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蓉蓉对徐川霖的话半信半疑。

  因为事关重大,她也不能徐川霖一说,就立即相信。

  徐川霖看出她的迟疑,也没有强求。

  轻叹一声道:“我与父亲的关系确实不怎么好,自从母亲和……画儿相续离去之后,我就从未与他好好说过话。”

  “我觉得他不够关心母亲,母亲一人操持府中事务,照顾我们兄妹三人,他偶尔回家,却依旧严厉,我很渴望能像别人一样,和父亲一起玩耍,但,从来没有过。”

  “长大之后,知道父亲是军人,还是响当当的英雄,我又隐隐自豪,小时候的那些委屈,不理解,也都渐渐散了。”

  “父亲的目光多在大哥身上,我也觉得,我大哥很厉害,尊敬他,维护他,跟在他后面,以他为榜样。”

  “我也很努力,但父亲的目光还是在大哥身上,我是有些难过的,但对大哥并无嫉妒,因为大哥确实优秀,非我所能及。后来我就想,大哥从武,随了父亲,那我不如就随母经商,做得好了,既能为母亲分忧,也能为父亲提供帮助。”

  “长宁王也是军人,想必世子与世子妃也都知道,朝廷的粮饷下得可不是那么平稳顺利,很多时候,那些户部官员难免拖拿卡要,更有甚者……”wWW.ΧìǔΜЬ.CǒΜ

  徐川霖短促笑一声:“就是上面的意思,时刻敲打,让我们知道,我们再有军权,再有兵马,背后还要是靠朝廷。”

  “大战之时,粮草就是军心,军心若不稳,如何能胜?如果我们不胜,那失去的就是百姓的心,还有不计其数的性命。”

  “所以,我决定从商,从另一方面相助父亲。”

  “父亲……似乎也不是很在意我的选择,爽快答应了。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后来,母亲病了,画儿死了,大哥失踪了。”

  “画儿的死还是大哥造成,我……”徐川霖喉咙一阵堵塞,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用力握紧。

  这么久以来,是他第一次自揭伤疤。

  平时,这些事在别人在他面前提都提不得,但今日不知为何,就想说个痛快。

  顾蓉蓉观察他的神色,痛苦不似作假,声音压抑的痛苦也是真实。

  心里暗叹一声,劝慰道:“公子还是不要太过悲伤,事情已经发生,不如向前看。想必徐将军和你一样,也很难过,他痛失爱妻和长子,你们是亲父子,何必要闹成这样?”

  徐川霖别开脸,平复一下情绪:“并非是我非和父亲过不去,而是……”

  他又顿了一会儿:“当时画儿浑身是血,已然身亡,我震惊气急之下,就想问大哥讨个说法,但大哥不说话,父亲还……还为大哥开脱,让我莫要再追究多问,再问人也活不了。”

  “我当时就恼了,怒问父亲眼里是不是只有大哥,我这个儿子并不重要?发生那样的事,父亲仍旧向着大哥,我实在无法接受。”

  “大闹一场,我不甘心,但父亲却一步不肯让,他下令责打我三十大板,我伤势颇重,十多日没能下床,被关在院子里,父亲也未曾去看我一眼,我身边只有小厮侍卫照料。”

  “后来等我能下床,出院子之后才知道,大哥不知所踪,画儿也早已经入土,可我都没有来得及和她好好道别。”

  徐川霖长着头,双手紧握,声音低沉,似初冬刚刚上冻的水面,听在耳中又冷又疼。

  顾蓉蓉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所有安慰的话语在此时都是无力苍白。

  这件事她听萧万大致说过,当时就觉得震惊,此时听徐川霖亲口说,还是忍不住再一次惊愕。

  徐川霖说完这些,就陷入沉默。

  院门口,徐定山一手扶着墙,神色痛苦。

  尤其听到徐川霖说,从小就尊敬他,尊敬哥哥,觉得他眼里没有自己的时候……心如刀割。

  这个傻孩子,怎么会这么以为?

  老管家扶住他,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想问问他还进不进去,徐定山摆摆手,想要转身离去。

  此时,屋内顾蓉蓉问道:“你可曾亲眼看到,你大哥杀了沈小姐?”

  “当然,”徐川霖语气肯定,“我到的时候,画儿就在大哥怀中,胸口上插着剑。”

  顾蓉蓉又问:“或者,我再问得直接一点,你是亲眼看到,你大哥强辱沈小姐,沈小姐不堪受辱,把剑插进自己身体里的吗?”

  徐川霖抬起头,定定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就是刚才话里的意思,你是否亲眼所见?”

  顾蓉蓉眸子清澈,黑白分明,让徐川霖第一次对自己的话产生自我怀疑。

  “我当时……我当时到的时候,画儿已经死了,剑就在她身上插着,而且,那也确实是大哥的剑。”

  “所以,你并没有亲眼看到,你大哥辱她,而她也挥剑自尽。”

  徐川霖呼吸微窒:“确实没有。”

  “不过,当时的情况,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顾蓉蓉摇头:“徐公子,不要太武断,凡事都不止有一面,你恨了这么多年,实际上从未见过事情的经过。”

  “你与你大哥一起长大,他是你尊敬的人,那你觉得,他是那种人吗?”

  “当然不是,不过,当时他是酒醉……”

  “酒醉,只要酒品不是特别差,应该也不会做出这等恶事,可能会哭会闹,会倒头就睡,但强辱,拔剑杀人,我还是觉得,如果大公子平时为人谦和,冷静理智,那大概率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徐川霖一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因为沈小姐的死,怨恨你的父兄,那就不如想个办法,彻底把事情解决掉,而不是独自揣着痛苦,无法自拔。”

  “痛苦这种东西,你强他就弱,你时不时拿出来品尝回味,那就自然会让它更苦。”

  “徐公子,沉浸往事不可取,品尝苦痛,更不可取。”

  “唯一的法子,就是正视它,面对它,解决它。”

  徐川霖心头巨震,目光灼灼看着顾蓉蓉。

  “如何解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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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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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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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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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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