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便与其他几个兄弟不同,别人都忙着读书的时候,他却热衷于习武。
只是皇帝不喜自己的儿子整日与那些武人一般舞/刀/弄/枪,所以并没有替他找过很好的师父,只让人偶尔教他们兄弟几个一些防身的功夫。
幼时孩子总是没有太多的选择,只能依着长辈的安排一步一步朝前走。
但随着年纪渐长,长辈所谓的约束力,便会渐渐失去作用。
李旻约莫到了十来岁的时候,就不太受管束了,经常跑去结交武人。
说是武人,其实不过是京城那些武将们的孩子。
在皇城的校场内,每日都会有武将教这些孩子习武,李旻和他的几个兄弟,每隔几日会过来练练最基本的武把式,但李旻显然不满足于每隔几日来一趟,所以后来便经常偷偷溜过来偷师。
太傅纪文承一直都提倡因材施教,所以从不反对他的学生们有读书之外的爱好。李旻读书虽然读得比不上其他几个兄弟,但他性子却和纪太傅很投缘,两人亦师亦友,纪太傅甚至会经常给他“通融”,这才让他有了更多的机会去校场偷师。
可惜,李旻毕竟是自己偷跑来的,没有得到皇帝的正式允许,所以校场的师父们虽然不敢将他赶走,却也没人会冒着风险主动去教他。
如此一来,李旻虽去得勤快,长进却一般。
无奈之下,李旻便开始结交那些习武的孩子,一边给他们好处,一边哄着他们和自己过招。一开始那帮人没人敢真和李旻动手,后来见他没什么架子,过招的时候便也少了几分顾忌。
李旻性子执拗,从不服输,经常一连输好几次。
可以说校场里这些经过正规训练的孩子,几乎个个都比他厉害。
有一日,李旻拉了四五个孩子过招,被人轮流打趴了好几轮,依旧不愿罢休。众人都怕他真受了伤,他却不肯停手,闹到最后孩子们都怕了,便有人忍不住出言讽刺了他两句。
“二殿下你身娇肉贵的,实在是不适合习武,就别为难咱们了,回头出了事情可真没法交代。”一个与李旻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道:“咱们这里比你晚来的,刚练没几天都比你经打。”
那孩子说完便将李旻送他的东西还了回去,那意思往后别找我过招了,不陪你玩儿了。其他孩子见状,纷纷效仿,竟是都不打算继续和李旻玩儿了。
他这找人过招的瘾太大了,偏偏资质平平,日子久了实在让人难以忍受。这帮孩子又不敢真动手打他,可也不愿让着他,所以每次都要小心翼翼地把他打倒,那感觉实在是不太好。
孩子们一哄而散,只剩小李旻坐在校场边的石凳上,那瘦小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你知道你为什么打不过他们吗?”一个少年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旻回头一看,便见一个十四五岁地少年正立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我技不如人。”李旻开口道。
少年闻言一怔,显然没想到小李旻这么实在,竟没有嘴硬。
“你要不要跟我试试?”少年开口问道。
“你?”李旻起身朝少年走了几步,他如今才不到十一岁,身量还没长起来,站在十四五岁的少年面前,显得十分瘦弱,“我应该也打不过你。”李旻如实说到。
“你害怕?”少年问道。
李旻摇了摇头,开口道:“那就来吧。”
他说着将那些孩子们还回来的东西一股脑放在地上,然后朝着少年摆开了架势。
“你出手打我。”少年朝他开口道,李旻闻言毫不犹豫朝着少年出了招,少年不紧不慢拉住他的手臂一扯一推,便将李旻推到了地上。不过他的动作很轻,甚至在李旻倒下的时候,他还借力扶了一把,并没让人摔着。
“我真打不过你。”李旻爬起来开口道。
“记住我方才的动作了吗?”少年开口道:“现在换我来出手,你用我刚才的方法试试。”
少年说着便学着李旻攻击的招式出手,李旻稍一愣怔,立马领悟到了什么,拉着少年的手腕一扯一推……他力气小,这一下本奈何不得少年,对方却为了配合他,很夸张地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李旻哈哈大笑道:“你是在让着我的吧?”
