段时间低声下气和反省的都非常不情愿。
他本来就是天生尊贵,他凭什么要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乌麟轩甚至觉得,他的王妃像说得那样,这样处心积虑地防备着他被人抢走,才是正常的。
乌麟轩顺势质问,让陆孟愣了下。
而后陆孟迅速读懂了他言语之间的那点机锋。
他想要让她承认,自己对他的万般在意,卑微地祈求他的感情。像其他的女人一样。
“王爷,”陆孟直起身,面色也微微沉下来。
她说“我出身与王爷相比的确很微贱,我命不好,没托生成天潢贵胄。”
陆孟冷笑一声说“所以我就应该对王爷你爱而不得,辗转反侧。像银月郡主一样发疯发狂,才是正常的”
陆孟豁然从桌边上起身,掐着自己的掌心,疼得眼睛积蓄了一点水雾。
想要大颗大颗掉下金豆子的,那样更真实,但是陆孟懒得演。
她看着乌麟轩说“王爷,你若让我跪着爱你,你不如像对待囚犯一样,将我的头砍了去。”
“或者把我休了,怎样都好。”
陆孟一拍桌子低吼道“我对你刨心,你何必挖我的心呢”
乌麟轩表情立刻变了,才恢复一些的手指又开始发凉。
陆孟倒打一耙之后,气势如虹地冲了出去。进了封北意和长孙纤云在家的时候居住的屋子,直接把门反锁。
闹起了脾气。
其实要是不闹脾气,陆孟都不知道再说下去她会不会穿帮,暴露意图。
陆孟自认自己这点小聪明实在是不够用,乌大狗太聪明了,也太敏锐了。
她在现代世界良好教育之下长大,哪能斗得过人吃人社会里面,皇宫养蛊一样的地方养出来的蛊人
陆孟现在觉得,什么蛊,都没有乌麟轩毒。
你但凡是在他面前暴露一丁点的弱势,他就能伺机抓住你的弱点。将你抽筋扒皮吞吃得连一块骨头都不剩。
陆孟趴在长孙纤云的床上,想姐姐了。
乌麟轩没有来敲门,他虽然害怕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是要他马上拉下脸道歉,他在没想清楚一切之前是不会做的。
太医给了解蛊的法子,却在将军府之中无法操作。
陆孟把自己关起来之后,乌麟轩心中十分后悔,他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可有时候他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举止。从小到大和人相处都是这样的,不由自主想尽一切办法占据上风,抓住对方一切把柄。
越是他在意的人,越是这样。
这要他改,不啻削骨剃肉,削足适履。
这需要过程。
于是两个观念不合的人,又很微妙地闹起了别扭。
陆孟趴在长孙纤云的床上想办法,想她到底要怎么办的时候,秀云来敲门说“二小姐,王爷在收拾东西,怕是要回王府了。”
陆孟心里一跳。
她翻车了
乌麟轩终于受不了了,要抛弃她远去了
那可太好了
她眼看着剧情能更改,那是不是说女主角也可以更改
陆孟心头涌上狂喜,秀丽在外面又小声道“王妃,你真的不出来看一眼吗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和王爷又闹别扭了。”
“王爷瞧着面色煞白,比昨个儿夜里从外面进屋子的时候还要白呢”
陆孟听着心说那还不是他活该么想让她哄人门都没
陆孟想了一半,被刀捅了似的,打开门,从屋子里飞奔出来了。
建安王回王府没事儿,巫蛊师得给她留下啊
陆孟跑得急,地上很滑,跌跌撞撞她一路去了偏院的方向。见到了乌大狗的人已经在里面拿人了。陆孟也顾不上装什么“宁死不屈”了。
不行就给乌大狗低个头,人生不就是这样
向现实爸爸金主爸爸低头,不丢人。
然后陆孟提着裙子像个兔子一样蹿进屋子。
一句“婢女给我留下”还没出口,腰上被一只手臂给拦腰抱住了。
陆孟像挂在单杠上面一样,整个人都悬空了。很快被这样悬空着搂进了一个味道熟悉的怀抱。
乌麟轩圈着她的纤腰,将她抱紧。还以为她是急了出来找自己的,心里那点本来就不怎么坚定的冰凌,彻底融化成了一滩春水。
他当着一众属下的面,不怎么顾忌的从陆孟身后抱紧了她。
呼吸压在她后颈,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埋在她有些散乱的长发之间,叹息了一声。
罢了。
她心思敏感,性子执拗,容易被戳到痛处。自己以后说话注意便是。Χiυmъ.cοΜ
