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年凝神屏息在他的头上下了最后一根针,看向牧业的眼神骤然收紧。
“王爷之前是什么主意?如今又改成了什么主意?”
“呵呵……”牧业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
“本王现在更加确定,你不是我北凉的人了。”
沈新年不动声色地往药箱里收着东西,手指最后停到了放着那把短剑的夹层处。
“王爷这是话里有话啊。”
“有何想法不妨直说好了。”
沈新年说完,干脆抱着胳膊端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牧业。
牧业此时睁开了眼睛,对上了沈新年眸色幽深的目光。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依旧让他看不出破绽,可牧业心里笃定这个人的来历一定不仅仅是一个去中原拜师学医那么简单。
也许他未必听不来自己话里的意思,但是那强大的内心和坚定不移的意志力一定帮他掩饰了什么。
“看你这行医的身手便也能猜出来,你事前一定知道本王的病必是那棘手之症。”
“若是失手必定会为你引来杀身之祸,然而你依然义无反顾地进到我宫里为本王诊病,如此说来必是有所图了。”
“尽管本王现在还不知道你究竟为何而来,但是本王的病,本王自己心里有数。”
沈新年眯起了眼睛,端视着床上的牧业。
“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本王想说……”牧业顿了一下,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期盼的神情。
“你自是有这般能耐,那便只管去治。”
“无论你所图为何,只要本王能办到,必定满足于你。”
“当然,无论本王最后是否遭遇不测,都不会杀你。”
沈新年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立刻就明白了牧业话里的意思。
事到如今,牧业不可能会杀了他,除非他真的不想活了。
从古至今,刚掌了权的统治者,有哪个是还没过够这帝王瘾就急着被替换掉的。
不然,他也不会费劲巴拉地满世界找神医来医他。
牧业的这番话,无非就是要让沈新年觉得他不杀自己其实也是一种恩赐了。
让沈新年不要不识抬举,自己掂量掂量想要的东西过分不过分,不过分的话再跟他要。
到最后甚至还有点招安的意思。
并不是沈新年妄自菲薄或者小人之心,而是他穿越到大乾这么久,已经十分清楚了这里的统治者面对的想法。
就连秦政最开始也是这样一个脑回路。
沈新年可以帮他们,但是到最后就一定会想要自己为他们所用。
这是这种制度下的所有统治者都会有的毛病。
眼下这牧业现在就已经动了这样的心思,因为他想要利用沈新年所图的东西来牵制与他,却似乎并不会念沈新年救他的命在先。
“王爷都还没有脱离危险,这算盘就已经打起来了?”
“你……”
牧业愣住了,怎么都没想到这年轻人说起话来,竟是这样百无禁忌,无所畏惧。
沈新年笑笑,“王爷如何决定对我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可在意的地方,我已经说过了,我即是来了这里,便是将那生死置之度外了。”
“我根本不在意您念不念我如何救你的命,但是事后王爷若是想拿您的地位和身份来牵制与我那必不可能。”
沈新年心里上了根弦,他必须先发制人。
虽说他笃定牧业不会杀他,但是他也不可能把眼前这个一脸憔悴的大汉想得有多么善良。
“好了,王爷请休息吧,时辰到了我再来为您收针。”
“切记不可进食进水。”
沈新年再次慎重地交代了一遍,便拿起自己的药箱后撤了几步,向床上的牧业行了一礼。
“单闲告退。”
牧业几乎瞳孔地震,他实在是没想到已经这样表现出诚意了,吃瘪的还是自己。
直到沈新年离开,他才从刚才的余震中反应过来。
尽管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在想,若是此次能度过这一劫,事后一定要好好地感谢一下这个年轻的郎中。
本来他也没多信任,只是那日晚上看到这个年轻人为自己的女儿披上外衣,心底的阴霾突然就散了一点。
连日的施针降低了牧业脑袋上的痛感,极大限度地缓解了他紧绷的神经。
这已经算是他多日不曾感受到的安逸了。
可是他也没想到自己找了那么多天,竟然找来一个这样高深莫测油盐不进的神医。
罢了,中原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先活下来再说。
牧业重新闭上了眼睛,调整自己的气息,慢慢地安睡了过去。
两个时辰后,沈新年过来收针,他看着毫无反应的牧业,眼中的冷意慢慢凝聚到了一处,半晌,他默默地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牧业的寝殿就让一帮守卫围成了个铜墙铁壁,就好像沈新年能从这里飞出去一样。wWW.ΧìǔΜЬ.CǒΜ
然而沈新年带着药箱来到这里之后,只留了陈奉之和穆沙在旁边帮忙,然后让牧业清退了所有的侍卫和宫人,只让那些人在那扇大门外守着。
牧业冷眼看着沈新年将殿内四处都染上了香火,招呼他躺在了那张去掉了案桌的长榻上。
然后解开了他头上的发髻。
“王爷,是哪边更疼些?”
沈新年扶着牧业的头问道。
牧业指了指右边,不明所以地看着沈新年。
“冒犯了。”
沈新年跟他打了个招呼,就拿起了剃刀。
“你要干什么!?”
穆沙见状,瞪着眼睛就冲了上来,让陈奉之一把挡住。
“你冲动什么?不拿下些头发来如何能稳妥下刀?”
陈奉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拿着根棍子挡在穆沙胸前。
“留你下来是来帮忙的,待会儿场面不是多好看,怕那些宫人吓软了脚!想让你们王爷活命你最好消停一点儿!”
陈奉之这么一吓唬,穆沙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王爷……”
牧业闭着眼睛,向他摆了摆手。
穆沙只得退在了一边。
“你这位徒弟,倒是勇猛。”
牧业低声笑了一下,睁开眼睛看了看陈奉之。
“嗯,必要时可以保护我,保证你的手术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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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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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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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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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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