“你年纪小,自然打不过我,不过我教你几招,回头你打那帮小子,应该是够了。”少年开口道。
李旻闻言精神一震,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平白捡了个“师父”。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师父”名叫周楚,是校场里新来的少年兵士。
周楚很早之前就注意到李旻了,他能看出来,李旻其实并非没有资质,只不过没得到过好的指导,再加上年纪小,很多时候都是自己瞎琢磨,所以武艺才一直没有进步。
但李旻能吃苦,底子又好,周楚觉得他只要得空去指点对方几句,给对方喂几次招,李旻的武艺便能精进不少。
“周师父,这些东西他们都不要,我送给你吧。”那日李旻临走前将孩子们退回来的东西都拿给了周楚。
周楚低头看了看那堆东西,从里头挑了个小小的玉珏,开口道:“别叫周师父,给我叫老了。”
“那我叫你什么?”李旻开口问道:“周大哥?”
周楚生的眉目俊朗,十四五岁的年纪身量便已经十分挺拔,李旻仰头看着他,只觉得心中十分崇拜。他觉得教过自己师父,没一个能比得上周楚的,武艺比不上,长相更是差得太远了。
“叫我的名字吧。”周楚开口道。
“好的,周楚。”李旻当即便开口道。
周楚闻言只觉得这小孩儿十分可爱,性子直来直去,既没有小孩子的敏感娇惯,也没有读书人那份迂回婉转,简直是太对他的胃口了。
自那以后,周楚就成了李旻的“师父”。
在周楚的指导下,李旻的武艺精进很快,不出小半年,校场那帮孩子就没人是他的对手了。
之后的几年,李旻一边在宫塾里读书,一边跟着周楚习武。
皇帝起初知道此事的时候还有些不大高兴,但后来询问过纪太傅之后,得知李旻的功课并没有耽误,相反比从前还要认真了些。
自那之后,皇帝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拦着李旻习武了。
几年的时间,李旻渐渐长成了半大少年。
周楚也从昔日的少年郎,渐渐到了弱冠之年。
“我听说你又升官了?”这日,李旻带了只烧鸡来找周楚。
两人坐在校场角落里一起吃鸡,周楚闻言目光不由一怔,下意识看了李旻一眼。
“怎么了?难道我的消息不准?”李旻一脸茫然地看向他。
“又升了半级,不算高。”周楚开口道。xǐυmь.℃òm
“好事啊,这几年你升了好几次官了,许是前头升得太猛了,这次才只有半级。”李旻见他面色有些黯然,以为他是嫌官阶升的不够,所以不高兴,便出言安慰道。
周楚却笑了笑,道:“这次不是继续在皇城里当差了,是去西峰营。”
“西峰营?”李旻想了想,开口道:“那不是京郊的大营吗?”
“嗯。”周楚点了点头道:“骑马到京城,大概得半日的工夫。”
“这么远啊……”李旻嘴里的烧鸡顿时便不香了,他开口问道:“不去行不行?”
周楚笑了笑道:“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算了,当兵哪儿能说不去就不去,万一你的上官追究,这可是要降罪的。”李旻忙道:“还是去吧,西峰营是守卫京城的,你去了那里,也算是守护……我了吧?”
周楚看向他,开口道:“二殿下是京城之人,守卫京城自然也要守护二殿下。”
“那不就结了吗?”李旻那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又道:“到时候我打听一下你们的主帅是谁,回头看看能不能套个近乎,方便去看你。”
周楚闻言失笑道:“我以为你要打个招呼,让他看顾我呢。”
“你何须旁人看顾?”李旻认真地道:“你到了西峰营,说不定过个几年主帅都是你的呢!”