他真的不想和她闹别扭,那太难受了。
于是长长的叹息之后,乌麟轩便说“不是我气了你要走,是要解蛊毒,有些药材这将军府没有。”
“只是先把百里月弄回去,让太医令研究下她身体里的母蛊。”
乌麟轩埋在陆孟后颈说“解蛊毒在这里也不方便。梦梦,我也没要现在走。等陪你守了岁,吃了年夜饭,明日再回去王府。”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过年,我还命陈远准备了一些焰火。你不愿意上街,就在这将军府中看也是一样的。”
陆孟满腔“我管你弃不弃走不走,你把人给我留下”
但在听到了他不急着去解蛊毒,却说不让自己一个人过年,还准备了焰火。陆孟那想法梗在了心口,一时间上不来了。
她在现代的时候,每一年,都会纠结,去哪里过年。
父母的重组家庭都很好,每年都抢着让陆孟去。可是没有人到她的小窝里面,陪着她过一个年。
陆孟曾经对未来的伴侣,唯一的幻想不是什么身高腿长帅炸天。什么富有四海是个霸道总裁或者富二代。
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在平静无波的日子里陪着她的人。
乌麟轩总算是歪打正着,戳中了一次陆孟的软肋。
她僵硬的身体和要挣扎抬起来的手臂都垂下来,软绵绵地放松肢体,半吊在乌麟轩的怀中,不吭声了。
陆孟垂头,她脚尖儿都没沾地。心里再度感叹,男主虽然还是有点瘸,但是臂力是真好啊。
乌麟轩也察觉到了她的温顺,从未有过的温顺,将她抱得更紧了。
一句话不需要任何的心理建设和斟酌,直接出口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
我不需要你跪着爱我。
陆孟闻言整个人更软一点,几乎瘫在乌麟轩的怀中。始终没能落地的脚尖,在距离地面不到两指距离的地方晃了晃。
她也骗他了。这件事儿就先这么算了吧。
一切过完年再说。
陆孟抱住了乌麟轩的手臂。无声表达了这件事儿过去了。
压着银月郡主的月回,僵硬的带着人从两个人身边路过。一群身着死士服的属下,连带着站门口处的陈远,全都眼观鼻,鼻观心。
乌麟轩心里特别高兴。连中了蛊毒的愤怒都因为陆孟难得的温顺消失了。
他亲了亲陆孟的后脑,问她“这两个婢女,哪个是你的人我让人把她给你留下。”
陆孟心头又一跳,心说大狗子今天怎么这么省心
陆孟抬起手,指着那个扮作婢女的,十分聪明还低着头藏着喉结的巫蛊师说“就是那个”
陆孟想了想说“她叫梅花,是我姐姐留给我的人。”
她故意把巫蛊师的名字槐花,说成了梅花。
就希望他心里有点数,明白陆孟这现场改名字的举动,是救他的狗命。
反正乌大狗也不能去找远在南疆的长孙纤云对峙。
槐花果然领会到了陆孟的意思。本来被两个侍从压着垂头站着,听到陆孟的说法,向前迈了一小步,躬身道“见过王妃,王爷。”
陆孟眼皮一跳,还怕槐花说话被乌大狗给认出来,正想说他是个哑巴。
结果槐花这一说话,陆孟发现他的声儿可比陆孟娇柔多了。
好家伙。
这是真的女装大佬。
不是那种电视剧里面演的糊弄人的,是只要遮住喉结,没有能识破的地方那种。
乌麟轩对着他的属下点了点头,他们就将另一个婢女押走了。
槐花被松绑,并没有走近,而是远远地跪下给陆孟叩头。
“奴婢谢王妃救命。”
这一句话只有陆孟和槐花知道,是槐花真心实意的。
这话倒也两头堵。陆孟和乌麟轩说“她”是自己安插在银月郡主身边的,槐花如果说走嘴就穿帮了。
他是个聪明人,陆孟彻底放心。
她已经能确定,之前在乌麟轩要中招的时候,这槐花抬头看来,就是蓄意提醒。
这样聪明,懂感恩,还容易带在身边的“小婢女”,陆孟心中好感度飙升。
“辛苦你了。”陆孟说“快去洗漱下换一身衣服。”
陆孟对外面喊“秀云秀丽,以后你们带着梅花。”
秀云秀丽脑子不够灵活,但是最好的地方就是听话。
她们很快带着槐花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陆孟和乌麟轩两个人。
他们小闹了一下,又和好。彼此戳到了对方的软处,现在气氛从没有过的和谐。
陆孟见屋子里没人了,拍了拍乌麟轩的手臂,说“王爷,勒得难受了,把我放下来吧。”
乌麟轩总算爱不释手地把她放在地上,陆孟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然后两个人相视而笑。
