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年郎站在辽阔的草原朝她招手,唤她:“锦华,过来看呐,这里的日出好美呀。”
跟她说话的少年郎是萧文柏,他穿着一袭黑色的服装,头发高高扎起,一袭长发随风恣意飘扬,系在少年头上的红色发带打在他的脸上。
萧文柏年少时,是一位面目清秀,英姿俊郎,潇洒不羁的少年郎,远没有这些年老成稳重,意志消沉,甚至在这个时候的他,身上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稚嫩,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可抵挡的光,对自己的未来充满着希望。
而站在他身边的男子是,是魏家长子魏元策,她谢锦华的亡夫啊~
这个梦,真好啊。
谢锦华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萧文柏与魏元策站在一块等她到来。
“元策,文柏。”谢锦华毫不犹豫的朝他们走去。
魏元策伸手拉住了谢锦华的手,指着远方道:“你看,草原的日出真的像书中说的那般美,我只恨自己不识书画,否则定要为你画一幅,把你和太阳以及这山河融进画里。”
“你不会,我会呀。”萧文柏十分得意的说:“我可以帮你们俩融进画里,你们背对着我试试看。”
“诶,萧文柏,你小心点。”谢锦华看他后退,开声提醒他。
萧文柏却一直退,一直退,然后对着他们,大声喊道:“你们手拉着手,背对着我,面向日出,我可以把你们融入这辽阔的山河,草原,明日,快点,转过身去。”
谢锦华笑的很开心,魏元策扶着她的肩膀,两人转身背对着萧文柏。
可是,谢锦华才转身,耳边再也听不见萧文柏的笑声,只有震耳欲聋的战鼓声。
她猛地转身,就见魏元策与萧文柏在战场里浴血奋战。
萧文柏被两枚毒箭射中双腿,对面的敌人也迅速举起大刀朝他挥来,魏元策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为萧元柏挡下了那一刀,英勇神武的魏元策直接受到重创,几次抵死回击后,他转身抱住了萧文柏,以背为盾,挡下了许多箭矢,和萧文柏一起倒在尸海里。
辰国人的铁蹄击碎了十万萧家和五万魏军,也打断了燕国的脊梁骨。
谢锦华不管不顾的冲向他们两个,想把他们从尸堆里扒下来,后来她才发现,她碰不到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雨下了几天几夜,燕国终于派人来为这些死去的将士收尸,而萧文柏却是自己从尸堆里爬出来。
他活着的第一件事便是找魏元策。
他问身边的士兵:“有没有看到魏大将军。”
“有没有看到魏元策。”
“魏元策,快去找魏元策。”
清理战场的士兵们仔仔细细的翻找尸身,始终没有找到魏元策的尸体。
萧元柏撑着一口气,在原地等结果而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当士兵回来告诉他没有找到魏元策的尸身上,萧元柏发疯的吼道:“不可能找不到,他跟我一起就倒在这里,他就倒在这里。”
他指了指面前一只被马蹄踩烂的尸身,心脏猛地一抽,用尽全力爬到那具身上压着许多箭矢的尸体。
魏元策一个牛高马大的人,萧元柏竟无法替他收尸,只在那烂血肉模糊的泥里找到了一枚谢锦华为他求的平安符和谢锦华给他的月牙玉佩。
在意识到眼前的尸身就是魏元策的尸身上,萧文柏疯了一般嚎啕大哭。
谢锦华知道这些年萧文柏内心很煎熬,却从未见识到他的最后一战竟这么难。
谢锦华站在他不远处,看他哭的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也跟着难过的哭了。
她想走过去安慰萧元柏,但是梦很快就醒来了。
谢锦华睁开双眼,就看到了萧桑晚守在自己身旁。
“华姐姐。”萧桑晚看她醒来,一脸担忧的问道:“你发烧了,孙太医说你身体很虚弱,应该好好休息,哥哥已去,往后华姐姐就不用再那么辛苦盯着哥哥喝药了。”
谢锦华深深地看了萧桑晚一眼,然后就别开脸,回想起刚才梦见的画面,喉咙哽咽到无言以对,眼泪止不住的倾泄而下,双手用力攥紧被子。
萧桑晚见状,不敢去打扰她,两个女人都怕自己的哭声太大声,惹得对方心中悲伤更悲,苦楚更苦。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哭泣着,过了好久好久,谢锦华才慢慢止住眼泪,坐起身,道:“你哥哥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萧桑晚用手帕擦拭泪水,道:“哥哥给华姐姐留下了一份礼物,我去拿来。”
萧桑晚起身,去萧文柏的书房拿了一幅画,回到谢锦华身边时,她把画交到谢锦华手里。
谢锦华看到画册,虽未见画,却已预知到画中山河。
她打开画,入眼就见云霞里彩光照映山河,一对男女站在山峰眺望日出。
山峦太大,山川太广,山河太宏伟,却被萧文柏用笔黑融进画里。
萧桑晚说:“哥哥这些年,尝试画了不知多少次,却没有一次能让他满意,最近这些日子,哥哥应该是回光返照,华姐姐去大周为他找药和神医时,他背着我偷偷熬夜画下来的画。”
“有一次被萧管事抓到,我很生气,可是哥哥跟我说,他最近总会梦见三个人回到西关的时光,如果在死前,不能画出自己满意的画,他恐怕会带着遗憾离开。”
“我陪在他身边,能感觉到哥哥在画这幅画时,心情是很放松愉悦的。”
萧桑晚看着谢锦华,轻声唤道:“华姐姐,哥哥是穿着那套黑色的玄鹰锦袍,抱着画,笑着离开的。”
那套衣服是谢锦华送给他的。
谢锦华伸手抚了抚画中的两人,只有她和魏元策。
她低声说道:“傻子,这幅画,早已在我心中。”
“锦华,我走了。”熟悉的声音似一阵风,突然在谢锦华耳边吹过,谢锦华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看了看窗台前,“叮叮当当”的风铃,仿佛间看到了那个恣意快活的少年郎倚在窗台前,手不时的撩拨风铃。
他朝她灿烂一笑,对着谢锦华挥了挥手。
风一吹,风铃又响,再不见少年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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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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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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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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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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