李旻对周楚向来都不吝啬赞美和欣赏之情,周楚早就习惯了,听来也不觉得不妥。
“我肯定会想你的。”李旻突然开口道。
周楚避开少年的目光看着远处,开口道:“我知道。”
“那你会想我吗?”李旻又问道。
周楚被他问得有些不自在了,苦笑道:“两个大男人,什么想不想的,多肉麻?”
李旻闻言便忍不住笑了笑,周楚看着他也笑了起来。
夕阳渐渐落下,李旻坐在周楚身边,脑袋倚在对方肩膀上,就那么陪着对方一直待到天黑。
周楚去了西峰营之后,俩人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许多。
李旻年纪渐渐大了,皇帝开始让他参与一些朝中的事情。
李旻对别的都不大感兴趣,便千方百计让皇帝给了他一份兵部的差事。
那差事算不上好,却令他很满意。
一来,他在朝中没什么野心,自认在政事上没什么天赋,所以并不想捞什么太好的差事。二来,领了兵部的差事,便可以得空借着公事的名义,隔三差五去西峰营看看周楚。
这几年一晃而过,李旻已经从昔日的半大少年,长成了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
周楚在西峰营也一路高升,凭着自己的本事,短短几年便成了将军。
那一年夏天,李旻以办公的由头去了一趟西峰营。
他的公事很快就办完了,但当日京郊突然下起了大雨,他便被一场雨绊住了脚。
当夜,在周楚的营帐里,两人把酒言欢。
李旻说起当年和周楚相识的往事,言语间丝毫不掩饰对周楚的欣赏之意。
周楚难得与他见面,喝了点酒,便不免染上了几分醉意。
李旻在他面前滔滔不绝,他便眼带笑意认真看着对方。
没一会儿,李旻说得累了,便停下来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那氛围不知为何,突然就变得有些暧/昧了起来。
“你小时候,是不是挺崇拜我的?”周楚笑道。
“我现在也很崇拜你。”李旻如今已经长大了,说话却还是像幼时一样,从来不加掩饰。
周楚闻言目光一滞,替他找补道:“都是个大人了,还口无遮拦。”
“我向来如此,你是知道的。”李旻看着周楚,开口道。
周楚冷不丁从李旻的目光里,觉出了几分不大对劲的情愫,他不敢多想,便以喝多了为由,开口道:“明日你还要赶路,早点歇下吧,我送你回你的营帐里去。”
李旻伸出手给他,周楚便搀着他起身。
李旻却就势握住他的手,开口道:“他们给我备的被子太潮了,我睡不惯,能不能在你这里睡?”
“好,你睡我的被子,我去你那边睡。”周楚道。
李旻淡淡一笑,开口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你若是想让我死心,不该避而不谈……应该直接告诉我,让我知道我不该继续心存妄想。”
周楚闻言心头猛地一跳,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念头,便这么被他轻而易举地勾了出来。
两人少年相识,对彼此都很了解。这几年,随着李旻年纪渐长,周楚早已觉察到李旻对他的情感中,夹杂了许多让他不敢深想的东西。
他从前不敢去想,是因为拿不准李旻这情愫到底是少年人的一时冲动,还是别的……
而他毕竟比李旻年长几岁,在这种事情理应更成熟理智一些,免得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他很珍惜李旻这个朋友,不想轻易冒险。
至少,在没有确定少年心意的时候,他不敢有丝毫地逾矩。
但今晚,李旻却这么猝不及防地将事情戳破了。
李旻这举动简直就是没给他留余地,要么拒绝,要么接受,装傻是行不通了。
“算了,我还是走吧。”李旻见他迟迟不表态,便欲松开他的手。
周楚的手却突然施力,回握住了他。
李旻任由他握着自己,呼吸渐渐变得有些凌乱起来。
周楚看着他,开口问道:“你想清楚了吗?今晚……你确定想留在我这里过夜?”