“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王爷也没有吃午饭吧,折腾了这么一通我们去吃饭吧”
乌麟轩勾了勾唇,也后知后觉自己很饿了。
他从那种被冷落的恐慌,和害怕真的被蛊毒弄疯的状态抽离,也难得露出了一些温柔神色。
他一温柔起来,可真就没其他儒雅公子什么事儿了。
中央空调不可贵,冰箱发热了才稀奇。
他拉住陆孟的手,温声说“嗯,我也饿了。”
他知道这四周没人,还主动说“我想吃今早的蒸肉。”
陆孟也笑了起来,回握住乌麟轩。说“有的,之前太医令为王爷把脉的时候,我交代厨房做了。”
陆孟其实之前在厨房吃了点,不太饿的。
可她确实要厨房做了早上的蒸肉。
不是她记住了乌麟轩喜欢吃什么,而是她也喜欢吃这个。两个人在吃东西的口味上,离奇的重合度很高。
都是肉食动物,偶尔吃草。陆孟是抱着营养均衡不生病的态度,乌麟轩是抱着不能让人知道他喜好的目的。
但本质上,他们都爱吃肉类,所有肉类。
两个人手拉手,让婢女摆上厨房早就准备好的食物。然后一起吃中午不中午,晚上不晚上的饭。
也没关系,真的年夜饭是入夜,临近子时的时候吃。其他的时间,就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一点。
吃过了饭之后,乌麟轩的属下进来汇报。月回跪在乌麟轩的面前,还未等开口,陆孟就主动起身要出去。
乌麟轩按住陆孟枕在他腿上的脑袋,说“没什么你不能听的,我的事情你都知道。”
乌麟轩眼神示意月回有什么说什么。
月回不是像陈远那样,心思很鬼的人。一五一十地说了乌麟轩之前让他查的事情。
是关于银月郡主这些天都和谁来往,有谁私下联系了她。又有谁假装不经意地跟她有过接触。
并且非常有效率地将这些人罗列成了名单,呈给了乌麟轩过目。
陆孟头就枕在乌麟轩没有断的那条腿上,手里抓着画本子,连偷偷瞟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乌麟轩的手指一直穿梭在她的头发里。看名单的神色很凌厉,但他整个人的气质是很温和的。
“你去吧,看好王府当中的人,按照我交代的去做。”
月回很快起身,迅速从屋子里消失。
乌麟轩把名单从头到尾又看了几遍,手指在上面点了点。找出了几个有嫌疑,有能力会知道他的行踪的人。
这上面竟然有岑溪世。
乌麟轩的眼神盯在岑溪世这三个字上,又把纸张挪开看了看枕在他膝上的王妃。
岑溪世就是看似偶然接触了银月郡主。乌麟轩心中疑窦丛生,可他这一次没有怀疑到陆孟的头上去。
他伸手又摸了摸陆孟的头发,然后把名单收起来了什么都没说。
陆孟抓住了乌麟轩的手,手指在他手背上的伤疤处蹭了蹭说“王爷,你再摸一会儿我的头发,我就秃了。”
乌麟轩闻言笑出声“胡说什么,我又没拽你头发,你头发很浓密顺滑。”
陆孟心说那是你不知道头发的珍贵。在陆孟的世界当中,秃头小可爱遍地都是。
陆孟是很爱惜她这几根毛的。
不过这世界又没有手机电脑什么的,陆孟的作息时间好到令人发指。又都是熬制的中药洗头,应该是不会秃的吧
她也就随乌麟轩去了。
临近天黑,乌麟轩本来应该去处理公文。但他一点也不想动,索性和陆孟一起挤上了贵妃榻。
贵妃榻虽然不小吧,但是肯定跟床比不了。两个成年人躺在上面,手臂挨着手臂的,还放着一个小桌子有点挤得慌。
陆孟翻身都在乌麟轩的怀中翻来翻去,最开始还挺新鲜,两个人从没这么亲密地相处过。乌麟轩爱干净得很,陆孟在他身上闻到最多的就是水汽,或者很浅淡的熏香味道。
乌麟轩之前说那几句话,确实是把陆孟给捋顺了。
其实陆孟要求非常简单。日子过得安逸,没有乌七八糟的事情,她就能够一直躺到天荒地老。
躺在哪里她根本就不在乎,在乌大狗的后宅是最好的。因为乌大狗是这世界的中心。
所以她顺毛之后,就非常亲人了。
但是就算是最黏人的小动物,那也会有烦的时候。
她在乌麟轩的怀里翻了好几个来回,鼻翼之间都是乌麟轩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乌麟轩搂着她,挤着跟她一起看话本子。陆孟又翻了一个身之后,屁股使劲朝后拱了拱,说“我都要翻不开身了,王爷你如果非得要在这儿躺着,能不能把小桌子拿地上去”
