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卦人的眼神终于落到了沈新年的身上。
他没有说什么话,却是拿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沈新年来看。
沈新年算准了这段日子西山不太平,边境频出战事,这附近一带的人应该都已经不得安宁了。
这时候突然来了两个外地人,倘若不往那西山镇去,那就十有八九是要去那驻地的。
自己二人一身快行打扮又是风尘仆仆的形象,必是那战事吃紧路上不能耽搁才快马加鞭赶紧来了这西山。
这算卦人怕是想到了这件事上,故而拿话来试探他俩。
至于日后是不是有那血光之灾,谁也说不好。
沈新年这样想着,心里却是多加紧张了几分。m.χIùmЬ.CǒM
毕竟这古代的战争一向都是惨烈的。
不管了,还是把陈奉之看紧点。
“小二!结账!”
沈新年看了看那人浑浊不堪的眼睛,一仰脖灌下了那半碗甜豆腐脑,放下了几个铜板。
就跟陈奉之起身向外走去。
“这位公子。”那独眼的算卦人一抬手,对着沈新年喊了一声。
“那马儿好生俊烈。”
他用手指着乌骏。
“一定不是那一般人的坐骑,您二位怕是大有来历。”
“还有您这马儿身上驮着的包袱,想必都是那救命用的物件吧?”
沈新年的脚步顿在原地。
他紧紧地握住乌骏的缰绳,却没有回头看。
“看这位公子英气在眉目,面色却是那大悲大悯之势,想必定是那悬壶济世救命于险境的能才。”
“这在旁的这位小公子的血光之劫,怕是也要由你来解了。”
“二位多多保重,后会有期。”
那独眼算卦人说完,便不再看着沈新年,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吃起了面前的锅盔。
沈新年叹了口气,他复又走到那人桌前,放下了一小块碎银。
独眼算卦人微微欠了欠身,却没有再给沈新年只字片语了。
待走远了那个摊位,陈奉之不解地拉着沈新年问道。
“这些江湖骗子本就习惯了信口乱说,你为何还要给他银子?”
沈新年摇摇头笑笑:“因为他说了后会有期。”
又跑了半日,两个人的耳朵都要被冷风吹得要冻掉了的时候,那大乾阵地的军营终于渐渐出现在了眼前。
雷鸣的阵地并不在上一次顾昀安置的地方,而是离西山镇更远更靠西的一个山坳里。
到了冬天更是没有什么林子来遮掩,就是那隔壁旁边的灌木丛也都是枯败的灰色了。
两人下了马,陈奉之拿出了兵部的官涵,守门的士兵才打开了阵地的大门。
另外走来了两位士兵过来迎接,其中一个人朝着沈新年躬身行礼。
“您就是沈公子吗?冯裕腾见过沈公子!”
沈新年一愣,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自称为冯裕腾的年轻人。
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一副瘦削的身形,脊背却挺得笔直。
周身一副文人书生的模样,和这军营里的森严气象却是一副极其不相配的样子。
其实好像容钰那一挂的,就是比容钰还要再年轻一点。
沈新年甚至觉得自己都比他要再糙一些。
“你是?”
“回禀沈公子,裕腾是这军营里的见习军医,雷将军专门交代了让我跟着您,随时听候你的吩咐!”
冯裕腾微笑着上前来接过了乌骏的缰绳。
“这马儿身上驼的可是沈公子的药箱?我帮您拿回您的军帐当中吧。”
“您也随我来吧!我带您去您的军帐!”
“有劳冯小公子了……”
沈新年愣愣地由着他牵走了乌骏,回头看了看陈奉之。
旁边有士兵面容冷峻地在跟陈奉之交代着什么,只是对他招了招手让他先去。
沈新年只好跟着冯裕腾向前走了去。
走着走着才发现,沈新年的军帐就在伤兵营旁边。
外面挂了许多那还沾着些许未曾洗掉血液的绷带,已经被冷风吹得硬邦邦的。
沈新年没有进自己的军帐,他站在伤兵营的帐子前往里面看了看。
情况并没有上次在顾昀的军营内好多少,不少伤兵横七竖八地躺在营帐里,
除了那些睡着的,清醒的那些人迷茫又悄无声息地看着沈新年。
时隔几个月,他已经找不到熟悉的面容了。
不知道上一次救过的人都还活着没。
为什么沈新年对后会有期那四个字那么敏感。
因为在这个空间里,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只有一面。
不是天涯海角的那种一面,而是生离死别的一面。
“沈公子,您的东西都归置好了,请进吧。”
冯裕腾掀开帐子,向沈新年躬了躬身。
沈新年没有动,他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伤兵营。
“为何没在这帐中生些炭火?”
“军队经常即时开拔,无法顾及到那么多,一旦打起仗来更是顾不上。”
“况且都是行军打仗的汉子,根本没有那些个安逸的条件来养伤……”
冯裕腾低声说着,声音中却是没有一丝情绪波澜。
沈新年皱了皱眉,走回了自己的军帐。
却见自己的军帐中有一盆炭火。
他叹了口气:“将这盆炭火端去那边吧,他们更需要些。”
虽是杯水车薪,有一点却比没有强。
沈新年知道,这没准是秦政或者陈锋特别给雷鸣交代要照顾他的。
冯裕腾顿了顿,却没有动手。
“沈公子……”
“端去,再取些木炭来。”
沈新年坚持着:“另外将门口晾着的这些绷带收起,给我架一口大锅烧些热水,把它们通通煮一煮。”
从考进医学院到进入医院救死扶伤,沈新年深知一件事尤其重要,那就是消毒。
“是。”
冯裕腾眼神闪烁了半分,便匆匆地准备去了。
沈新年整理了一下所有东西,找出了一些泡过药酒的金疮药和几颗麻醉球,还有一些青霉素丸重新走进了伤兵营的帐子。
陈奉之这边被交接了任务之后,赶紧跑来伤兵营找沈新年去见雷鸣,却见他正蹲在帐子里围着那帮伤兵又忙了起来。
陈奉之暗自叹了口气,干脆转身先行去了雷鸣的大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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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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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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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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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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