“你愿意我留下吗?”李旻问他。
周楚抬手抚过少年额头,声音染上了几分沙哑,又问道:“你若是现在不走,我可就不放你走了。”
李旻闻言面上一红,主动搂住周楚的脖颈吻了上去。
周楚几乎没给他任何机会,当即反客为主,用更强势地吻回应了李旻。
……
……
次日一早,两人酒意都散了。
周楚看着李旻身上被他折腾出来的痕迹,当即有些后悔。
他在军中待久了,难免没轻没重。偏偏李旻在这种事情上也秉持了一贯的直来直去,丝毫不知收敛,便惹得周楚有些失控。
“你是不是后悔了?”李旻瞥见他的神情后,开口问道。
“你应该拦着我一些。”周楚取了伤药,为李旻擦拭伤口。
李旻闻言以为他说的是两人的事情,并不知道他说的是所谓的“失控”,所以开口道:“你不必如此,事情是我主动的,也是我勾/引的你,你若是不想认,出了这个门我们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楚闻言看向他,失笑道:“你想什么呢?”
不等李旻反应过来,周楚便将人按着又亲了一会儿。
李旻这才回过味儿来。
“你说的是我的伤?”李旻笑道:“我很喜欢你这样,不愿拦着你,你也不必克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周楚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道:“你就不怕我让你十天半个月都回不了京城?”
李旻闻言开口道:“我也正不舍得走呢,你这帐子里睡着有趣,我不想回京城。”
周楚原以为李旻多少会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想到对方比他想象中还口无“遮拦”。
不过他很喜欢李旻这反应,坦然又认真。
仿佛他们做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丝毫没有任何值得不好意思的。
“你如今有些伤着了,也不能骑马,我让人去传个话,就说昨夜下雨,你受了凉,要休养几日再走。”周楚朝李旻道。
李旻闻言顿时有些高兴,问道:“你是不是不舍得我走?”
“你说呢?”周楚不像他这么直接,许多话不大习惯说得太坦白,李旻知道他的性子,见他这神情便觉得十分满足,又忍不住问道:“那我在这里休养的时候,是住你的帐子里,还是回我的帐子?”
周楚被他逗得很想“收拾”人,却怕让他伤上加伤,便道:“收敛一点,不然你这几日就别想下地了。”
李旻闻言哈哈大笑,他实在是太喜欢周楚这副拿他没辙的样子了。
此后的数日,李旻果然几乎都没怎么下过地。
周楚“兢兢业业”地伺候了他数日,直到京中都快派人来接了,才让李旻离开。
那一两年,李旻得空便会去西峰营,周楚偶尔也会去京城,两人就这么来回奔波着挣得短暂相聚……
后来皇帝驾崩,李旻的大哥登基为帝。
新皇年轻,且因为和李旻是同辈,对李旻的约束便不怎么紧密。
李旻相比从前更自由了些,来往西峰营的次数便更多了。
不久后,周楚成了西峰营的主帅。
两人来往时便越发无所顾忌……
原以为一切都可以这样持续下去,直到几年后李旻的皇兄突然生了急病,且病得很厉害。
年轻的皇帝只坐了几年龙椅,对这无上的权利尚未满足,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然而太医对他的病束手无策,皇帝在一番挣扎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于是他便生出了将皇位传给独子的念头,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为了朝廷的稳定和大局,兄终弟及是最好的选择……
可皇帝却仍然一意孤行,为此他不惜费尽心力,甚至决定在临死之前,要为年幼的太子筹谋好一切。这筹谋,一是要为将来的幼帝选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二是将所有会威胁到幼帝的人,提前解决掉。
就这样,李旻成了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他这个弟弟自幼“好勇斗狠”,且与西峰营主帅来往密切。
西峰营可是守卫京城的主力之一,若有人借着西峰营欲行大逆之事,后果不堪设想。皇帝病中,满脑子都是对未来幼帝处境的担忧,几乎到了魔怔的地步,于是这无妄之灾,便落了李旻和周楚的身上。
甚至,还牵连了为李旻说情的纪太傅。
李旻被软禁在府里,对外头的事情一无所知。
直到有一天,周楚的旧部冒险来告诉李旻,周楚和纪太傅被判了斩刑。
“皇兄不可能这么昏聩,那信件上根本就不是我的字迹,旁人更不可能偷用我的私印,皇兄只要一看便知,怎么会如此决断?”李旻被困了许久,心中一直存了希冀,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你想办法带我去见皇兄,我要找他说清楚!”