“为什么这样不好吗”乌麟轩就是故意不把桌子拿走的。
“你不喜欢我抱着你吗”
拿走了之后两个人之间就宽松了,他就想这样抱着她。
“抱着和挤着,这是两回事儿吧”陆孟回头斜眼看他“王爷,你去把小桌子拿地上去,我又没说不让你抱着。”
乌麟轩不想动,想叫人进来伺候,又不想破坏两个人之间这样难得的温馨。
现在外面天色将黑,下了好几天雪,下午太阳出来了。现在阳光照在窗扇之上,透出暖黄的光。
光洒在两个人身上,让他们都浑身懒洋洋的。
“为什么不是你去还没有人这么指使本王。”
就是想跟她待在一块,不想再分居两地。
自己折腾自己算什么本事跟这个长工显然也不行浪子回头呸狗如何能改得了吃屎
“好。”乌麟轩没像之前一样,硬要灌输给陆孟什么东西。
“不信你继续往下看,长工如果不把她卖了,就会把她锁起来。”
乌麟轩又说“但是和人私奔过的女子,贞洁名节尽失,想找一个好婆家是不太可能的。”
如果是平时他自己呆着的话,让他这么躺他也躺不住。可怀里抱着他的王妃,就像抱着一个散发着融融暖意的狐狸。他整个人从骨子里都犯着懒意。
陆孟就算是很无奈,可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躺在乌麟轩的后宅当中。做一个死肥宅,一条不用翻身的咸鱼。
乌麟轩微微抿了一下唇,唇峰上那一颗很小的,红色的小痣随着他的动作动了动。
怪怕人的。
而且他回到王府,要先解决蛊虫。他不想让自己的王妃看着他用什么方式。
“这有什么好看的这长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哄骗小姐的时候,未必没有存着将她骗出来卖掉的心思。”
乌麟轩的意思,是要陆孟做他的女人,真正的女人。然后他会为她遮风挡雨。
但乌麟轩信口拈来的计谋,不光让大小姐摆脱了困境,甚至还让她以后生出了无限的可能。
她顿时觉得这个故事索然无味
连对他去世的母亲都没有过。
陆孟夸奖完他,就继续在他怀里转过身,看书。
陆孟很快领会到,这又是一个承诺。
乌麟轩笑意一直就没断过。天色越来越黑,屋子里的光线也变得越来越暗。
有罚也要有赏,棍棒里面也要加大甜枣。要不然谁能受得了一味地疼
她把这个故事本来就当成恐怖故事在看。陆孟希望这个小姐早点“原谅”长工,毕竟她现在跑在外头吃苦的是她自己。
这种保护的心理,乌麟轩从没有过。
陆孟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整个人窝进他的怀里说“我喜欢听你说这些,你以后能不能多说给我听”
虽然现在离那个目标还很远。但如果乌麟轩以后都这么上道的话,陆孟也能回到最初的那个想法里面去。
“这样富贵人家的小姐,换一个比较繁华的地方能卖上很好的价钱。”乌麟轩声音平淡地说着比恐怖故事还恐怖故事的话。
乌麟轩又说“如果这位大小姐的母亲还算疼爱她,而且他的母亲还得在他父亲心里有一点地位,她或许也不会被沉塘。”
“他们院子里不是有一口井吗大小姐每次打水都很困难。让长工帮她打水,一伸手就解决了。”
那为什么不教他好好的,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点
“比如嗯,大小姐不是做工手里有钱吗买点蒙汗药给长工下一点药。然后联系一下人牙子,把他卖成苦力或者是奴隶。他就无法纠缠她了。”
他怕陆孟不理他。只要陆孟一生气不理他了,他就会手脚发凉,表现得坐立难安。
陆孟说“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跟我唱反调我不想听那些”
“其实也还有其他的办法,没这么凶残。”
不过就这样吧。像这种小事,陆孟一向都是抱着纵容的态度,不予计较。
陆孟回头瞪了乌麟轩一眼说“你能不能好好看着不说话。长工跟小寡妇断了,他说他后悔了,要接小姐回去。”
陆孟眼皮一抽,他怎么知道自己遇见不认识的字就跳过去了她又没读出来,这洞察力也太逆天了
乌麟轩说在他的书房当中给陆孟弄一个小桌子。那不就是让她跟他回家吗
她把书扣过来,又转过头看向了乌麟轩。
陆孟打消了要利用他的感情为自己谋福利的想法。
如果仔细想,她也不是不能为大小姐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
陆孟依旧躺在乌麟轩的怀中,乌麟轩凑近了在她的头顶上跟她一起看话本子。
乌麟轩说“我让人在我的书房里为你弄一个小桌子。日后我处理公文,你就在旁边练字,偶尔给我磨墨,也让我体会一下红袖添香。”
乌麟轩手抚弄着陆孟的头发说“她无论是跑回去还是被卖掉,最好的结局都是成为一个贱妾。”
“你怎么知道长工给她找了什么人我们还没看到那里”
无论脸上的表情多么可怕,都像一个被扔进冰天雪地的小孩儿。
外面的爆竹声开始密集起来,除夕夜,整个皇城当中热闹非凡。
“不是不想听吗”乌麟轩伸手给陆孟理顺了一下脸颊边上的头发。
陆孟愣着,乌麟轩用指节一直刮着她的脸,呼吸轻浅。整个人都很平和,也带着安抚的意味。
“这是交易,是制衡,无关情爱。”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陆孟从来都是舒服一天算一天。
偷得浮生半日闲。
百姓们可不管什么诡谲的权力争夺,像陆孟一样自扫门前雪,只顾着眼前的欢喜和畅快。
这种制衡关系,才是最稳妥的。比任何情爱人性都要厉害。
陆孟瞪着眼睛,她看的都是两个人互动,怎么没记得院子里还有井
他没有马上回答,稍微想了一下才说“其实很好解决,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长工杀了,然后报官,说自己被长工挟制。”
陆孟听得高兴,朝着乌麟轩凑了凑,窝在他的怀里。
真的是偷来的半日闲。
长工陪笑着走了,但很快他半夜三更进了一个高门大户人家。
倒也并没有多挤,陆孟就是有点不适应跟人这么亲近。
倒也算乌麟轩真的对他这个王妃机关算尽了,他这种人,迂回曲折到这种程度,此时此刻是真的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
“真喜欢她,就发愤图强争取名正言顺的娶。也不会机关算尽拐带她出来,让她背上了自甘下贱的恶名,跑到这穷乡僻壤的来受苦。他心里觉得小姐看不起他,才会做出那些混账事。”
另一条主线就是虐女主。
大肆庆祝新年即将到来。
当然了写字又不累,如果累的话她还是不干的。
“倒也不用搞那么厉害我又不考取功名,”陆孟还是怕辛苦。
“好。就算这个长工不会把小姐卖了,这个小姐按照你说的,回家了之后拿完银子跑回她自己家。”
陆孟回过神来之后,第一次没生气,而是翻了个白眼说“王爷可真是好计谋,言语之间都是坑,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
这是在那个“府中金银随意取用,保你一世荣华安逸”的承诺之上,做的一个升级。
“差不多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头子吧,或者五十多岁”
但是陆孟现在明白了,乌麟轩对她的喜欢,可能掺杂了很多可怕的东西。但这里面也有很纯粹的在意。
乌麟轩说“只要她富家大小姐的身份不变,酒家老板就会待她如珍如宝。有多少妻妾都撼动不了她。”
陆孟抬手挠了挠头。
“今天你也不错。”表现得很不错。
比洗衣服赚得多。
陆孟转过身用书敲了敲他的脸,啧啧道“王爷要讲道理,哄我的时候就自称我,唬我的时候就自称本王。”
他说“我们继续看,我不说了。你别对我瞪眼睛。”
陆孟听得目瞪口呆。
但这也太简单粗暴了。
“她从此就会变成一个被酒家老板敬重喜爱,又被家里的人原谅的贵妇人。”
乌麟轩笑“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连字都不识得几个。遇见不认识的就直接跳过去,还胡乱猜,我教不了你太高深的东西。”
“为什么不行小姐的家里那么有钱,如果我是这个小姐就跑回去在家里做一个老姑娘。谁也不嫁,谁也不爱。”
陆孟一脸学到了,也被秀到了。
陆孟心道果然。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他应该去处理公文的。乌麟轩心里这么想着可是还是不想动。
赶紧“原谅”他,然后回去把家里的钱收一收,跑路才是正事
“这倒是你的风格,可我觉得这样不行。”
乌麟轩被夸了,眉尾微微扬了扬。
结果侧头一看,就发现他撑着手臂起身,眼神十分不对劲。