“二殿下,一切已成定局,您节哀吧。”那人道。
李旻一怔,问道:“节哀,节什么哀?”
那人双目通红,哽咽道:“昨日之前您府里的护卫太多,我进不来,直到昨日午后行了刑,陛下才撤去了您府里的护卫……今日统领和太傅的尸首,早已被抛到了乱葬岗,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李旻闻言目光顿时有些茫然,仿佛一时没听明白这话里再直白不过的意思。
“二殿下,您保重身子啊!”那人见李旻神色不对,忙扶住他道:“若是您有个闪失,统领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
李旻看向那人,深吸了口气,哑声问道:“尸首……可收敛了?”
“没人敢去收敛,陛下下了旨,若有人收尸便同罪论处。”那人开口道。
李旻闻言甩开那人的手,转身朝府门的方向走了两步。
然后他一个踉跄,骤然呛了一大口血出来。
“二殿下!”那人忙上前搀住李旻。
却见李旻神色绝望,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便昏了过去。
李旻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拖着病驱便被送到了皇陵。
他在皇陵里整日郁结,眼看病得一日比一日厉害。
周楚那下属十分忠心,知道周楚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李旻,所以他费尽心思,最后找了件周楚穿过的轻甲,偷偷送给了李旻,想着对方说不定能有个念想。
好在这法子似乎有了些作用,李旻在皇陵后头的林子里,给周楚立了个衣冠冢。
后来他的病见好了些,只不过一直也没大好,勉强算是活了下来。
李旻没告诉过别人,他之所以没死,是因为有一日病得太厉害,好像已经死了,迷迷糊糊中他到了奈何桥边,见到周楚站在那里。
李旻愧疚不已,他一直将周楚和纪太傅的死都归咎于自己,自觉没脸面对周楚,所以那日之后,他的病便好了些。从前他一心求死,那日之后他反倒有些怕死了,他怕到了奈何桥边,果真见到周楚,到了那时,他该如何自处?
可他活着,那折磨于他而言,却比死了更难受。
直到有一日,西峰营的案子真相大白。
那一刻,李旻心里郁结了近一年的那口气,才终于松了……
李旻终于不怕去见周楚了。
一剂毒药,李旻死在了周楚的衣冠冢前。
他的魂魄悠悠荡荡到了地府,果真在奈何桥边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楚那样子几乎没变,与他记忆中分毫不差……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周楚见到他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他,就好像周楚一直在那里等着李旻似的。
不等李旻开口,周楚又道:“我还以为,得再等上五六十年,才能等到你呢。”
周楚那语气中,半是喜悦半是唏嘘,还带着些许对李旻“英年早逝”的心疼。
“你不怪我吗?”李旻问他。
“我怪你来得太早了,没好好给我活下去?”周楚问道:“还是怪你来得太晚,让我等了这么久?”
李旻鼻子一酸,上前一把抱住了周楚。
两人在奈何桥畔相拥,身侧无数魂魄化为光点,投入了下一个轮回。
“咱们下一世还会认识吗?”李旻问道。
“若是不能认识,咱们就不入轮回了。”周楚道:“我与地府的人早已混熟了,求他们行个方便。”
李旻闻言不由失笑,却知道他这话是在开玩笑。
但他心中却有一丝笃定,仿佛于这奈何桥畔飞散的无数光点中,窥见了某刻他与周楚的未来。
他知道,下一世,他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他俩明天还有一章甜甜甜的来世~
感谢所以支持正版的小天使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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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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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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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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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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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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