他对陆孟伸了一下手,想抓陆孟的手。却直接抓空了,抓到了旁边去。
陆孟十分不服气,又用书敲了一下乌麟轩的肩膀。
她看到小姐没有马上答应长工回家,还温柔软语的跟长工解释,她在这里做活挺好的,能赚一些钱贴补家用。
乌麟轩被亲了一下,脸上又露出笑意。也亲了一下陆孟的脸,由衷说“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好”
叫了婢女进来点灯,察觉到乌大狗没有动静,还以为他睡着了。
礼尚往来。她会好好地问槐花解蛊毒的办法,她也不把他骗得太狠。
“又在想什么”乌麟轩问“话本子而已,看看就好不要太认真。你都入魔了,还觉得自己也是话本子里的人,嗯”
两个人一页一页地看,越看陆孟觉得发展越不对
“你是说让大小姐出卖色相吗”陆孟觉得出卖色相不是一条好路。
等到彻底黑了陆孟这才起身,再不起来她都要睡着了。
乌麟轩听了之后轻笑一声,就贴着陆孟的耳边,非常有磁性。
“她必须要跟那个酒家的老板说自己家里多有钱。她要跟那个酒家老板相好,让他把长工给处理掉,带着酒家老板回家去,不光不用沉塘,还会变成美满姻缘一桩。”
所以主旨还是男主角。
天色彻底暗下去,屋子里要点灯了。有婢女来问,两个人谁也没吭声,就这么沉默地抱着。
乌麟轩笑了一声。
开口声音低沉好听,一语双关地说“其实你如果不想听,大可以不听。不想看就可以闭上眼睛。”
陆孟眼睛眨了眨。燃起了一点希望。
“就你自己的思想才会这样,这世界上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心眼这么多。”这么毒辣。
“如果她再有手段一些,说不定还能凭着酒家老板娘的身份,从家中夺一份家产过来。她不是会酿酒吗,可操作性太多了。”
她心道果然是男主角。
“沉塘。”乌麟轩掷地有声。
“这好办,辛雅读的书也不是很多,你以后可以跟着我学。”
“贩夫走卒算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我没有猜错,她最大的可能性,和长工给她找的那个人家是差不多的。”
“没给你挖坑,你想回去就回,不想回就待着。我有时间来看你,你不要将我拒之门外就好了。”
她的想法还是那样,过一天算一天。舒服一刻都是赚到。
行不通。
用女主来衬托男主的杀伐铁血,用女主来衬托男主角高不可攀,不为外物所动。
于是陆孟根本不接乌麟轩的话,问道“大小姐如果跑回去,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然后陆孟就眼睁睁看着他在起身的过程当中,晃了一下,两条发黑的鼻血,从鼻子里面涌了出来。
没有做出什么回应,是因为陆孟知道不太可能。
他不强迫,那最好。
陆孟看书的时候,从来不把自己代入女主角或者是男主角。所以她就只是单纯地看故事,并不站在任何人的角度。
这样一个文,不太可能变成一个小甜文。后面还有很多狗血剧情,陆孟还不知道会扭成什么样子。
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不会是哄我的吧”
所以呀,果然男主角做皇帝不是依靠剧情的,是依靠他的脑子。
“我会好好学识字的。”陆孟这是第一次燃起了学习的。
于是小桌子依旧横在那,把两个人躺着的地方挤掉了一大半。
这话说得乌麟轩无法反驳。他笑了笑说“可我就想这样,挤一挤不好吗离得更近。”
“长工本来就看不上她。很多低贱之人,品行也未必良好。自己过得不好,没能力,就喜欢折辱自己的伴侣。”
陆孟抓住乌麟轩的手,问他“那如果你是大小姐的话,你会怎么做”
乌麟轩说“小姐现在又抛头露面去赚钱,显得他很没能耐。这个城镇那么小,人言能把人杀死。”
没发现自己又被乌麟轩给绕进去了。
“你怎么这么傻”乌麟轩伸手弹了一下陆孟的额头。
反正他们牵扯不清,反正乌麟轩已经对自己有了感情。
陆孟张了张嘴,不想跟他计较这种事,索性又转过身继续去看书了。
乌麟轩伸手,特别温柔地捏了捏陆孟的脸蛋,问她“你知道她会有什么下场吗”
乌麟轩看到她的表情,又被她逗笑。
搞不好还是要给人做妾。
所以呀,这样一个男的,是不可能被情爱冲昏头脑的
乌麟轩摇头“不哄你,随你便。”
“小姐如果回家了会怎么样”陆孟还是问乌麟轩了。
“不用很高深。”你手指缝随便露两招,就够我受用无穷了。
乌麟轩说“用酒家老板的妻子身份抬高身价,再用富贵人家大小姐的身份抬高身价。富贵人家和酒家的老板这就是门当户对了。”
“是你想抱着我,是你要跟我看一个话本子,那肯定是你下去。”
“没有,哈哈哈我没认真,”陆孟笑着说“你说得太对了,你真的好厉害呀。”
老板你教我两招吧,让我学一学
这个书,有两条主线。就算陆孟记不太清楚细节,也知道一条主线是男主权谋。
“世人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百战死的将军只问功劳,不问沉疴。”乌麟轩说“只要你站在高处,世人会为你编出一套合情合理的美名。”
“你有什么阴谋”不然为什么突然夸他。
乌麟轩神色温和,眼睛半眯着,像一头在打盹的狮子。
不如像他说的这样,还是继续找相互制衡的办法。
陆孟感觉今天乌大狗长嘴了,一时之间还有点不适应。
乌麟轩说“我督促你习字,我保证不出三月,你就能在口头上和皇城当中那些所谓的学子,谈诗论赋。”
小姐的家那么富裕,跑回去才有好的未来
心眼儿叽里咕噜地转,她最怕乌麟轩强迫她回去。
但是乌麟轩此刻说的话,却裹着夕阳沉没前的最后一缕余晖,照得陆孟浑身暖洋洋。
陆孟觉得事情不简单。
“那怎么可能呢”乌麟轩说“她现在如果原谅长工,不在这个酒家里面做工养活自己。一回到家这个长工就会把她给卖掉,甚至是锁起来。”
“你只需要躺在我怀里,就像现在这样,”乌麟轩说。
“这不是出卖色相,而是交易。”
“只要她酒家老板娘的身份不变,她无论什么时候回到自己家里,都是座上宾。”
陆孟这么想的,没察觉自己把心里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陆孟也发现了,乌麟轩这个早古鬼畜文男主角,他怕冷暴力。
陆孟直觉不是什么好下场,她一点都不想听
“或者,”乌麟轩说“她去勾搭酒家的老板。落魄的大小姐,勾搭上酒家的老板,说明自己家多么的有钱,酒家的老板就能帮她把长工解决了。”
陆孟心中一凉,这话本子还看个屁反正怎么样大小姐都没有好结局呗。
当然是他在意的人。如果他不在意可能就直接弄死了。
长工就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再找一个卖酒的就能是好东西了
所以陆孟也就不跟他计较。见他今天这么上道,不说那些难听的话,又凑近他,亲了一下他的脸。
他开始本能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生出了保护的心理,不想让她接触那些过于残忍的事。
乌麟轩这么轻松惬意的时候,几乎没有。他像个从出生就在被驱赶着拉磨的驴,停下一时片刻就容易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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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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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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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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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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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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